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六九章 打和撫(續)
“二郎曾教導王三郎和醜醜來著說是要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多了解民間各種習俗及天下物貌,方能拓展思路,某這兩年也沒少跑地方,這新耕種法子麽,瞧著是簡單,但這裏牽扯之巨,若是沒有經常的蹲去田間地頭的人怕是不知道的。你整天的就隻知道呆在長安,哪知道那麽多?你自己想一想,若要是新耕種法子真那麽好實行,二郎在建安的時候為嘛不早推出來?就是在建安都成功了,推廣到天下,又用了多少時間?這中間,用了多少的銀錢,多少的徭役,你可知道?”
不用再多說什麽了,禇遂良的這一番沒解釋清楚的解釋,已經讓在場的都想到了關鍵點上,錢和人!安息可能有錢,但他們沒人!
“隨同玄藏大德回來的四個應該是天竺奴,等到安息揮兵南下之時,我們來個釜底抽薪,讓這四人回去,就說我大唐廣為接受天竺難民,來了有永業田,有新耕種法子。天竺人裏,尤其是北天竺人,裏麵也有我軒轅血脈啊。”王況最後補充了一句,這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了。
沒有人去討論該不該打的問題,也沒人質疑冬天開戰的問題。隻要是王況提出來的,就不再有多少人發出疑問,這麽些年來,大家已經形成了思維定勢,隻要是王建安說行,那基本就能行。而且,從上麵包括刀兵糧草啊什麽的分配上,大家分明就看了出來,建安侯準備這一天已經準備很久了,既然已經準備了這麽久,那就基本萬無一失啦,換成自己一個人,能處心積慮的準備這麽長時間麽?或許集了幾人十幾人之力可以做到,但人家可是一個人呢。
難怪聖人如此對他看重,這個家夥。簡直是每走一步,都是走在了聖人的心坎裏去了,每一步,每一件事。都是聖人喜歡的,希望能做到的,這個家夥,就這麽做到了。
整個計劃推演到如此的田地,魏老頭就再也不提他那十萬貫的事了,既然要打,既然要違背常理的在冬天開戰。那麽高句麗人是什麽態度已經是完全可以忽視了。再者,高句麗人這時候派使者來是什麽個意思,大家多少也都心知肚明。
大唐和高句麗的對峙不是一年兩年,而是從前隋就繼承下來的對立,每年都有高句麗人潛到大唐來刺探軍情,被發現了,被抓了,高句麗人通常都不作聲;同樣的。大唐每年也會有人扮做商人或著挑夫之類的到高句麗去,同樣對等的,高句麗人抓住了他們。大唐也隻會在私下裏暗暗營救,並不會如此的大張旗鼓。
如此的大張旗鼓,可能性隻有一個,那就是高句麗人也準備開打了,派遣使者過來,不過是要轉移大唐的注意力,欲蓋彌彰而已。隻是這個伎倆也太拙劣了些,玩策略玩兵法,高句麗人還是個屁孩呢。
高句麗人開戰,一般都會選擇快要開春的時候。利用他們相對大唐軍隊更適應寒冷氣候的優勢,采取突進方式,突進河北,大肆的搶掠一番,然後趁大唐軍隊沒有完成調動的時候又撤了回去,這麽些年來。他們都是用如此的戰術,幾乎沒有變過花樣的,因此,這一回,大概也會是到明年快開春的時候有動作。
隻是高句麗人恐怕想也想不到,他們和大唐在這一年,會不謀而合的想到一塊去了,所不同的是,今年的大唐,將選擇在嚴冬的時候開戰,你高句麗人是適應高寒地區沒錯,但是裝備上你們卻是要差上許多,夏天,一個人可以使出十石之力,但是一到了冬天,頂多能使出六成力。
之所以選擇冬天開戰,這還是基於王況自己的體驗,早年他從閩北剛到東北上學的時候,第一年的冬天,穿得比東北的同學還少,在零下二十幾度的時候,他隻穿了一件秋褲和一條牛仔褲而已,不是他一個人,而是幾乎所有南方去的同學都是如此,有的人甚至比王況穿得還少,但沒人覺得有多冷。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到來年的開春,王況幾乎沒添過什麽衣服,直到第二年的冬天,他才真正開始感覺到了冷,也是在這同一年,南方來的同學和東北的同學在寒冷麵前站到了同一起跑線上,紛紛裝備起了軍大衣,棉鞋,棉襪等等禦寒裝備,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
王況不知道這是什麽原因,但這讓他確信一點,在首次麵對寒冷的人中,南方人的耐受力更強一些。或許南方來的人的身體有一個適應過程,因為從來沒有碰到過這麽冷,已經超出了底線,但身體給自己發出的信號,不過就是和零下二三度差不多。因為沒有過對比,沒有過體驗,所以不會覺得有多冷。而且,東北有暖氣,隻要睡覺的時候保證暖和,那麽對於初次踏上凍土帶的人來說,嚴寒至少在最開始,不是那麽可怕。
所以,有了羊毛氈,有了棉花,還有如今大唐各地都開始學著王況當初搞羽絨被褥一樣的搞著羽絨。雖然這羽絨被是一件奢侈品,但是,要在一兩個月內,給兩萬左右的先鋒士兵每人配上一條又輕又暖和的羽絨被還是能做到的,內府現在的銀錢每年都要節餘許多,去年還差點突破了百萬貫大關,一條羽絨被的市價就是百貫左右,再加上讓兵部撥出一點,萬條羽絨被並不難。先鋒在前麵開路,大部隊則在後麵鞏固戰績,一步步的推進,一步步的鞏固,如此則戰局就不是那麽能輕易更改的了。
隻要將高句麗打殘了,那麽他們的殘餘勢力就可以慢慢的收拾,王況並不指望著靠一次的征伐就滅了高句麗,大唐軍的優勢隻有這一年,然後又要再換沒去過北方的南方兵去,如此長途的調兵,費用也是很大的,從投入產出比來說,有那麽點不合算,雖然大唐承受得起,但錢不是這麽浪費的。所以,王況的打算就是,這第一年,用閃電戰術將高句麗的有生力量消滅掉至少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就當做給大唐兵練習練習,青海那邊的兵士或許適應了高原缺氧氣候,但還得讓他們學會如何在冰天雪地裏作戰才行。並不用則怠嘛。
今天的朝會比預計的晚了近一個時辰這才結束,主要就是關於如何應對高句麗使者及戰前的細節安排需要大家一起討論完善。拖延高句麗使者回去的時間固然是一個辦法,或者說直接回應以強硬的態度也是一個辦法,但這些都不如讓高句麗人看到一個大唐如今無兵可派往河北的假相更好,因此,也就在這個朝會上,各個角色和演員及台詞及出場順序,全都確立了下來。
具體什麽時候打,王況沒說,大家也都沒討論,因為具體還需要看高句麗的使者“看戲”的效果後再說,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最晚在明天二月底之前,就要開戰了,而這個時間,要比高句麗人可能行動的時間要早上一個多月。
王況沒說開打的時間,那是因為他還在等,他要等武元慶的動作,隻要武元慶那邊有了行動,就可以給高句麗人來個東西夾擊,讓他們腹背受敵,如果武元慶那邊的效果好的話,甚至可以給高句麗人來個東,西,南,東北四麵夾擊,隻給他們留下西北方向。
西北方向是廣袤的西伯利亞地區,那裏沒有人煙,如果高句麗人有那個能力,也早就占領那裏了,但他們沒有,就說明他們根本沒那個能力,一是那裏實在太冷,在沒有暖氣,沒有必要的取暖措施而且生產力有低下的高句麗人眼中,那就是個死亡地帶;二是高句麗人的目光一直也是放在中原,他們也夢想著擁有中原這塊富饒而又溫暖的土地,沒有心思去經營北麵。
總算等到朝會結束,王況還好些,他畢竟起得晚,早點也吃得晚,但其他大佬們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要不是小六子讓了禦膳房的人給大家端了些點心來,幾個老頭像是蕭禹這樣的,早就堅持不下去了。這不,朝會一結束,蕭禹就起哄說要去建林酒樓把王況給吃窮了,有他這個三朝元老一帶頭,其他的大佬自然是紛紛響應,吵吵著要王況趕緊安排隨身的護衛去通知建林酒樓好生準備準備,有什麽拿手的全都要上。
低級些的官員,則是坐視其成,軍國大事,他們還能發表一下意見,但這個時候,就沒有他們插話的地方了,隻不過當王況叫了聲:要去的舉手。朝堂上的官員全都舉起了手,甚至連站在朝堂外的幾個金吾衛也忘了自己的職責而舉起了手,這讓王況頓時感覺到失策,這麽不就是表示了自己真的要請客的麽?
百來號人就這麽浩浩蕩蕩的殺向建林酒樓,走在朱雀大街上的時候,長安的市民還以為這些官員們是要準備出城迎接某位要員呢,皇帝不在長安的事,他們是不知道的。
建林酒樓每年都有進行比較大的改造工作,如今額外突然多出來的百來號人對建林酒樓來說,不是什麽問題,因為建林酒樓有專門僻出來就是為了應對某個衙門突然來個大聚會的院子,平日裏是不對外開放的。
才到建林酒樓,王況突然停下腳步,笑嗬嗬的道:“各位先進去,某去去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