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chapter 90 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榮義忙給他打手勢,但為時已晚,思繆已經抓住了由頭,今天榮義勢必要給她一個完滿的解釋才行了。

故事又要再度回到四年前,榮義打聽到思繆的學校後,立刻點開了和墨鏡哥的聊天對話框,“幫我留意一個女孩子,叫綦思繆,應用物理係的,倒也不用關注太多,隻看看她有沒有戀愛動向,或者平日裏她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能幫一下就幫一下,又或者有什麽難處的話及時告訴我就好。”

對麵的墨鏡哥一直將榮義視為偶像,自打高二加了他的好友後,隻敢在逢年過節的時候送上祝福,其他時候都安靜的不行。

自己的偶像有了邀約,自然絕對不能放過這個“套近乎”的機會,“保證完成任務!”答應的很徹底。

後來的日子,墨鏡哥倒是遵守了承諾,也將思繆的行蹤賣的徹底。

好在榮義想知道的事也並不多,隻是墨鏡哥還是事無巨細的把他聽說的思繆的故事統統轉述給了榮義,她選了什麽課,身邊有什麽樣的朋友,在咖啡廳做什麽樣的兼職,都告知給了他。

好在還算有分寸,沒有宛如一個如影隨形的私生飯,大多消息都是道聽途說,沒有刻意詢問,畢竟思繆也算小小的紅人;也沒有偷拍,畢竟那樣太過明顯,隻在一些公開場合,當大家都舉起手機的時候,他才會在一旁也開始拍攝。

換句話說,就連陳柏楊在樓下和思繆表白,榮義都在第一時間收獲到了最高清的現場錄像回顧,鬼知道他是如何皺著眉看完了那段視頻,又在聽到思繆那句“我給你轉賬?”時又是怎樣放鬆的笑出了聲。

思繆再度開始在自己的腦海裏回顧,那次在老板娘婚禮上並不是初次相遇,好像當初,自己扛著那一大箱蘋果走在路上時,也是這個男生給自己搭的手。

“那上次老板娘的單身趴,你是哪裏拿到的消息?”思繆仍舊好奇。

“大神嫂,你是不是還不知道,你老板娘是我表姐……”

也就解釋的通,為什麽他獲取消息如此的便利,為什麽思繆在這間咖啡館呆的又如此安逸,自然,她和老板娘之間的緣分並不假,但墨鏡哥應當也請求她幫忙照顧了。

這四年的時光,說白了,多少也有些仰仗榮義過去的人脈了。

思繆搓了搓手,“那個……你女朋友呢?要不我們……解釋一下?”

“她不是咱們學校的,是隔壁的,我和她解釋清了……大神,能給我簽個名嗎?”男生擺擺手,此時他的重點完全跑偏,隻纏著榮義。

思繆總覺得,這一會兒的自己,多少顯得有些多餘。

遠處,陳柏楊身邊簇擁著許多老師和電視台的記者,他在和他們寒暄,對著鏡頭回答著千篇一律的問題,做著采訪,思繆望向那邊,隻覺得自己的眼眶多少有些發酸發脹,畢業季,情緒總是容易被牽動。

許是感受到了思繆的目光,男生抬起頭,環顧四周,看見了思繆,之後說了聲抱歉,掏出手機敲打了幾下,然後朝著思繆在的方向做了個致敬的姿勢。

思繆掏出手機,上麵仍舊是那四個字:“畢業快樂。”

整個大四下學期,自畢業論文基本完成開始,基本就算作畢業季的伊始,思繆其實同身邊的朋友同學並不算親近,榮義曾經遙遠的反複拉扯,總讓她多少開始恐懼與人交往這一事情,反而多少有些變得和他一般冷漠。

然而自打畢業季開始,她重新投入身邊的一場場聚會,和朋友們舉杯暢談,收獲了一句又一句的“畢業快樂”,她終究產生了別一般的情緒。

我們永遠都在祝福著彼此快樂,生日快樂也好,畢業快樂也罷,又或者是各種節日,對彼此最好的祝福就是快樂。

或許是因為我們都已經深知快樂太難,所以這兩個字才會被劃分入最實用的祝福之中。

“畢業快樂,萬事遂願。”思繆也給他回去了這樣一條消息,盡管這樣的祝福過分飄渺,但卻能體現出送祝福的人的真心。

以此算作他們的故事的終結。

那邊,榮義終於從墨鏡哥身邊脫身,被那人拉著拍了幾張合照,甚至也真依著他在文化衫上簽了名,墨鏡哥這才滿意,鬆開了拉著他的手,“大神,日後多聯絡!大神嫂,畢業快樂?”

思繆上前握住榮義的手,“走吧。”

兩人買了晚上的機票,下午又再把學校的事情處理了一番,和室友們再度認真的告別——和柳依楠還會在北京再度相見,隻再等上一個多月,兩人都好好的抱了抱魏然,她直接留在學校開始研究生學習,導師給她安排了許多工作,估計要在長沙度過整個夏天,平日裏最大大咧咧的魏然,此刻也難得的掉了幾滴眼淚。

思繆臨走前,在學校門口買上了最後一杯茶顏,之後乘上出租車,和榮義前往了機場。

飛機難得的沒有晚點。

夜幕降臨,天空已經被黑夜籠罩,飛機衝破天際,向著星星的方向飛去,思繆難得的沒有一上飛機就睡著,而是看著長沙在腳下變得越來越小,這座生活了四年的城市,在以一種浪漫又別致的方式離她遠去。

這一切即將結束,長沙這座城市,擁有了思繆最為飽滿的四年時光,如今的她正在永遠且完整的離開這座城市,甚至無法留下任何記憶。

她曾在閑暇的時光在長沙走街串巷,竭力在腦海中留下關於這座城市的記憶,大四的下半年,她也接待了幾輪來這裏旅遊的同學,陪他們在各個小巷子種穿行,也在一次次奇怪的酒局過後,見過淩晨三點的長沙街頭。

這座城市是如此這般的普通和市井,思繆原本想要記錄下什麽,卻在某一時間點突然失去了記錄的欲望,在前幾天的某個下午,她在某個街道的路邊,拉著榮義蹲在那裏,看了半個小時的人來人往,對麵的麻將屋裏人們喧嘩吵鬧,長沙人說起話來語氣永遠像是在吵架,思繆沒有拍照,隻是竭力將一切都刻畫到自己的腦海中,然而,當她離開時,她再也無法想起那條街道究竟坐落在什麽地方。

那條街道,就那樣的消失在漫長的時間長河裏。

榮義陪著她,什麽都沒有說,什麽也沒有問,兩個人眼神交匯,好像就已經感知到了一切。

周遭算不上吵鬧,隻有飛行的轟鳴聲,榮義從包裏翻出一個小相冊,裏麵是打印的照片,記錄著思繆這些年的生活,他細致又小心的以此整理好,並在一旁寫了注釋,給她介紹了同期他的生活。

思繆一頁頁翻過去,在小冊子中回顧了他的這些年。榮義並不善言辭,文筆卻還算不錯,有幾頁看過去,竟然讓人想要落淚。

某一張,他截圖了思繆考研時期的歌單,打印出來,旁邊備注上“這首歌的熱評中有一句:‘坐在馬桶上,想象這是冰封王座,下麵萬人俯首稱臣’,在歌曲的**處,我一拍大腿,仿佛感受到了某種人生的真諦。”原來,他也會和思繆一樣,窺探著彼此的生活,甚至去看她最近的歌單。

飛機不斷爬升,當機內廣播響起,告訴大家已經飛到最高點的時候,思繆轉過身認真的和榮義說:“都說情侶在摩天輪最高點接吻,那他們會永遠不分手,那你說,如果飛機爬到最高點,接吻會怎樣,畢竟,這是離星星最近的地方了。”

還沒等她說完,榮義傾身,吻住了她。

思繆隻覺得,這些年中,她總在麵臨選擇時膽怯,在許多選擇麵前重複貫行著退而求其次的人生準則,不論是小時候遞上去的白卷,還是和愛人浪費的這許多年的時光,她在等待和挫折中消磨和蹉跎,吐出了一聲聲歎息。

在過去的人生的整體推進途中,成長本身的意義,跑不脫不斷地反思和人格重塑,很長一段時間,她在寂靜的等待中生活和拉扯,在花好月圓的邊緣感受著愛和浪漫,將時間用作篩網,在搖擺不定中嚐試留住柔軟的美好。

如今,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正坐在自己的身邊,他緊握著自己的手,飛機飛到了離星星月亮最近的地方,他們彼此親吻,妄圖讓這一切做個見證。

“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這是一句極不負責任的承諾,永遠有多遠,不會離開又太過片麵,可當下這樣的情景,需要這樣的諾言。

思繆是恐懼這樣的承諾的,總覺得這代表了某種希望,而她向來是不敢對一切抱有太大的期冀,她總是擔心老天爺並不夠愛自己,當自己說了想要A,可老天爺往往會塞給她B,還會笑眯眯的問她:“你還有哪裏不滿意?”

所以即使如今,好像想要的都在自己眼前了,還是會恐懼。

可榮義說的認真,“我從不輕易許諾的,繆繆,你知道我的。”

他摩挲著思繆的手,思繆輕聲念著“永遠”。

兩人都沒注意到,窗外,正有流星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