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她和惜月兩人回去,就算手裏有燈籠,她也不敢。

顧玄祁柔聲道:“再往前走,路邊都有燈籠了,這兒偏僻,所以很黑。”

安寧望著他,咬了咬唇。

“……好。”

她抬步離去時,顧玄祁的心卻軟了下來。

那眼神實在太可憐了。

安寧剛走了兩步,忽感身邊一陣風吹過,顧玄祁麵無表情地站在了她身旁。

“如此膽小,無用。”

他毫不留情道。

安寧辯駁:“若是你方才被人跟蹤,隻怕現在你也不敢走這麽黑的路。”

說罷,她嘟囔了一句:“怎麽會有這麽黑的地方……”

顧玄祁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

兩人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心照不宣地向前走。

“大哥……你為什麽肯定,那個人是孟夫人身邊的人?”

顧玄祁嗬笑一聲:“除了她以外,就沒旁人了。”

“我方才看到李郎中了,就是照顧祖母的那個人,他竟會在夜深時出現在孟夫人的院子裏。”

安寧不說這個倒還好,一說,顧玄祁的臉登時就冷了下來。

“安寧,你究竟記不記得我說過的話?”

“今晚倘若我不在這附近,你打算如何脫身?”

他像是在嘲笑安寧一樣,說:“就憑你跑的那兩步嗎?隻怕等刀子進去了,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

他驀然住了口,撇開頭去。

顧玄祁今夜是真的萬分氣惱。

一想到,如果他沒有從父親那邊剛好回來,安寧現在會怎麽樣?

他不敢想。

一向冷靜沉穩的他,在見到安寧的那一刻起,手就止不住地打著顫。

連顧玄祁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原來不知不覺間,安寧就像一縷陽光,滲透在了他生活的縫隙中。

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安寧遭遇了什麽不測,他會變得怎麽樣。

安寧抬眼看向顧玄祁,眼中劃過一絲茫然。

“你為什麽如此擔憂我的死活?”

她覺得顧玄祁這種人,是絕對不會為了他不在意的人浪費情緒的。

顧玄祁一頓,隨後自然道:“我不想看到什麽人在我麵前死去,更何況你又是母親在意的人。”

安寧輕聲道:“姨母與我的母親,並不隻是單純的手帕之交。兩人曾經也一起經曆過劫後餘生,我想,她們之間的感情,遠比我們想象中還要深厚。”

顧玄祁就認真道:“所以,母親在意你,你自然就應當為了她好生愛惜自己。”

安寧抿了抿唇,聲音小如蚊蠅:“大哥對不起,我今晚一時衝動……”

顧玄祁許久沒有開口。

安寧覺得有些尷尬,她想看顧玄祁此時的表情,卻隻依稀看到他微微上揚的唇角。

安寧懷疑自己看花了眼,再繼續盯著看時,顧玄祁嘖了一聲。

“我臉上有東西?”

安寧一窘,忙收回了視線。

四周的黑暗像是為兩人遮掩的衣袍,他們竟不知不覺挨得近了些。

走路時兩人的衣裳布料甚至能相互觸到。

這樣微妙的距離保持了很久,一直到前麵的路驟然出現許多燈籠,變明亮的那一刻起,安寧像是受驚的兔子,驟然離顧玄祁遠了很多。

顧玄祁沒再說什麽,默默陪著她一路走回了院子門口。

“進去吧。”

顧玄祁接過安寧手中的提燈,照著她瑩白的麵容。

安寧皺著眉,問:“夜裏冷,大哥現在不回去嗎?”

顧玄祁淡淡地掃過她皺起的眉頭,似乎很是高興安寧對他有這樣的情緒。

“你怕我冷?”

安寧板著臉,“不是,祖母已經病倒了,不能再有旁人倒下添亂了。”

顧玄祁挑了挑眉,合著他倒下就是添亂的。

他又多了一眼小白眼狼,有些依依不舍地催促:“你也知道夜裏冷,還站在門口,嫌棄我病倒了會添亂,我倒要看看咱倆誰身子更弱。”

安寧自知自己身子弱,也不爭辯,隻是又真心實意地道謝:“今晚多謝大哥了。”

“你謝的還少麽?這些虛禮就不必了,進去吧。”

他看著安寧走了進去,這才抬起手,看向自己手心攥著的這根青玉發簪。

答應給她買的貓還沒挑選到合適的。

不過安寧始終沒有催促他,像是完全忘記了這件事一樣。

顧玄祁皺著眉,輕聲道:“星宿,明日必須把貓選好了。”

暗處的星宿:……

這兩日,他已經選了數不清的貓了。

顧玄祁要麽覺得太醜,要麽覺得性子太烈,容易把人抓傷。

神仙嫁郎君都沒他這麽能挑的。

他認命地說:“屬下明白。”

星宿對感情之事異常遲鈍,可再遲鈍,他成日裏跟在顧玄祁身邊,也察覺到了他對安寧不同尋常的感情。

要說之前都是因為林夫人的緣故所以格外關照她,倒也勉強說的過去。

如今,人家隻是說想養一隻貓,他如此精挑細選,可是和林夫人那層關係沒什麽關聯了。

察覺歸察覺,他就算不解,卻也明白自己是顧玄祁身邊的人。

他要做的,隻是無條件信任並理解顧玄祁罷了。

話是這麽說,可這事想起來依舊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千錘百煉過的堅硬磐石,有一天竟然也能開竅。

安寧的房內。

她搓了搓冰冷的雙手,回想起顧玄祁竟然依舊穿著秋日裏那麽薄的衣衫,這心就怎麽樣都靜不下來。

許是對救命恩人下意識的關心吧。

安寧隻能這麽想。

今晚,那人落在顧玄祁手上,就算不死也得褪層皮下來。

如果老夫人的病是孟家一手策劃,那很快就能將他們醜惡的嘴臉揭開。

安寧想了很多,最終也不知道是怎麽迷迷糊糊睡著了。

第二日一早,她匆匆洗漱一番,穿好衣裳就想去詢問顧玄祁昨夜的情況。

沒想到就在安寧要出門時,一個丫鬟探頭探腦地出現,走過來小聲說:“小姐,府外有一個陌生男人來找您,奴婢想會不會是您的父親,所以趕緊來告訴您一聲。”

安寧腳步停住,下意識地問:“是不是長得高高瘦瘦的一個男人?”

“是!”

她已經許久沒有見父親了。

這次突然來找她,是為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