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徹底生氣了。
因為他知道安寧要說的話是什麽,他根本不想聽。
顧玄祁頭也不回地走著,身後的星宿努力跟緊他的步伐,忽然就聽他道:“之前我讓你瞞著的事情,不必再瞞了,想法子讓她知道。”
星宿有些驚訝,不確定地詢問:“爺說的是,當初在船上救了安寧小姐的事情?”
顧玄祁點頭。
星宿忙應了下來,心裏直犯嘀咕。
還真是男人心海底針,之前不肯讓安寧知道,現在又得讓她知道。
此時,安寧愣在原地,反應過來後,嘴角的弧度緩緩降了下去。
她說的又有什麽錯呢。
顧玄祁生氣了,她該怎麽辦。
安寧皺著眉仔細回想,曾經自己生氣的時候,顧玄祁都是怎麽做的。
可是,為什麽她現在會在意顧玄祁生不生氣。
為什麽會產生一種想要哄好他的感覺。
安寧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回了房間就躺在榻上,閉上雙眼假寐,不肯睜眼。
她隻要是清醒著的,就會胡思亂想。
此後兩日,風平浪靜。
顧玄祁沒有找她麻煩,沒有讓她去書房,更不可能會出言嘲諷她,打趣她。
顧玄昱還是會經常去找安寧玩。
安寧以為顧玄祁這兩日忙,進了皇宮,在顧玄昱身邊裝作不經意一問,顧玄昱卻告訴她,顧玄祁這兩天一直待在府裏。
安寧聽到後,一句話沒說。
入夜,天空繁星點點,屋內的炭火燒得劈啪作響,她抱著米糕坐在床邊矮榻上,發著呆看向外麵。
惜月在一旁有些擔憂,詢問道:“小姐,您這兩日是怎麽了?總感覺您心不在焉的……”
“惜月,我不小心惹了一個人,讓他生氣了,我應該怎麽辦?”
“我想不管這件事,可是心怎麽樣都靜不下來。”
惜月輕聲道:“小姐靜不下心,就說明您在意這件事,要是遲遲不解決,就像一根刺似的,一直紮在心口上,時不時就會疼一疼。”
安寧嗯了一聲,惜月見狀,追問道:“小姐說的人,是誰?”
安寧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門外突然有了動靜。
“安寧小姐,當初您讓小的查的事情,已經查出來了。”
安寧聽到這句話,立馬意識到,他說的是當初自己被婉君迷暈後,又被神秘人救下的事情。
當初救下她的人行為十分古怪,將她雙手捆住,安寧當時害怕極了,以為剛逃狼窩,又入虎口。
她以為自己會被輕薄,沒想到捆住她的人就是救她性命的人。
自那之後,安寧便派人一直在外搜查。
當初顧玄祁說,這個人是查不出來的。
安寧也信了這句話,逐漸不抱有希望,隻是依舊讓人想法子查著。
時隔這麽多天,竟然查出來了。
安寧立馬坐直了身子,道:“進來說。”
他走了進去,恭敬道:“小姐,今日我們再去當初的客棧翻看冊子時,竟然翻找到了那一日住客的名字……”
“是誰?”
安寧又好奇又緊張,身子微微前傾著。
“是……”
他有些猶疑道:“是世子爺……”
安寧:……
她本來坐得好好的,聽到他這麽說後,身子一軟,險些跌坐下去,惜月眼疾手快,忙扶住了她。
安寧的大腦一片嗡鳴,她懷疑自己聽錯了,顫著嗓音問:“你說,是顧玄祁?是我大哥?”
他點點頭,“當時小的也以為自己看錯了,再三詢問之後,已經確定那人就是世子爺。”
“小姐,怎麽會是世子爺呢?”
安寧表情呆滯,腦海中開始瘋狂回憶起那一日的細節。
她的雙眼蒙著黑布,雙手被緊緊捆住,那人一言不發,走到她麵前,用沾了溫水的帕子擦拭著她的手心。
安寧當時怕極了,對著那個人警告,詢問他是否知道自己的大哥是誰。
“你知道我大哥是誰麽……你若是想殺我或者怎麽樣,你知道後果嗎?”
當初這聲發著顫的警告回響在安寧的腦海中。
對麵的人就是顧玄祁。
他派人救了自己,然後把她捆在房間裏,不說話,不讓她知道他的身份。
最後聽著她的警告,還一句話都不說。
安寧茫然的不知該看向何處,喃喃道:“怎麽會……怎麽會是大哥……”
其實仔細一想,是顧玄祁的話,事情的確合理許多。
隻是安寧不敢相信。
那麽早的時候,顧玄祁就救了她。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安寧魂不守舍地站了起來,來回在屋裏踱步。
當初,顧玄祁碰著她手心的溫度仿佛還沒有消散。
所有她不敢想的事情,不合理的事情,都在一瞬間自動串聯了起來。
安寧不願意去思考,也不得不接納一個事實。
顧玄祁對她……
他早就不厭惡自己了。
安寧回想起兩日前顧玄祁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心好像被梅子酒泡過一樣。
有些酸,有些甜。
安寧重新坐下,突然蜷縮起了身體。
顧玄祁不會喜歡她吧。
這是絕對不可以的事情。
也是她不敢去麵對的事實。
怎麽可能會喜歡她。
他之前不是還懷疑自己接近他另有目的嗎?
更加令安寧惶恐不安的是,她對顧玄祁的感情。
安寧捂著胸口,希望心跳能慢下來。
果然,她的第一反應還是逃避。
因為安寧知道,這是不會被任何人祝福或者理解的感情。
“惜月,我累了,想現在就睡了。”
安寧說完這句話後,魂不守舍地走向床榻。
現在時辰尚早,惜月沒有多說什麽,默默準備著安寧洗漱的用物。
夜裏的寒風又吹了起來,嗚嗚咽咽,像有人在哭泣。
窗外,悄然落下了片片雪花。
雪簌簌落在地麵、屋簷、樹枝上,這個冬日的第一場大雪,就這樣在夜裏悄然而至。
安寧蓋著被子,輾轉難眠。
她隱隱聽到了雪落的沙沙聲。
她突然坐了起來,被子滑落堆疊在小腹上。
安寧莫名覺得,顧玄祁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