食盒砰然倒地,桂花糕散落,滿地狼藉。
“這桂花糕,我以前尤為喜歡,隻不過前段日子聽說這桂花糕吃多了容易發胖,故而現在聞到味道便心生厭惡。”
這無疑是往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許輕雪臉上的笑意失守,漲紅了臉,眸底恨意清晰可見。
“嫂嫂,就算是不喜歡,我拿走便是,你不能這般輕侮人吧。”
孟晚溪看得分明,眼底笑意戲謔,嘴上卻是哎呀了一聲,“四弟妹,這怎麽能說是輕侮呢。隻是一不留神,粗手粗腳不慎將桂花糕給弄灑了而已,四弟妹不必如此小肚雞腸,斤斤計較。”
打一下再給把棗這種伎倆,她倒是用得再習慣不過了。
不過須臾,許輕雪眼中憤恨已經斂下,麵上依舊是淒淒楚楚,讓人生憐。“是我妄自猜度了,要是嫂嫂喜歡的話,輕雪回去就給嫂嫂重做一份。”
孟晚溪撫了撫衣衫上散落的碎屑,端莊而又大度的長嫂模樣,“不必。心意我已經領了,至於前些日的事,我知曉你是救夫心切,不必多說,你我感情至深,可切勿因為那種小事影響妯娌感情。”
許輕雪不掩欣喜,“謝嫂嫂。”
本以為孟晚溪聰明了不少,覺察到自己對她不過是虛與委蛇,如今看來,是自己多慮了,她還是那個蠢貨。
遲疑了片刻,許輕雪又諾諾著開口,“嫂嫂,那管賬掌家,能否繼續讓輕雪來替你分憂?”
孟晚溪重新躺回軟榻,眉眼輕挑,紅唇噙著三分涼薄笑意。
她就知道,許輕雪是帶著目的來的。
不待孟晚溪開口,旁邊雲禾就哂笑了一聲,“切,原來一番作態,就是為了這。”
雲禾的話,一針見血。
心事被戳穿,許輕雪臉色頓時如猴子屁股一般燒得通紅,怒斥,“你這丫頭,怎麽這般說話!”隨後又委委屈屈地看向孟晚溪,“嫂嫂,你瞧瞧她,一點規矩都沒有,幸得是在我麵前,若是對他人麵前如此放肆,怕是有損嫂嫂顏麵。”
如若是上一世,孟晚溪還會緊著許輕雪,苛責雲禾幾句。
可這一世,與前世不同。
記得上一世她在偏院,饑寒交迫加上病重,身邊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是雲禾在她身邊,不舍不離,為了給她湊治病的銀兩,將親娘遺留下的玉簪當掉換錢,卻被成嬤嬤冤屈成偷盜府中財物活活吊打致死。
雲禾對她忠心耿耿,這一世,她定然不會虧待她。
“雲禾這丫頭從小就伴著我左右,說話做事心直口快,如果有不小心冒犯到四弟妹的,四弟妹就聽著吧,習慣就好,畢竟我都聽了那麽十幾年了。”
言下之意,我的人就是這樣,我樂意慣著,你即便是不喜歡,也得給我忍著。
雲禾聽得一張小臉紅通通的,姑娘這般話語,就莫名讓人心生爽快。
許輕雪卻是不怎麽爽快了,臉又紅又白,卻不得不竭力忍著,“是的,嫂嫂說的有理。”
孟晚溪開口,語調中不知是讚許,還是譏諷,“至於管賬掌家的事,四郎還被關著,也難為你還能惦記替我分憂。”
提起謝寧襄,許輕雪臉上泛著白,咬牙不作言語。
今天她之所以到孟晚溪這邊來,也是因為到了月初,應該用銀兩去給獄中的謝寧襄打點的時間。
“那麽大的一個家,若是我一個人來,確定也有心無力,既然四弟妹想管,那便接著管吧。”孟晚溪輕飄飄道。
“謝謝嫂嫂。”許輕雪輕籲了一口氣,明顯不曾瞧見孟晚溪眼底那深深的戲謔。
最後許輕雪接過賬本,千恩萬謝離去。
孟晚溪親自出門相送,眼睜睜看著許輕雪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抿著唇,眸中暗光流轉。
有些人一旦是看清楚麵目,就覺得麵目可憎,再也喜歡不起來了。
雲禾跺了跺腳,巴掌大的臉此時是不甘之色,“姑娘,你怎的將這賬本又還回去了呀。這不是之前的功夫都白費了麽?”
孟晚溪笑了笑,點了點雲禾的額頭。“雲禾,你要知曉,這世上沒有白走的路。”
被人欺辱,被人奪去所有,那是上一世了。
如今,她定會將自己的東西,盡數拿回來。而那些喂不熟的白眼狼,她也不想再喂了。
雲禾一頭霧水,孟晚溪的話,她沒有聽懂。
但她不是笨的,能領會到姑娘此舉,肯定是另有安排。
孟晚溪不再言語,隻踮起腳尖,往桂花糕上結結實實地踩踏了一腳,直到四分五裂,不成形狀。
不就是想演一出妯娌情深的戲,許輕雪想演,那她就切切實實陪她演一把。
她也不是沒有心計,國公府世代經商,她在經商上本就天賦異稟,在生意場上那些老狐狸間尚能遊刃有餘,又何嚐不會沒有心計。
隻是上一世的她一貫是心機算計都給外人,不願意帶回家中。她滿心真誠,將許輕雪當做唯一的知己,將謝家當做自己的依靠,將謝老夫人當做親娘,從不設防。
可不曾想過,她以真心待人,可他人並不都會回以真心。
上輩子她不曾做過壞人,都落得那般下場,這輩子,那就讓她做壞人吧。
起碼,能護住自己以及想護的人周全。
黃昏時分,劉子淵踩著落日的餘暉回了府,在跟孟晚溪稟報時,疲憊的臉愁眉不展。
“大夫人,我一連走了幾處要賣的宅院,宅院的主人家見了我不是回避就是跟我明說宅院因故不再售賣,就連路上遇上的算命先生掐指一算都說我黴運當頭。”
若是一處宅院是這般的話,他還覺得正常,可一連好幾處,本來談得好好的,可當他去看了宅院回來,那主人家就變了卦。
要是就道是有別的人賣去了,要不就是主人家暫時有事不賣了,要不就是直接沒人接應,各種千奇百怪的理由都有。
劉子淵都覺得自己今日出門肯定是沒看黃曆,否則的話怎會如此不湊巧的事全沾他身上了。
孟晚溪隻笑了笑,“這萬事都急不得,你這幾天再走幾家看看,說不定明天就遇上合適的了。”
“是的。大夫人。”
劉子淵的回稟,孟晚溪自然是沒放心上的。畢竟在這京城之中,她還真沒得罪過什麽位高權重的,更何況,她這種小人物,也不值得那些人用了心思對付。
湊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