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小雪說完，大湯圓就愣住了。
幾乎不用問，大湯圓已經能猜出卿卿小雪和三千的關係了。
除了現實中的朋友，更準確一點，應該是戀人，誰還會這樣去質問對方？
大湯圓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明明在“少年遊”這個虛擬的世界裏玩遊戲，卻突然被拉入了現實中的糾葛。
無論怎麽看，都是自己插足了別人感情的感覺。
師兄……會怎麽說？
她忐忑著，望向三千。
然而，黑衣刺客卻在半晌的沉默後突然消失了，係統提示：“您的好友三千下線了。”
大湯圓閉上了眼睛。
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一幕的出現，她也不想麵對。她長長地歎了口氣，點開係統，準備退出遊戲。然而，卿卿小雪已經發了私聊信息過來了。
“我知道你。”卿卿小雪說，“你是晨曦在遊戲裏的師妹，也是他在這個虛擬世界裏唯一的女性朋友。”
大湯圓突然變得很無力，出於禮貌，她輕輕地問：“有什麽事情嗎？”
“你知道我是誰嗎？”卿卿小雪問。
“不知道。”雖然心裏已經猜出了七八分，但大湯圓並不想和她去聊這些。實際上，在玩遊戲的這幾個月裏，除了問三千QQ號的那次之外，他們從來沒有把話題轉到現實中過。
在大湯圓的觀念裏，網絡是虛擬的，遊戲也隻是遊戲而已。她可以和遊戲中的朋友玩得很好，但一定會把他們跟現實分得很清楚。
但三千是唯一的例外。
三千是大湯圓第一次主動問對方QQ的網絡朋友。
也許，在大湯圓心中，三千和別人不一樣吧。
她會因為三千被惡意攻擊而憤怒，會因為他的小小舉動而心跳加速，會因為他一句話而微笑，會……
她第一次知道了心動是什麽感覺。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卿卿小雪說。
大湯圓沒有再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
這是一個很老套的故事，男主角和女主角從小一起長大，上同一所幼兒園，同一所小學，同一所中學，兩人從青梅竹馬的關係到成為彼此的初戀。後來，女主角為了學業選擇了出國，故事就戛然而止了。
一句話總結，女主角要吃回頭草了。
大湯圓咬了咬嘴唇，慢慢地打字：“你們……已經分手了吧？”
“嗬嗬。”卿卿小雪發了一個微笑的表情，大湯圓卻仿佛看到屏幕背後，卿卿小雪笑得有多麽輕蔑。
“分手了就不能複合嗎？我們相愛了那麽久，你才認識他幾天？”卿卿小雪變得咄咄逼人起來，“不談這個，我問你，你知道晨曦喜歡吃什麽嗎？他喜歡什麽顏色？喜歡什麽運動？你知道他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嗎？你知道他長什麽模樣嗎？或者，在這之前，你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嗎？”
大湯圓陷入徹底的沉默了。
是啊，她所認識的，是那個永遠穿著黑衣，麵容冷峻的黑衣刺客三千；是那個無論PK還是打怪都勝人一籌的三千；是那個一身傲氣，讓夜來傳說為之沸騰，讓富豪集中營感到恐懼的三千……
可是單晨曦呢？
大湯圓念著這個陌生的名字。她完全不了解單晨曦，不了解遊戲之外的三千。
“不管你是誰，我勸你離晨曦遠遠的！”卿卿小雪的語氣不善，“對於他來說，你不過是網絡裏的一堆數據而已，我才是他的朋友，他的戀人！我能和他一起吃飯，陪他哭，陪他笑，我是活生生在他眼前的人，而你，什麽都不是！”
一堆數據……大湯圓的手指停在鍵盤上，久久無法繼續下去。
雖然，她的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說：我不隻是一堆數據，雖然不能在現實中陪他做什麽，但至少在遊戲裏，我不會讓他孤單一個人。
可是，這個聲音蒼白無力，網絡和現實……這兩個概念根本不需要比較，即使是自己，也會認為現實比較重要。
卿卿小雪說的並沒有錯，她對於三千來說，隻是一堆數據而已。
“最後警告你，不要再接近他了！現在我回來了，我不會讓任何人從我身邊把晨曦搶走。”卿卿小雪突然冷笑，“你沒有任何競爭力，因為我不會再讓晨曦玩這個遊戲，要知道，他玩這個遊戲，也隻是為了我而已。”
卿卿小雪說完，頭像一灰，也下線了。
看著對方的人物消失，大湯圓有些出神地盯著卿卿小雪說的最後一句話。
這大概就是網絡和現實的距離吧？
原來，他玩這個遊戲，是為了一個活生生的女孩，而自己，什麽也不知道。
除了他的手機號，她還知道些什麽呢？
過了很久，大湯圓才挪動腳步。
她打開世界地圖，漫無目的地看了很久，最後傳送去了新手村，找到了第一次遇到三千的那個破廟。
滿臉都是刀疤的張屠依舊囂張地朝新人大吼，大湯圓站了一會兒，轉身走了……
這裏，是他們的故事開始的地方，下一站，又是哪裏呢？
就這樣，大湯圓沿著曾經一起走過的軌跡行走，站在他們曾經一起打怪的地方，感受那些被現實摧毀的記憶。她獨自一人走過陰森森的鬼王宗，看鬼火森森，總覺得像是一個個孤魂在飄**。
看著高高的鎖妖塔，大湯圓不禁想起了狐妖的故事。那天，深海中的男子講完了故事，曾經問過他們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你們深愛的人必須為你而死，你會做出什麽選擇？”
大湯圓還在猶豫的時候，三千已經不假思索地選了“寧願從未相識”。
總有一種感覺不停地在心裏徘徊，好像，她再也見不到三千了。是不是，從卿卿小雪的身份揭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永遠地失去了三千呢？
“這次是我自己救了自己，你的‘一次承諾’打算怎麽兌現？”
從最初的相遇，一起成長，到後來的並肩戰鬥，心意相通，生死相隨……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有一絲情愫逐漸產生，將兩個人纏繞起來。
師兄，我還欠你一次承諾，你還要不要了呢？
可是，大湯圓已經沒有勇氣去找他了。
他是那樣冷靜果斷的一個人，那麽輕易就放棄了照夜白的身份，放棄了夜來傳說，而自己，算是他的什麽人呢？
大湯圓心灰意冷地退出了遊戲。
一連好幾天，大湯圓都克製住了登錄遊戲的念頭，每天起床看看電影，或者幹脆出門逛街。
五天後的下午，大湯圓在電腦上看完了一部電影，退出全屏後就看到QQ在不停地跳，笑容依依發了個笑臉過來：“湯圓，快看群！”
QQ群是笑容依依建的，是壞蛋聯盟的幫派群，遊戲之餘，大家喜歡在QQ群裏聊天。壞蛋聯盟的成員是一群年輕人，話題從女生關注的衣服、化妝到男生關注的運動、時事，天南海北，無所不聊。
大湯圓打開群，發現大家在討論聚會的事。
“湯圓，湯圓！”笑容依依在群裏叫。
大湯圓發了個微笑的表情，表示自己在。
“下周六上午十點，我們在S市有個聚會，你來嗎？我和江南都會到哦！”笑容依依問。
“不去啦！”大湯圓發了個遺憾的表情，“其實我還是學生啦，暑假馬上就過完了，時間不太多，就不去參加聚會啦！祝大家玩得開心，記得拍照片哦！”
“啊？你真不來嗎？”笑容依依遺憾地說，“你不想見我嗎？嗚嗚嗚，好傷心！話說回來，三千找我問過你的消息，他應該很想見你。你來的話，估計他也會到場哦！”
“哇！”這個妹子有點萌冒了出來，“三千大神哦！星星眼！湯圓！來吧！”
大湯圓心裏一痛，打字的手都發抖了。
“算了，還是不去啦。”她又發了個笑臉。
“好吧，就不勉強你了！不過，三千應該會遺憾哦！”笑容依依說，“他想知道你的消息，不過我也不知道你是哪裏人，隻聽你說過想考哪個大學來著……”
大湯圓的眼眶濕潤了。
群裏的話題很快又轉回到聚會的細節上了，大家積極地討論在哪裏見麵，附近有哪家餐廳比較好吃，大湯圓突然有種網絡和現實接軌的感覺。
明明是網絡上從未見過麵的一群人，卻像是生活中的朋友一樣，一點也不拘束地約見麵，約吃飯。
也許，網絡和現實，並沒有那麽遙遠？
大湯圓打開遊戲，進入遊戲之後，發現信箱裏多了兩封信。
第一封：“湯圓。”
第二封：“湯圓，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處理好卿卿小雪的事情。”
兩封信都是在那天卿卿小雪出現後的半夜寫的，之後一連幾天，三千也沒有再找過大湯圓。難道師兄和她一樣，這段時間都沒有再上過線了？
想起卿卿小雪說不會再讓三千玩這個遊戲，大湯圓有些失落。
正當大湯圓不知所措之時，假發子的頭像突然亮了起來。
大湯圓點開假發子的頭像：“師父……”
“徒兒……”假發子很快回了話。
大湯圓鼓起勇氣，問：“卿卿小雪和師兄是什麽關係？師兄為什麽不上遊戲了？”
假發子倒是沒有隱瞞，把卿卿小雪和三千的故事告訴了大湯圓，這個故事比卿卿小雪講得更詳細一些。
“晨曦天天去找她，希望她可以留下，可是蒙西貝心意已決，甚至沒有告訴晨曦離開的時間，等晨曦再去找她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了。晨曦比我小5歲，從小就內向，對人對事都很專注，和蒙西貝分手的事給他造成了很大的打擊。他好幾天不吃不喝，整個人頹廢到了極點。父母又不在身邊，我又要忙工作，等回家看到他的時候，可把我嚇壞了，擔心他會得自閉症。後來，我隻好把他拉到我正在玩的遊戲裏來，當是散散心。”假發子歎了口氣，“可是誰知道蒙西貝在國外待了一段時間後突然後悔了，想回來找晨曦，又擔心晨曦不會原諒她，於是就找我要了他的ID，追到遊戲裏來了。”
“看來，師兄很愛卿卿小雪……”大湯圓也跟著歎了口氣。
“是啊！玩遊戲的這段時間，晨曦的心情好了很多，可是最近，大概是因為蒙西貝回來了，他整個人都變得不太一樣了。他心裏有事，不習慣跟我說，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我隻希望他不要又被蒙西貝傷到了。”假發子說著說著，有些鬱悶，“人家說3年一代溝，讓我這個大了5歲的大哥來帶小孩是很痛苦的，要是這次還要繞開蒙西貝，我都不知道該帶他去哪裏散心了。”
大湯圓默默地聽假發子說完，才知道原來蒙西貝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三千玩這個遊戲隻是因為她而已，如果不是蒙西貝，三千根本就不會來“少年遊”……
大湯圓釋然了。
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大湯圓跑到了信使那裏，把“長相思·憶”寄給了三千，然後來到了南海縫隙，陷入狐妖的幻境，最後看了一遍她和魔界守衛的故事。
幻境結束後，講故事的狐妖變成了紅名，大湯圓不躲也不還擊，她把視角切到仰視，看著幽藍的海水和從海水中透出的天空，慢慢被狐妖打死……
大湯圓的名字變成了灰色，她盯著沉入海底的屍體發了半天呆，順手摸出了包裏的手機。
“師兄，如果麵對和魔界守衛一樣的問題，我希望會有第四種選擇。我會讓天雷劈死我，讓我用身體堵住縫隙，這樣，狐妖就不會受傷了。我不會忘記過去發生過的一切，但我也會坦然麵對自己的責任。對不起，師兄，我和蒙西貝做出了同樣的選擇，我準備好好念書了，以後不會再在遊戲裏出現。師兄，祝你幸福。”
發完短信之後，大湯圓刪掉了三千的手機號碼，退出了遊戲，鼠標輕點，最後也刪除了“少年遊”。
這一次，自己應該再也不會回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