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母見狀,也是無奈一歎。
“我們幾人一直住在你們府裏,總是叨擾你們,我也過意不去。”
她故意說這樣的話,果不其然,林夫人一聽,當即有些心急。
她們好不容易來這兒一次,為的就是兩個孩子的婚事。
倘若這次再定不下來,下次還不一定要到何時了。
更何況老夫人這身子又說不好哪一天會突然加重了。
林夫人內心的焦慮,老夫人同樣有。
她臥在榻上,虛弱地說:“你們……都別管我,玄祁長大了,該成親了……”
林夫人當即說:“我們怎麽可能不管您?您這身子要是快快養好了,等將來玄祁大婚的那一日,您才能親眼看看啊。”
孟母假笑著說:“是啊是啊。”
幾人正這樣說著話,屋外,顧玄祁和顧珩來了。
父子兩人甚少一同出現,林夫人有些驚訝。
他們二人都是得知老夫人病情加重,這才急匆匆撂下手裏的事情趕了過來。
顧玄祁一進屋,餘光就瞥到站在角落的丫鬟掛在臂彎處的淡粉色衣袍。
安寧今日是穿了它過來的。
顧玄祁不著痕跡地收回了視線,隨後蹙著眉看向老夫人。
她有些激動,顫顫巍巍的抬手捂住嘴巴,說:“你們都離我遠些,我怕身上的病氣過給你們了……”
顧玄祁抿了抿唇,沉聲問:“負責醫治祖母的郎中醫術絕佳,為何開出來的藥方卻沒有一點用?”
眼瞅著他要生氣了,老夫人忙說:“我年紀大了,就算是神醫來了,也無法料理好我的身子,人老了就是會這樣……我現在隻想著,自己能熬過這個冬天,然後……親眼看著你與明歌成婚。”
顧玄祁一開始眼眸中滿是擔憂,聽到老夫人這麽說,眼底驀然一沉。
隨後,林夫人快步走到他身旁,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許開口。
如今老夫人身子都成這樣了,顧玄祁不能再開口說什麽話刺激她了。
顧玄祁煩躁地蹙著眉,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顧珩坐在她身旁,道:“母親,你別說話了,本來就咳嗽,現在還是好生養著,少用嗓子。”
老夫人搖搖頭,無力地說:“我能感覺出來,我似乎是不大行了……你們夫妻二人,快……給玄祁安排好婚事,這已經是我心中最在意的大事了,也隻有了卻了這件事,我才能徹底放下心來……”
“好了,好好的說什麽亂七八糟的話。”
顧珩不悅地打斷了她。
“你身子還硬朗著呢,眼下興許是天冷的緣故,你氣血瘀滯,脈絡不通,等開了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老夫人無奈點頭,如今她渾身乏力,說了一會話就閉上了雙眼休息。
顧珩雖那樣安慰她,心中卻已經做好了準備。
林夫人對他使了個眼神,夫妻二人默默地走了出去。
安寧靜靜坐在一旁,看著兩人走了出去,隨後送藥的丫鬟推門而入。
一時間,清苦的中藥味飄散在整個屋子裏。
屋子裏本來就悶熱,這中藥的氣味就愈發濃厚了起來。
安寧看著孟母起身,積極地接過這碗藥。
她便道:“還是讓我來吧。”
她身為小輩,這種事情理應由她去做。
隨後,安寧起身走過去,將這碗中藥端在手中。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孟母似乎不太情願的樣子。
安寧看著手中黑漆漆的藥,莫名覺得有些不對勁。
顧玄祁觀察著安寧的表情,眯了眯眼眸。
安寧道:“太燙了,稍等會兒。”
隨後,她拿起勺子,一下一下攪動著藥。
她也說不出哪裏不對。
隻是自己小時候身子弱,也是一到了冬日,體質就會變差,咳嗽不止。
再加上冬日本就幹燥,她當時喝了再多的水啊湯啊之類的東西,也緩解不了嗓子的幹癢。
後來父親花了大價錢,從一個有名的郎中手裏買回來一個方子,據說是從不外泄的。
那方子有用,但是熬出來的藥氣味奇苦。
她現在聞著這藥,氣味竟十分相似。
隻是有一點不同的是,多了一絲絲的酸氣。
什麽中藥藥材,能散發出酸氣呢?
這又不是加了雄黃酒熬製而成的。
畢竟是過去好多年了,這藥的氣味她記錯了也說不準。
門外,林夫人焦急地說:“玄祁這婚事真該快些了,也算是了了她老人家的心願。”
顧珩沉吟片刻,說:“這是自然,隻是著急之下,婚事的諸多準備一定會有所疏忽,隻怕還得委屈明歌。”
林夫人道:“這不算什麽大事,明歌她一心想嫁過來,到時候咱們準備的聘禮再多一些,也算是彌補了她的損失了。”
顧珩點了點頭,沉默著不知在想些什麽。
林夫人看了他一眼,遲疑地問:“那……玄祁那邊,你打算怎麽辦?”
畢竟直到現在,她們都沒能說服顧玄祁。
顧珩的臉色當即陰沉了起來,道:“他不娶也得娶,這事由不得他,絕對不是他一人就能決定的。”
林夫人頓感頭痛,自己的兒子自己最了解。
也正是因為太了解了,所以她才明白,想要說服他會有多困難。
林夫人就道:“那你今夜和他好生說一說吧,如今他祖母都這樣了,我想,興許他就妥協了。”
隨後,她又擔心父子倆大吵一架,忍不住叮囑道:“你說話別太難聽了,誰都不喜歡被威逼利誘,玄祁也不是那個會被你三言兩語就唬到的小孩子了。”
顧珩不耐地抬手,道:“我心中有數。”
屋內,安寧輕輕聞著這碗藥,她是不太懂醫術,可中藥她是從小就吃到大的。
有些時候就是這樣,她能很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孟母緊張得要命,麵上也隻是溫柔地一笑,輕聲催促:“安寧,你想什麽呢?再不喂藥就該涼了。”
安寧點頭,隨後一點點喂給了老夫人。
仔細一想,老夫人的病症也沒有嚴重到這種地步。
不然郎中一定早就診出來了。
她更像是在服藥醫治的過程中,突然加重了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