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

我捂著疼痛不已的脖子,從長滿了雜草的泥巴地裏爬了起來。

現在正是早上,太陽還沒有出來,但是天已經大亮了。

清晨的空氣清新又涼爽,帶著草木和泥土的清香。

我呆呆地看了一眼周圍的景物,發現自己正在一片橘子林裏,墨綠色的葉子像是遭受了什麽摧殘似的,慘烈地掉落了一地。

腦袋昏昏沉沉的,我完全搞不明白這是在哪裏。

昨天似乎發生了很多事情,我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把七零八碎的記憶拚湊起來。

隨著記憶的恢複,悲涼的感覺像漲潮一樣迅速占領了我的心髒……

世界上一定找不到比我更倒黴的人了!

昨天傍晚放學以後,我心情大好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經過了一下午的學習,我的肚子早就饑腸轆轆,正期待著一頓香噴噴的晚飯呢!

誰料當我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才發現——我家門外已經被無數的記者包圍,我根本就擠不進去。

對於這樣的情形我早就見多不怪了。

爸爸媽媽是遠近聞名的科學家。因此,偶爾有報社的記者來采訪也不足為奇啦。隻是這種家門都被圍堵的情況我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就在我納悶的時候,一個眼尖的記者大叔看到了我,他以12級颶風的速度一溜煙地跑到我跟前,笑得眼睛都眯成了兩道彎彎的縫,他問:“啊!你就是茶博士的女兒吧!請問你對此次茶博士赴M國參與課題研究一事有什麽看法?”

什麽?老爸要去M國?

我大驚失色。

不過以老爸老媽對科學的狂熱程度,也不是不可能啦……

不行!我要去問問他!

然而還沒等我挪動腳步,其他的記者看到了我,他們迅速圍攏過來,紛紛朝我發問。

“對於這次茶夫人也一起前往M國的事情,你有什麽看法?”

“爸爸媽媽都不在,誰來照顧你呢?”

“請問茶夜小姐,作為被留下來的那個人,你有什麽話想對你的父母說嗎?”

……

什麽?

我的腳步一頓,心中“咯噔”一跳,就連挎在肩膀上的書包什麽時候掉在地上的都不知道。

“作為被留下來的那個人”、“作為被留下來的那個人”……腦中回響著記者大叔說過的話,再想起早晨我出門的時候爸爸媽媽支支吾吾的表現,我的心裏逐漸湧起了一股“大事不好”的感覺。

我拳頭一握,像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一樣,神勇地推開了擋在我麵前的記者大叔,再奮力擠出人群,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了家門口。

我顫抖地掏出鑰匙來打開了家裏的大門。

“噔噔噔!”

我跑到了廚房!窗明幾淨!完全沒有使用過的痕跡。

“噔噔噔!”

我又跑到了室內實驗室,地板上散落著各種文件,恍如蝗蟲過境一般一片狼藉。

“噔噔噔!”

我再跑到爸爸媽媽的房間,衣櫃門大開,櫃子裏一件衣服也不留!

不會吧!

我手中的鑰匙掉在了地板上,發出了“啪”的一聲,就像我的心破碎的聲音。

“丁零零——”

房間裏突然響起了電話鈴聲,我渾身一震,連忙帶著希冀接起了電話。

“喂!”

“請問是茶夜小姐嗎?”

原來是陌生的聲音,我一陣失落:“是的……”

“您的別墅已經拍賣成功,買家說明天就要入住,所以您今天最好收拾好東西先搬出去。對了,您的母親在您的床頭櫃上留下了一張字條……”

什麽?房子被賣掉了?那我豈不是馬上就要無家可歸了?

誰來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啪!”

我像是逃避現實一樣掛掉了電話。

我顫抖著雙手開始撥打爸爸媽媽的電話,結果聽筒裏傳來了“您所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的電子提示音。

我隻覺得胸部像是破開了一個洞,冷颼颼的。

我呆呆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在床頭櫃上找到了媽媽留下的字條。

“小夜,媽媽已經聯絡過媽媽小時候的好朋友,你可以去她們家借住哦!她家就在C市,有一棟很大很大的房子哦!她的地址和聯係方式媽媽放在你的錢包裏了!拜拜!”

大概是因為走得很急,媽媽的字寫得很潦草。

為了理想把女兒丟下,休想讓我原諒你們!哼!

我氣呼呼地生了一會兒悶氣,又開始自我安慰——反正他們一直都是這樣,我早該習慣了不是嗎?至少爸爸媽媽是愛我的,隻是關鍵時刻把工作放在更重要的位置罷了。

我這麽一想,心裏的委屈和煩悶不由得少了一點。不論如何,屬於爸爸媽媽的生活在繼續,而屬於我的生活也不能擱淺。

與其抱怨,還不如坦然麵對呢!

我從抽屜裏拿出錢包,看到了一張更小的字條。

“在山腳下的大房子。”

哇!一定是一戶超級有錢的人家,說不定我會從此過上大小姐的生活哦!

我不禁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憧憬。

然而,我真是太天真了!

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裏,我繼無家可歸之後,又遭遇了因為睡過頭而坐過了站,並且在車站把錢包弄丟的連環慘劇。

當然這還不是最慘的。

最慘的是在我尋找媽媽的朋友的家的過程中,我不小心看到路邊有人暈倒了,由於這個地方遠離市區,幾乎沒有其他行人路過,心地善良的我湊過去想關心一下這個暈倒的人。

誰料好人沒有好報啊!這才是終極悲劇的開始!

我還沒走到他跟前呢,就看到前一刻還人事不省的人下一刻突然像打了雞血一樣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

隨著他站起來的動作,被綁成馬尾的銀色長發露了出來,那張英俊不凡的臉也露了出來。這是一個和我年齡相仿的男生,五官像歐洲人一樣立體,渾身散發著放肆而又狂野的氣息。

他囂張地瞟了我一眼,突然臉色大變。

接著,我就被這個神經兮兮的銀發男生拖著衣領一路狂奔,中間還跳上了人家的樓頂飛簷走壁,最後,我們來到了一座種滿了橘子樹的山頭。

然後銀發男生把我丟到了一邊,與追著他而來的金發少年打成了一團。

記憶到了這裏突然變得混亂起來,我想了很久也理不清楚後來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隻知道,最後……我被有著紅色眼睛和尖利犬齒的血裔給狠狠咬了一口!

媽呀!我捂住仍然在隱隱作痛的脖子,身上一陣陣的發冷。

那個血裔好像說過要把我變成“後裔”,難道我會因此變成血裔嗎?

不要啊!

我順手抱住了身旁的橘子樹,用力地搖晃起來:“我才不要變成血裔……”

“哢嚓——”

隨著一聲清脆的木頭斷裂聲,被我抱住的橘子樹似乎開始慢慢傾斜。

我納悶地鬆開了雙手,橘子樹掙紮了片刻,最後還是緩緩地倒在了地麵上,揚起了一地的塵土。

我呆呆地低頭一看,才發現橘子樹的根部斷裂了,裂口一點也不平整,還露出了淺色的樹心。

我默默地汗顏了一下,潛意識裏拒絕去思考這是為什麽。

“哈哈,也許一開始就是斷的!”我看著比我大腿還要粗的樹幹,自言自語道。

由於在山頂上,視野比較廣,我一眼就看到了山下的高樓大廈。看來這是一座位於城市邊緣的公園呢!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裏離我被擄走的地方不會太遠。

不論如何,我還是先回去看看我的行李箱還在不在,要知道我的全部家當都在裏麵啊!

至於會不會變成血裔,那也許隻是一個夢呢!

我一邊自我安慰著一邊飛快地朝山下跑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睡了一覺神清氣爽的緣故,我隻覺得腳步格外輕鬆,每一次把腳踩在地麵上都能感覺到蓬勃的活力。

呼呼的風聲刮過耳邊,不遠處就是下山的石階了,我突然有一種“現在的我什麽事都能做到”的感覺。我輕輕地一躍,整個人瞬間跳起數米高。

我像滑翔的小鳥一樣,在半空中輕巧地翻個幾個跟頭,最後穩穩地落在了石階上。

……

我難以置信地回頭看了一眼起跳的地方,離我起碼有20米的距離。

就算我在學校裏是出了名的四肢發達,也不可能一下子跳這麽遠啊。

也許……隻是湊巧呢……

我遲疑地想著。

甩了甩頭,我快速朝山下跑去。

沿途的風景像快進的電影一樣迅速地掠過我的視線,我從來不知道陡峭的石階原來這麽好走。

也不知道是誰說“上山容易下山難”,下山明明就很容易嘛!

沒過一會兒,我就來到了前一天我被“綁架”的地方。

我的雙眼像雷達一樣往四周掃了一圈,就連最微小的螞蟻都不放過,很快我就看到了我那灰撲撲的箱子!

我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興奮地衝了過去,一把抱住了行李箱。

“啊啊!沒有了你我接下來該怎麽辦啊!”我把臉挨著行李箱蹭了蹭,也不在意箱子上沾滿了泥巴和塵土。

大概是因為看起來很髒,所以沒有人把它撿走。真是因禍得福呢!

我開心地打開箱子,查看著箱子裏的東西。

衣服、鞋子、書包、鏡子……

鏡子?

我連忙拿起鏡子,想要看看脖子上的痕跡。

隻見幾個烏青的指痕清晰可見,我甚至還看到了兩個小小的紅點。

我伸出手指戳了戳紅點,脖子上立刻泛起了熟悉的刺痛。

哎喲!山裏的蟲子也太凶殘了。

我默默地收起鏡子,並順便把衣領豎起來,擋住了那些淤痕。

然後,我在安靜地思考了3分鍾之後,突然有點不確定起來。

我摸了摸自己的頭頂——沒有毛茸茸的耳朵。

我遲疑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沒有奇怪的尾巴。

我又顫抖著雙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虎牙——雖然有點尖,但是也不是那麽尖,應該不是血裔的牙齒。

嗨!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懸掛在心中的大石頭安然落地,我長籲了一口氣,決定把昨天晚上的“夢”從腦袋裏趕跑。

“喂!”

我正胡思亂想呢,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我回頭一看,頓時愣住了。

那是一個宛如王子一般俊美的少年。他留著一頭柔順的金色短發,有一張線條柔和的瓜子臉,嘴唇是淡淡的粉色,鼻梁高挺,有一雙淺棕色的眼睛。他的眼睛就像水晶一樣熠熠奪目,隻要與他對視,就會被深深地吸引,就像……會攝取人的魂魄一樣。

危險!

一個聲音突然在腦海裏響起。

我立刻像打開開關的戰鬥機器一樣,瞬間繃緊了身體,並在頃刻之間調整好全身的姿勢,做好了隨時撲上去與少年肉搏的準備。

絲絲癢意從牙床滋生出來,一股嗜血的欲望讓我的心跳迅速加快。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興奮,那是一種恨不得撲過去撕碎對方的欲望,從我看到少年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醞釀,到現在已經蠢蠢欲動,我幾乎壓抑不住。

腦中快速奔過了千萬匹羊駝……難道我的身體裏真的在發生著什麽奇怪的變化?

這也太扯了吧!

心情不好的我橫眉冷對少年。

“哼,你果然已經開始發生變化了。”金發少年嗤笑了一聲,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什麽?”這家夥在說我嗎?我怎麽聽不懂?

金發少年的眉毛挑得高高的,一副“這你都不懂真是蠢死了”的表情:“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討厭?”

“呃……”我尷尬了一下。

好吧,雖然第一次見麵就這麽說會很突兀,雖然少年長得很俊美而且給人很值得信任的視覺效果,但是我就是覺得他很“討厭”。

金發少年仔細觀察著我的表情,接著說:“是不是覺得特別想撲過來揍我?”

連這都知道?

我的心頓時“咯噔”一跳,整個人變得更加緊張了,那種“如臨大敵”的感覺也更加鮮明了。為了避免自己直接衝上去用拳頭“說話”,我隻好抿緊嘴努力壓抑心中的焦躁。

“一個普通人是不會無緣無故地想要‘襲擊’別人的吧?”金發少年自信地說,“你會變成這樣,是因為你正在轉變成一個血裔!”

“啊?”我呆呆地看著胸有成竹的金發少年,心裏對“血裔”這個詞語充滿了濃濃的排斥,“你在開玩笑吧?”

這個人腦袋一定秀逗了!昨天晚上的事情隻不過是我做的一場夢,什麽劫持啊,什麽打鬥啊,肯定都是我夢裏臆想出來的情節,血裔什麽的,一定不是真的!

“不要掙紮了,你的視覺、聽覺、還有全身的肌肉都已經被強化過了,你是不是能看到50米以外的螞蟻?是不是能聽到一公裏以外的人聊天的聲音?是不是跑起來比汽車還快?”

他說一句,我就“驗證”一下,等我以媲美火箭的速度在一秒鍾之內繞著少年跑了10圈以後,我不得不開始正視少年得出的結論。

這個“結論”讓我腦海裏電閃雷鳴,我感覺天空都快要塌下來了。

不過是好心關心了一下暈倒的路人甲,我就被卷入了一場慘絕人寰的無妄之災中!有這個‘運氣’怎麽不讓我中個大樂透?不論如何,這種事情也太玄幻了啊!我怎麽可能接受得了!

腦袋裏的想法瞬息萬變,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金發少年。

5秒鍾之後,我麵無表情地收回了視線。

“對不起,我還沒睡醒,再見。”我木訥地抱起行李箱打算離開。

“別走!你要麵對現實啊小姑娘!別逃避啊!”金發少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我的肩。

“放開我!”我悲憤地吼道。

“冷靜!冷靜!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金發少年溫柔地說,“來!看著我,乖女孩,好好看著我的眼睛!對,就是這樣。你聽我說,雖然你快要變成血裔了,但是這是需要過程的,而有一個人或許可以幫助你,讓你變回人類。”

“放開……快說!是誰!”就在剛才,就算鐵證如山,我也不願意接受這個所謂的現實。但是,就在我與他對視的時候,我突然覺得“事實”也沒有那麽難以接受。

所以當我聽到他說有人可以幫助我變回人類的時候,我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揪住了他的衣領。

他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我親眼目睹了你被血裔襲擊的過程,而且如果你不趕快去城西的玫瑰城堡找主……咳咳!一位姓皇的少年,你會很快轉變成完全的血裔哦。現在的你可以跳得很高,跑得很快,感官變得比平常都要敏銳,而這些隻是個開始。”

我絕望地捂住了蠢蠢欲動的牙齒,悶聲問他:“然後我會變得想要咬別人了是嗎?”

“是的。”金發少年肯定地點了點頭,他看著我的眼神是那麽溫柔,瞬間擊垮了我被焦灼和害怕侵襲的心。

雖然我還是覺得有點“討厭”他,但是我卻已經開始相信他所說的話。

尤其當我看到他那雙水晶一般剔透的雙眼時,我覺得我應該聽從他的建議。

哪怕他身上有一大堆的可疑之處,我也不想去懷疑他。

——為什麽他會在事發現場呢?

也許是湊巧路過吧!

——為什麽那兩個人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呢?

也許他們早就因為戰鬥而筋疲力盡,根本沒有力氣發現周圍還有一個圍觀者。

不論是什麽疑問,我一定都能找到一個解惑的答案。

難道這是血裔的第六感?

我晃了晃亂哄哄的腦袋,不願意再去思考這些問題。

隻是當我想起我還要去媽媽的朋友家裏寄住,我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苦惱得不行:“如果要變成血裔,那我豈不是不能去找媽媽的朋友了?萬一我控製不住傷害了他們要怎麽辦!”

金發的少年見我轉移了關注的方向,滿意地站起身,他溫柔地說:“很抱歉昨天晚上沒有幫助你,畢竟我隻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不敢與強大的血裔抗衡。但是那之後我跟蹤他到了一戶住在山腳下的人家裏,應該就是你媽媽的朋友家了,他們被那個強大的血裔催眠,不記得你的事情了。”

“啊?”我驚訝地跳了起來,“那隻卑鄙的血裔去找他們做什麽!”

金發少年的笑容似乎淡去了幾分,他輕哼了一聲,說:“也許隻是為了讓你安心地做一個血裔。”

我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是哦,那家夥說要我成為他的‘後裔’,難道是看上了本小姐強健的體魄和善良的內心?唉!如果隻是希望有個繼承人,跟我商量一下就好了啊,沒必要這麽硬來啊!不過,如果他不硬來的話我是肯定不願意配合的,誰要成為那種行為詭異的怪物啊……對了!那我以後會不會有一些奇怪的行為?比如咬人家的脖子?”

聽到我囉唆地講了一大堆,金發少年的嘴角抽了抽,不爽地打斷我道:“那隻不過是在吸食別人的生命能量……”

見我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他幹咳了一聲,溫柔地勸說道:“咳,放心好了,你現在還不會有那種衝動。而且血裔對自己的後裔都是放養政策,所以你不用擔心會再次碰到……咳,那個血裔……但是你可要小心了,血裔很喜歡欺負‘新成員’,而且很怕陽光,所以你晚上最好不要一個人出門,小心被別的血裔欺負!不管怎樣,趁著你還沒有完成‘轉變’,你趕快去玫瑰城堡找主……皇大人,他可是這個世界上最優雅最睿智的血裔……咳咳!血裔博士!總之隻要見到他,你就可以得到新生……”

這個家夥怎麽一直咳嗽個不停?難道是因為昨天晚上跟蹤那個血裔感染了風寒?而且他還好心告訴了我血裔的弱點!真是一個了不起的路人!

這麽一想,我對他立刻來了一個180°的大改觀,並且對他充滿了感激之情。

“謝謝你啊!你真是個好人!我會一輩子記得你的!我先去找‘皇先生’了!再見!”還沒等他說完,我就扛起行李箱一溜煙地朝西城跑去。

雖然我能夠理解那位血裔先生的“苦心”,但這並不代表我能原諒他自作主張的行為。不論如何,我一定不能變成血裔!

“你沒有見過我,要記得啊!”遠遠傳來了少年的聲音,帶著一絲令人信任的溫柔。

我一邊奔跑一邊默默地在心裏回應:嗯!我從來沒有見過你!

這個時候,我並不知道自己正在經曆著一場蓄謀已久的催眠。

在沒有人的馬路上狂奔了一會兒之後,我突然覺得大腦空白了一下——咦?我這是在幹嗎?

我咬著嘴唇冥思苦想了一陣,眼前一亮——哎呀!我怎麽會忘記呢!我被血裔襲擊,馬上也會變成血裔,現在正要去找住在玫瑰城堡的‘皇先生’,他是血裔博士,可以幫助我變回人類!

正要邁動步伐繼續奔跑,我突然想起來血裔好像是怕陽光的。猶豫了一陣,我還是從行李箱裏翻出來一條披肩,把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

開玩笑!萬一我突然變成了“完完全全”的血裔,誰知道我向來喜歡的陽光會不會讓我變成煙塵隨風而逝呢!

“西城的玫瑰城堡”非常好找,因為城堡外麵栽著大片大片的玫瑰。正值盛夏,深紅色的玫瑰開得正豔,遠處的城堡就矗立在玫瑰海洋的盡頭,看起來朦朦朧朧的,像蒙著一層煙霧。

我疑惑地看了一眼天空,今天好像沒有霧霾啊,為什麽看不清城堡呢?難道血裔都是近視眼?

我大驚失色地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還能看清楚50米以外的螞蟻,這才鬆了一口氣。

看來城堡離我還很遙遠呢!

我握起拳頭開始趕路。

走近玫瑰花園我才發現,一排半人高的鐵柵欄將玫瑰花園和城堡圈在了一起。

我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與柵欄齊高的大門。那是兩扇雕花的鐵門,門上還纏繞著結著花骨朵的玫瑰,看起來綠意盎然。門旁的柵欄上掛著一塊古銅色的牌子,上麵用漂亮的花體字寫著“玫瑰城堡”四個字。

我推開了虛掩的鐵門,走在了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

路兩旁的玫瑰散發著沁人心脾的香味,我走了幾步,突然覺得自己像是遨遊在玫瑰海洋中的一尾小魚,玫瑰園才是我的家。

濃濃的眷戀如海嘯襲來,讓我沉溺其中不可自拔。我不由得丟下行李箱去觸摸玫瑰的花瓣。那柔滑的觸感和嬌美的花朵讓我情不自禁地低下頭,把臉埋進花從中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好香!真想永遠沉睡在這甜美的芬芳裏,再也不離去!

一晃神,尖銳的疼痛突然從掌心傳來。

我低頭一看,原來是我在不知不覺中抓住了一棵玫瑰花的花莖。

我連忙鬆開手,一滴血珠迅速凝聚在掌心。

“好痛!”我舔了舔被刺到的傷口,暈乎乎的腦袋似乎逐漸變得清醒。

你可不能被漂亮的玫瑰**哦,你還要盡快找到‘皇先生’呢!

我拍了拍臉頰讓自己清醒一點。

為了防止自己因為開小差而“耽擱治療”,我幹脆雙手舉起箱子,像舉重運動員一樣吭哧吭哧地朝城堡跑去。

離開了玫瑰園,我才發現花園和城堡之間還栽著一片竹子,鬱鬱蔥蔥的竹林掩映著潔白的城堡,給人一種神秘的氣息。

一條大理石鋪成的道路一直伸入竹林裏。

我好奇地往前走著,逐漸能看到越來越清晰的雪白的牆壁,上麵裝點著漂亮的小天使浮雕;也能看到精致的塔尖,那些塔尖使城堡看起來像中世紀的歐洲古堡一樣莊嚴美妙。

當我站在需要抬頭仰望才能看得到屋頂的城堡前,我就像從未見過世麵的井底之蛙一樣,在心裏發出了“哇”的驚歎聲。

這唯美的哥特式建築一定是從古老的畫卷裏搬出來的藝術品!如此的美輪美奐!

突然,一絲不太和諧的味道竄入了我的鼻子。

我吸著鼻子嗅了嗅——

辛辣的……大蒜味!

與此同時,若有若無的歌聲飄入了我的耳朵。

“我愛洗澡泡泡好多……”

一定是城堡裏的人!

來不及多想,向來是行動派的我興奮地丟下行李箱,順著歌聲跑去。

拐了一個彎,越過一堵牆,再扒開茂密的灌木叢,我像翻山越嶺的勇士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灌木叢的另一端是一片嫩綠的草坪,草坪正中央擺著一個超大型的白色浴缸,浴缸旁邊是一張高大的餐桌。

浴缸裏堆滿了七彩的泡泡,泡泡堆裏坐著一個黑發的少年,從我的角度剛好看到他的後腦勺。

少年的頭發已經被沾濕了,貼在白皙的脖子上。因為浴缸裏泛濫的泡泡,我隻能看到他脖子以上的部位。

天啊!怎麽會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洗澡!

我的捂著發燙的臉頰,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個私闖城堡的不速之客。

少年像貓咪一樣撲騰了一下浴缸裏的泡泡,然後在與小型遊泳池相媲美的浴缸裏轉了個身。

其實看到這裏我應該馬上逃跑才對,畢竟偷看人家洗澡是件不太光彩的事情……

隻是!我的視線早已被眼前的一幕吸引住了!連一秒鍾都不願意離開!

這絕對不是因為那漂亮的黑發黑眼過於親切,也不是因為他有著令人驚豔的俊美五官。

——在他那天真無邪的笑容麵前,再好看的外貌都是浮雲!

你看他那微微翹起的唇角,演繹了這世界上最完美的弧度!再看那粉嫩的嘴唇、那潔白的牙齒、那讓人恨不得親吻的酒窩,還有那一雙清澈而又明亮的眼睛……這美好的一切搭配在一起勾勒出來的微笑,比陽光更燦爛,比花朵更嬌豔,比寶石更耀眼!

浴缸裏,有著明媚笑容的少年微微抬起頭,微笑著目送越飄越遠的泡泡。

他的身後仿佛冒出了一對潔白的翅膀,耀眼的光芒照耀著他,為他鍍上了一層神聖的金邊。

我的腦海中“唰唰唰”地出現了幾個加粗並且閃著七色光彩的大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回眸一笑百媚生”算什麽!“一騎紅塵妃子笑”算什麽!這比鑽石還真的笑容簡直就是世界第九大奇跡!

我神魂顛倒地沉浸在少年的笑容裏,傻笑著偷看他與泡泡玩耍。

我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電影裏的變態一樣,心虛又滿足。

少年撲騰了一會兒之後似乎是累了,他從浴缸中站了起來,從旁邊的桌子上端起一個盤子。

幸好泡泡早就沾滿了他的身體,我什麽也看不到,所以我心安理得地蹲在灌木叢邊繼續偷看。

奇怪……大蒜味怎麽似乎變濃了?

我定睛一看,原來盤子上放著幾個水餃。

我再一看……神啊!那白花花的餡兒不是大蒜嗎?

為什麽我的“世界第九大奇跡”在吃大蒜餡的餃子?

我難以忍受地捂住了鼻子。

隨著少年吃餃子的動作,一個亮閃閃的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立刻調整我那比望遠鏡還要好使的雙眼,麵紅耳赤地朝少年胸口看去。

那是一個寶石吊墜,寶石周圍還纏繞著奇怪的銀色花紋,這些花紋我好像在哪裏看到過……

我美滋滋地想:不愧是我的“奇跡少年”,那純潔、美好的笑容恐怕連寶石都無法比擬。

嗯?銀色花紋!那不是驅魔寶石嗎!我在某一部畫冊裏看到過!

雙手一鬆,灌木叢自動合攏,我手腳並用地往後爬行了數步。

在城堡裏洗澡的少年!吃著大蒜餡餃子的少年!戴著驅魔寶石的少年!

怎麽好像有哪裏不對?

不管怎樣!有著驅魔寶石的人都是血裔的天敵!

不行,為了小命著想,我要趕緊逃!

可能會被消滅的恐懼籠罩了我,我哆嗦著雙手,想要爬上圍牆離開這裏。

但是越著急我就越沒有辦法爬上去。

“嘩啦。”

身後的灌木叢傳來了響聲。

一個介於少年和成人之間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地問道:“你是誰?”

有一點少年的清澈,也有一點變聲期的喑啞,聽起來很像鄰家男孩的聲音此刻就像炸雷一樣震得我完全不敢動彈。

“喂!”見我沒有反應,來人不耐煩地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立刻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渾身一縮,迅速地麵朝他躲到了一旁。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修長的美腿,白皙又光潔,還沾著一小團一小團的泡沫。一條浴巾圍在他的腰間,剛好遮住了膝蓋以上的部分。再往上看,是線條優美的腰部和肌理分明的胸膛,一條銀色的寶石項鏈靜靜地垂掛在他的胸口。

少年見我一直不吭聲,幹脆彎下腰來看著我。於是,我得以看到他稚氣猶存的臉。

那張臉此刻正繃得緊緊的,粉嫩的嘴唇微微抿起,漂亮的黑色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我,眉頭之間有著一個小小的褶皺。

“你被血裔咬了。”少年嚴肅地說。

“奇跡少年”一開口,一股濃鬱的大蒜味撲鼻而來,而可憐的我一口氣沒提上來,瞬間眼前一黑。

——大蒜果然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