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削鼻切耳

“小秋,那個圓頭圓腦的小子醒了沒有?”黑漢子用竹尖剔著牙花,不耐煩地問道。剛才吃掉的三頭野豬,皮糙肉厚,也沒蒸夠時辰,忒塞牙,看來小秋這蠢貨又想討打!

一名身著紫紅衣褲、梳著雙髻,年約十一二歲的童子怯懦地回道:“回師父話,那男童還未蘇醒,照例給他灌了三頓肉粥,屎尿不知,每日換洗差不多十塊兜布。”

不中用的,一病就是十來天!早知道這小子如此不濟吃白食糟踐麻布,收進來作甚!

黑漢子厭惡地說:“三日內要是再不醒,直接扔後山黑龍潭!”

又要扔到黑龍潭喂水鬼?紅衣童子禁不住渾身一哆嗦,唯唯諾諾地退下了。

銅盆裏滿當當的冷水,一把怒放的秋菊,天飽赤身**地躺在石屋前的一塊青石板上,那個叫小秋的紅衣童子用秋菊蘸水灑向他全身。

小秋邊撒邊念叨著:“師弟,你快醒醒吧,再不醒,你就要被水鬼吃了!你爹娘知道還不心疼死?快醒醒吧!”

秋菊帶水撒到了天飽的肚臍眼處,小秋才發現這男童的肚臍仿佛被誰蓋了個紅色的印記。

印記小巧,下半部分正好將天飽肚臍包了起來,如血殷紅,還有些花紋的樣子,小秋再靠近了瞅瞅,花紋好像是個頭像,天飽的肚臍眼處正是這頭像的嘴巴。真是怪哉。

小秋用秋菊蘸飽了水,特意淋到那個紅印記上,竟似是開水澆在灰上發出噗嗤一聲!天飽的肚臍眼裏一股蒸騰血氣冒了出來,怒放的秋菊頓時象被蒸掉了活氣,在小秋手中刹那間枯萎,變成幹花一束。

小秋吃了一驚,猶豫了半天,也沒敢用手去摸天飽肚臍上的那個紅色印記。“爹、娘,我不愛吃肉了!”天飽突然說起了胡話:“我要回家!”

小秋聽得心酸,拍拍天飽的圓腦袋:“入了吞噬派,就別再念家了,師弟,醒醒!”眼睛卻還盯著天飽肚臍上那詭異的紅印記,思度著究竟要不要稟報法師黑煞。

也許是冷水和青石板都太冷了,天飽的小腿終於動了一下。小秋大喜,顧不得再細細端詳天飽的異樣肚臍,趕緊用手掬水潑遍天飽全身。

天飽的四肢漸漸都有了反應,手指和腳指頭都彎曲了幾下,小秋索性把剩餘的小半盆水全都澆在天飽的頭上。

“咳!咳咳!”天飽狂咳不止,終於睜開了眼睛。

“你醒啦?”小秋歡喜道。

“爹?娘呢?”天飽問,他好像記得爹娘與他一道爬山來著。

“二老已歸家。你現在是吞噬派弟子,今後記得千萬勿提爹娘二字!否則小命就沒了!”小秋警覺地看看四周,幸好這間破舊的石屋比較偏僻,沒什麽人走動。

“我餓了。”天飽被燒得迷迷糊糊的,剛一醒被小秋一嚇再不敢再提爹娘半句,隻知道胃裏象有雙小手在抓撓,餓的前胸貼後背。

“我這就給你端碗粥來,隻是,你不愛吃肉,為何要加入吞噬派?”小秋問道,方才天飽昏迷之時聽他說了不愛吃肉。

“爹說,在這有肉吃。”天飽回了句自相矛盾的話。

“你這肚臍眼笑了!”小秋驚訝地指著那裏,天飽站起來後,肚臍上的那個紅印記更加明顯,是個彌勒,張著肚臍嘴,仿佛在張口大笑!

天飽這才發現自己光溜溜地一絲不掛,趕緊用雙手護住小弟:“這胎記,娘說我生下來就有!”

“你這胎記還怪嚇人的!別害羞啦,吞噬派上上下下都是男人,沒有女妖精!”小秋看著天飽護著臍下三寸不由得笑了。又突然想到,這彌勒像怎地與前山浮屠殿所供佛像十分相似?

天飽盯著他反問:“女妖精長啥樣?”

小秋道:“日後你定能見到,後山之後,素山上都是妖精,全是女妖!”天飽實在想象不出,漫山遍野的女妖是何景象,女妖又與那仙女有何不同?很多疑問想了想還是咽了下去,免得惹得小秋師兄厭煩。

小秋拿出童子的衣服給天飽穿上。一模一樣的紫紅色童子服,仿佛凝固的鮮血之色。“大了點,也隻能湊合了。”小秋比天飽高出一個頭,看著天飽的童子服明顯大了一截。

頭也不抬地連著喝了五大海碗肉粥,天飽象是活過來了,圓眼睛眨巴眨巴地問:“師兄,吞噬派修得什麽法術?”

“吃肉!”

“吃肉?”

“對啊,天上飛的地下跑的,隻要是肉都要吃,吃的種類越多法力就越大!”

天飽好奇心特盛:“肉粥裏的肉丁有些發甜,肉又緊實,聞起來又有點狐狸的騷臭,我在家從沒吃過,這是啥肉?”

“別問了,知道的話你就喝不下了,先忍著吧。”小秋心想,天飽身子剛好些,受不得刺激。

天飽換了個問題:“我們啥時候開始修煉,去哪修煉?”

“前山桃林!明早我會喊你的,先放心睡吧。”小秋拍拍天飽的大腦袋。

躺在石炕上,天飽第一次感覺肚裏格外充實,沒有在家餓得發剮的那種感覺。要是爹娘也能撈著喝個幾大碗肉粥就好了!看來爹說的沒錯,到這有肉吃!要趕緊修煉,煉成了接爹娘來享福!

一個留有殘粥的海碗放在炕沿上,小秋忘記取走。“肉粥裏究竟是什麽肉呢?”天飽舔幹了碗裏的粥,用鼻子使勁地嗅著碗,琢磨著,漸漸進入夢鄉。

前山桃林,千樹萬樹漫山遍野,可惜早已過了桃花盛開的季節,桃花鮮果均不見,秋風橫掃落葉收。

十餘個此次新招的紫衣童子,年紀從七八歲到十一二歲不等,都站在樹下恭敬地聽著黑漢子教誨。小秋則低著頭端個木盤站在一旁伺候。

黑漢子還是穿著那件散發著腥臭的獸皮長褸,係著根獸頭金絲帶,雙瞳在白晝裏看上去血紅一片,甚是可怖。

他瞥到了站在最後麵的天飽,冷笑一聲:“今兒教你們吞噬派法術入門的第十式!看好了!”

他手中多了把黑柄短刀,口中念念有詞,那把刀竟然在空中飛舞起來,童子們驚呼連連。

飛刀在空中繞了幾下,一隻飛鳥避之不及被削掉腦袋,直伶伶地掉了下來。

天飽看得分明,不由得更加佩服黑漢子。

“莫撲咬吃啃啃瓜!”黑漢子高聲念著這句口訣。

眾童子奶聲奶氣地跟著念了三遍。

小秋趕緊飛奔過去撿了無頭飛鳥,血淋漓地端在盤子裏奉上。

黑漢子抹了把飛鳥的鮮血舔了舔,血色雙瞳裏閃過愉悅之色,發號施令道:“明兒掌燈時分,你等要根據入門法術前十式去捉些鮮肥奉上!飛禽走獸水裏遊龍不限,每人不得低於十隻,少一隻,你等頸上那吃飯的家夥就少一隻耳朵!耳朵若是不夠切,就削鼻子切手補上!”

眾童子雖都算是同齡人中膽大的,聽到此話也如五雷轟頂,牙齒禁不住地打顫,有的身體佝僂著象風中的樹葉瑟瑟發抖。

天飽心裏也在打鼓,自己對前九式一無所知,不知這林子裏田鼠之類動物可多,夠不夠大家夥每人打個十隻?眾童子中,唯有一高個長臉的童子鎮定自若。

黑漢子看到這群弱雞驚恐的樣子連連狂笑幾聲,徑自而去。

童子們麵麵相覷,那高個長臉童子跳出來說道:“我先把話撂這,吞噬派第七代十七個弟子中,誰做大師哥這回立馬見分曉!自當捉的多的那位位列大哥之席!我捉個十隻活物半響功夫足夠,多捉的勻給你等就是!”邊說邊拍著自己從家裏帶來的砍刀,一副渾然不把一切放在眼裏橫掃天下的德性。

有幾個童子頓時像得了救般圍上長臉童子,大哥長大哥短地喚個不休。

小秋冷眼對長臉童子道:“三高,師父的吩咐我們做弟子的照做就是,長幼尊卑那是師父定的,我等怎可造次在這胡亂爭甚麽大哥?”

三高一刀將身邊桃樹枝齊齊砍斷,對著桃樹吐了口吐沫,冷笑道:“你這個老童子休要聒噪!我在此要不了半年定然升為青衣,哪象你一把年紀還賴在這見習級別,自己不臊的慌麽?還有功夫扯閑篇管閑事?”其他幾名童子紛紛哂笑。

小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地,手腳無措。家貧母亡,爹娶了新人後自己越發在那個家呆不下去,被惡繼母踢入吞噬派三年,卻因心軟懦弱無法通關,遲遲未能升級!要不是憑著腿腳勤快爭著幹苦活累活,小秋恐怕早已被黑煞沉潭!隻是,這要命的短處怎地給三高這廝知道了?

天飽徑直走上去,不聲不響地拉著小秋就走。

“那不是病癆嗎?我看他明日不光會沒了耳朵,連雙手也斷然保不住!”三高見天飽不拜自己的山頭,隨即狂妄地放出話來。

三高在土山下村早已臭名昭著,年方十三,坑蒙拐騙無所不能,他家院子經常被告狀之人塞滿,這次能進吞噬派,倒是給他爹娘省了不少麻煩。

雖是同村的,天飽素來不與三高玩耍,看見他那張長臉就別扭。聽得三高嘲諷,天飽頭也未回,隻是拉著小秋走出幾丈遠,對小秋道:“師兄,那前九式的口訣你知道不?能否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