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解除陣法

寸草不生的貧瘠土地上旋轉著一個巨大的光罩,紫‘色’的魔力幽幽泛光,將光罩裏外隔絕成兩個世界,光罩之外,夜‘色’暗沉,罡風肆虐,而光罩之內,亦是兩方對立,劍拔弩張。

夙雲汐緊握著手中的飛劍,目光緊盯著前方,將體內的靈力調動至四肢,時刻準備出擊又或繼續逃離,隻是周圍的威壓顯然不是她一個金丹修士可以抵抗的,因而沒過多久,她便氣喘籲籲,隨時有倒下之勢。

相較而言,紫炎魔君則輕鬆無比,優哉遊哉地坐在紫‘色’祥雲之上,無聲地釋放著魔嬰期的威壓,而在他身後,左師師臉‘色’蒼白地捂著‘胸’口,時不時痛苦無奈而又略帶愧疚地看夙雲汐一眼。

就這般僵持了約‘摸’兩三刻,許是紫炎魔君覺得自己對侄‘女’兒的懲罰已經足夠久,終於大發慈悲地收回了威壓,不容抗拒地說道:“隨本座回去!”

夙雲汐穩住身形,不甘心地望著眼前的兩個魔修。

好不容易逃出來,好不容易似乎聽到了師叔的傳音,卻終究還是差了那麽一點,想到又要被關到那座紫‘色’的宮殿裏,隔絕與外界的一切聯係,她便覺得堵心。

左右紫炎魔君也不會傷她‘性’命,不如拚一把,至少也表明一個態度!

這般想著,她目光一凜,舉劍飛速地向紫炎魔君刺去,劍上裹著寒冰靈力,寒氣四溢,勢如破竹,隻可惜這點小伎倆根本不被魔嬰期的魔修放在眼裏,睜眼抬手之間便已化解。

紫炎道君卸下了夙雲汐飛劍,以魔力束縛住她的行動,不解且痛心地看著她。

“你竟然對自己的親叔叔兵戎相見,嗬……果然是我的‘好’侄‘女’兒!”他沉聲說道,那“好”字咬地特別重。

“叔叔?嗬嗬……我可還沒有承認!”夙雲汐不甘示弱地反駁了一句。

“為什麽?有一個魔嬰期並且願意親自照顧你的親叔叔,多少人求知不得,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大概……因為我已經有了一個元嬰期的師叔,所以覺得魔嬰期的叔叔並不是太稀罕?”

“你……哼!又是你那師叔,那狡猾的道修究竟給你灌了什麽‘迷’湯!”

紫炎魔君拳頭一握,魔力翻湧,紫‘色’光罩外的土地上瞬間裂開了數十條深不見底的地縫,但這般震懾卻不能叫夙雲汐為之而屈服,她移開目光,扯出一不屑的笑容。

紫炎魔君見狀,怒意愈盛,若非強壓著,隻怕那暴走的威壓就要將場內除了他之外的兩人撕裂了,但他到底還顧慮著自家侄‘女’兒隻有金丹期,所以隻得竭力壓製著,繼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夙雲汐,你怎麽就想不明白!本座是你的親叔叔,可以給你最頂級的功法,助你早日飛升上界;可以給無上的權利,讓你成為魔宮之主,從此一呼百應;若是你想,本座還可以親自把關替你找一位天才俊傑當道侶!”

夙雲汐皺了皺眉,越發覺得這魔修的想法常人難以理解。其實明白,紫炎魔君的初心並不壞,她也不反感有這樣一位對自己關懷備至、事必躬親的叔叔,但是這位叔叔行事的方式著實叫人難以苟同,亦無福消受。任何名為“為了你好”的事情,若是在此之前加上了“強迫”二字,都未必真的能稱為好事吧,更何況那“為了你好”隻是某個人單方麵的自以為是。

她默默地看了他片刻,輕歎:“我想,不明白的大概是魔君殿下您吧!我說過,即便你是我的親叔叔也無權強迫我做任何事。頂級的功法,我有,師父傳承與我的,雖說並不是世間最好,卻是再適合我不過;無上的權利與地位,我並不需要,修士實力為尊,靠祖蔭得來權利與地位不過虛名罷了,我若想要不如自己以實力爭取;至於道侶,這就更不勞您費心了,數日前我便提及,我與師叔相知相戀,‘欲’一同求長生問大道,魔君殿下莫非忘了?”

提及青晏道君,夙雲汐臉‘色’微紅,眼中劃過一抹柔‘色’。

紫炎魔君一噎,回想起數日前,夙雲汐確實說過相似的話,當時並不在意,如今仔細一想,便頓覺如鯁在喉,有種自家大白菜從小就被偷走,野生多年後好不容易挖回來正待細心照料,卻發現大白菜早已被豬拱過了的感覺。

那個看起來道貌岸然的狡猾道修,居然老牛吃嫩草!乖侄‘女’兒如此青澀水嫩,他竟然也下得了手!簡直不知廉恥、不可理喻、不可饒恕!

怒火急攻,紫炎魔君的呼吸加重,染上火意的雙眼中眸‘色’發紅,仿佛急尋中宣泄之處,但他到底還是不敢大肆泄怒,最後隻握緊滿是魔力的一拳,重重地向右一揮,卻苦了一旁的左師師,方才從紫炎魔君的懲罰中緩過來,臉‘色’還蒼白著,這會兒平白無故地又受了一拳。

她捂著腹部,痛得渾身發抖,‘唇’邊鮮血汩汩而流,眼角亦浸滿淚水,卻始終不敢言苦。

“相知相戀?這般的話你也敢說!”紫炎道君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地說了一句。

夙雲汐聳聳肩,輕笑著搖了搖頭,她也不指望憑這一次就能說通這固執的魔修,於是幹脆將頭扭到一邊,不再多說。

紫炎道君忽覺一陣痛心,怒意洶湧的雙目中有一瞬間劃過一道類似受傷的神‘色’,或者說,我們可以解讀為得知自家孩子早戀後,作為一名家長的悲哀。

痛心過後,怒意再度攀升,他手上的拳頭握得更緊,骨頭“哢哢”地作響,聽得旁人膽戰心驚。

為了防止自己再一次平白無故地受一拳,左師師眼明手快,趕在紫炎道君有所動作之前迅速地撲了過去,緊緊地拽住了他的手。

“宮主大人!”她急急呼道,“少主她此時喪失幼時記憶,為道修所‘蒙’騙,不知人心險惡,若強行指責,恐怕會適得其反。不如……”

一股腥甜的血貿然湧上她喉頭,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不過這並不影響紫炎魔君意會。

他沉默地尋思了片刻,冷哼一聲推開了左師師道:“三天,若還是無法解開那魔核上的陣法,我便唯你是問!”

說罷,但見他長袖一揮,下一個瞬間,大地之上那紫‘色’光罩,連同著光罩中的三人,全都消隱於無形。

那日之後,夙雲汐又回到了那座紫‘色’的光殿之中,許是想早日提升修為,從這裏逃出去,這幾日她都不再看話本,專心修煉著。

紫炎魔君不知是否遭受了打擊又或還沒消氣,這幾日都沒有來看她,隻遣了左師師每日來解除那魔核上的陣法。

而左師師似乎也受了教訓,這幾日無‘精’打采的,全然不似初見是那般活潑靈動,除了解陣法時的幾句必要的話,竟是一句閑話也不多說。

如此,三日過後,夙雲汐識海中那顆魔核外的陣法便解除得七七八八,僅餘下薄薄的一層縈繞其外。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竟是這薄薄的一層叫左師師停下了手。

“你那師叔還真是用心良苦。”她垂下手,由衷地歎道。

這是何意?夙雲汐莫名地抬頭看她。

左師師‘豔’羨地看了她一眼:“這最後一層陣法我解不了。或者說這世上除了你之外,無人能解。魔核中的魔力這些年裏早已被陣法耗盡,裏麵僅餘的是你幼時的記憶,而你師叔將最終的決定權放在了你自己手中,是解除陣法恢複記憶或保持現狀,全憑你自己的意願。”

左師師說完這句話後便離開了,隻留下夙雲汐在殿中默默地回味著方才的話語。

師叔將最終選擇的權利‘交’還了她自己……

她驅動神識探入識海,找到了角落處那顆細細的魔核,果然,先前包裹在其外的密密麻麻的陣法幾乎都消失不見,隻剩下薄薄的一層圍在外麵,似乎隻要輕輕一觸,便可迎刃而解。

這或許便是師叔與叔叔的不同,一樣的是在給她鋪路,紫炎魔君大概會自以為是地鋪完了路,然後強迫她必須按照他所安排方式去走,而師叔,他隻會將她引至一條康莊大道之上,在一個光明的地方等她,至於要不要走向他,最終的選擇還是由她自己決定,盡管有些時候,她也會覺得其實別無選擇。

紫炎魔君說得對,師叔真是太狡猾了!但左師師說的也不錯,師叔也確實是用心良苦。隻是這一次,師叔給她留了一個很大的難題呢。

最後一層陣法,究竟解還是不解?

夙雲汐獨自沉思了許久,直到顧陽敲‘門’走入殿中方回過神來。

“尊上讓我來告訴你,他的耐心已將要告罄。”顧陽說道,言下之意,是紫炎魔君在催促她了。

夙雲汐努努嘴,她便知道,那個霸道自以為是的紫炎魔君不會給她太多猶豫的時間。

見夙雲汐不回話,顧陽也不多說,轉身便告辭,但在腳步即將邁出殿‘門’之時又停了下來,背對著她問道:“你……為何不願修魔?你不願意變強嗎?”

夙雲汐一愣,疑‘惑’地看了他一陣,回道:“不是不願意變強,隻是變強須得有意義。我有自己所追求之道,倘若有一天我的道必須要我去修魔才能繼續往下走,那麽我也不介意去修魔,但,絕對不是現在。”

“變強的意義?我……不知道……”顧陽微微低著頭,似乎沉思著什麽,聲音中帶著一股茫然。

夙雲汐側目,想起他的身世來曆,大概也能猜想到他會這般原因,無非是以前一心變強想去報仇,後來仇人都死了,一時間失去了生存與變強的目標,遂茫然不知前路……就像當年的她,若非有師叔和師兄開解,隻怕她到現在也還活得渾渾噩噩。

當年,師叔是怎麽對她說的來著?

“心中有道則心無旁騖,心中無道則猶豫彷徨,你如今會有這般的疑‘惑’,不過因為心中無道罷了!唔……我師叔說的。”夙雲汐輕輕一笑,倒不介意為眼前之人指點一下‘迷’津。

“道?”顧陽的背影微微一顫,似乎明白了什麽,似乎又還什麽都不曾明白。

他回過頭,無聲地看著夙雲汐,眉頭依舊的深鎖著困‘惑’,良久,又開口問:“我還是不明白……若心中有道而心無旁騖,若你心中有道,又為何仍不敢恢複那段記憶?”

“我……”夙雲汐頓時啞然,仔細一想,還真的是如此。

若她心中有道,恢複了那段記憶又能如何?

她驀地一笑,心中豁然開朗,感‘激’地看了顧陽一眼後,便再次驅動神識,將其凝作絲絲細線,遊走到那顆魔核旁,輕輕地一戳,不過刹那間,那薄薄的一層陣法便開始消融、分解,最後徹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