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顧珩沒料到,一向乖巧的安寧會突然這麽反對他的囑托,當即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挑戰,眼眸沉了下來。
安寧自然不可能真的和顧珩對著來,她說完後,福身道:“不過姨夫要寧兒抄,那寧兒回去定會好好寫一遍。”
顧珩難看的臉色這才有所緩和,一拂衣袖,道:“回去吧。”
安寧回去時,路上寒風凜冽,她想起米糕總是愛找東西磨它的爪子,走得稍慢了些,在路邊尋找斷裂的樹枝。
太細的樹枝自然是不夠的,她裹緊了身上的衣袍,看了一圈,總算找著一根看樣子是被風吹斷的樹枝。
粗細合適,不知道跌在泥土裏幾日了,表麵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霜。
她彎腰伸手去拿,刺骨的冰感瞬間湧入她的肌膚,身後的丫鬟見狀,忙說:“小姐,讓奴婢來拿。”
安寧搖頭,她看著丫鬟,柔聲道:“冬日裏,你們還得洗衣服、打掃庭院,這雙手容易生凍瘡,就不要碰這些冰涼的東西了。”
隨後,她從袖口中拿出帕子,展開後裹在樹枝上,稍稍隔絕了寒意,這才將其拿了起來。
丫鬟看到她這舉動,笑道:“女子本就不能總是碰涼的東西,對身子不好,小姐還偏要撿這破樹枝。”
安寧反問道:“我是女子,你就不是了嗎?”
“這樹枝表麵粗糙,把樹皮削去了,剛好可以給米糕磨爪子。”
兩人快步走了回去,路上因為找尋樹枝,所以耽誤了些許時辰,剛好顧珩派來送書的丫鬟也到了。
安寧略略看了一眼,她捧著的除了女訓之外,還多了幾本雜七雜八的書。
安寧接過,隨手翻看了幾頁,嗬笑一聲。
無非就是講些大道理的書,像是個古板的老夫子隻會一板一眼地念古文一樣,又無趣又枯燥。
她麵上不顯露出來,看著丫鬟走了,她這才吩咐丫鬟研墨。
“對了,惜月,你記得讓人多做兩身厚實的衣裳,做好了直接給我父親就行。”
惜月笑著說好,輕聲道:“其實小姐還是在意老爺的。”
安寧望著窗外被風吹彎枝條的樹,心情複雜。
她想恨安懷遠,卻又忍不住關心他。
恨他是因為,母親跟著他受了太多委屈,一直到最後離世,都是由他間接導致的。
可安寧想恨又恨不起來。
原因很簡單,自母親離世後,安懷遠便是她最親近的親人了。
她就算再想恨,過往種種回憶也始終拉扯著她,叫她恨而不足,愛而不能。
安寧的手還是冰涼的,惜月忙多添了幾塊炭,不解地問:“小姐出去一趟,怎麽回來要抄書了?”
安寧簡單複述一遍,惜月聽罷,有些生氣。
“侯爺這是何意?小姐平日裏端方守禮,到底哪一點讓他感到不滿了?”
安寧搖頭,無奈道:“他不喜歡我,我做什麽事在他眼裏,都是糟糕的,他怎麽會滿意呢?”
說罷,安寧搓了搓冰冷的手,有些凍僵了,現在還沒緩和過來。
惜月見狀,嘟囔著:“奴婢會寫的字不多,而且還醜,不然就偷偷幫著小姐抄寫了。”
“沒關係,他給了我七日的時間,我一日抄寫三十頁,足夠了。”
她的手微微蜷曲,執起筆寫了一個字,隨後蹙起了眉。
寫得歪歪扭扭的,看來還是要等手徹底暖和過來了才行。
她正這樣想著,屋外突然響起一陣歡快的腳步聲,顧玄昱裹著月白色的衣袍,俊俏的小臉被寒風吹拂著,他絲毫不懼,直接走了進來。
他逐漸張開了,眉眼像極了顧玄祁,隻是瞧著沒有顧玄祁那麽冷硬。
安寧忙讓丫鬟倒了杯熱茶,顧玄昱一進來就把外袍褪下,道:“姐姐這裏好暖和。”
他是得知安寧養了一隻貓,想過來看看。
安寧把米糕抱了出來,遞給顧玄昱。
顧玄昱坐下後,專心逗著貓。
安寧見狀,欲言又止。
她發現了一個規律,隻要自己和顧玄昱待的時間足夠長,那麽她就會見到顧玄祁。
要麽是顧玄昱把她帶到顧玄祁身邊,要麽是顧玄祁會來找他。
但是小孩子特意過來一趟,她自然不能把他趕出去。
顧玄昱絲毫不知安寧複雜的心緒,他的眼珠子好不容易舍得從小貓身上挪開,一眼就注意到了桌上的白紙。
“安寧姐姐要寫什麽?信嗎?給誰?”
一連三句疑問,讓安寧哭笑不得。
她看著滿臉認真的顧玄昱,忍不住伸手掐了掐他的臉蛋。
她道:“不是寫信,就是抄一本書,寫著玩的。”
她自然不能當著顧玄昱的麵說他父親怎樣。
“對了……你今日不需要讀書嗎?大哥不會找你?”
她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問了出來。
不問出來她就心慌。
萬一顧玄祁下一刻就過來了呢。
顧玄昱一邊摸著貓,一邊說:“需要讀書啊,大哥應該很快就要來找我了。”
這怎麽能行。
她立馬委婉地說:“那你快回去吧,小心大哥等你等著急了,舍不得米糕的話,你也抱過去。”
她為了防止顧玄昱把顧玄祁招來,都願意獻出米糕了。
顧玄昱露出猶豫的神色,剛要開口說話時,門外丫鬟推開門,探頭道:“小姐,世子爺來了。”
安寧:……
就說他招顧玄祁吧!
她莫名正襟危坐了起來,門被打開,玄色的衣角先漏了進來。
門徹底被打開,隻見他身姿筆挺如鬆,一向冷淡的雙眸此時卻蒙上一層溫潤,渾身的冷冽之氣瞬間消融。
他像方才的顧玄昱一樣,脫下了外袍。
安寧見狀,有些急了。
脫什麽衣袍,看這架勢是要直接坐下了,不應該是發現顧玄昱在這兒,站在門口喊他一聲,然後兩人一同回去才對嗎?
她這兒是有什麽招人稀罕的寶貝,讓一大一小兩人都湊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