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一位身著鵝黃色衣衫,梳著兩個發包的小姑娘,約莫才有五六歲的樣子,朝著她們這邊高聲說道。

因著年齡還小,雖然臉上滿是氣鼓鼓卻不失儀態,但還有著嬰兒肥的臉頰卻是分外可愛。

聽著小女孩的稱呼,明枝已然明了了,這便是瑞王唯一的孩子,由正妃嫡出的郡主。

長相真是十足十的像了她的母親,也不知那瑞王是怎得生出這般可愛的女娃。

而她身旁的貴婦隻是淡淡地瞥了這裏一眼,瞳孔一縮,扶著丫鬟的手一步一緩地行到了她們的麵前。

就在眾人驚歎的眼中,款款牽著那位江南口音的夫人,半行禮道:“想必這位便是江南總督的夫人了,真是抱歉,是我管教不嚴,讓您看了笑話。”

江南總督?堂堂二品大員的夫人竟然穿著這般樸素。

想到此處,諸位夫人的眼中滿是鄙夷和輕視地看著蘇側妃,她剛才愚蠢的行為仿若跳梁小醜一般。

更有甚者,與蘇側妃一向不對付的夫人,輕聲說道:“側妃娘娘快快給人家夫人賠罪吧,看看那如玉般的手卻是被這滾燙的茶水燙得通紅。”

而蘇側妃卻愣在了原地,她現在仿若炙烤在火爐上,每個人的眼中都透著她的愚蠢。

她覺得自己最近是分外的不幸,先是裴淵拒絕她,而後便是在納側妃的婚儀上,瑞王出了岔子,今日卻是得罪了堂堂的二品官員夫人。

一想到宮中那個郭貴妃,生得一副狐媚樣子,竟然還敢說她是災心,讓她在冰冷的地磚了足足跪了幾個時辰。

今日她卻怎麽也低不下頭,仍是高傲地仰著頭,氣憤地哼了一聲後,便甩袖離去了。

瑞王妃卻是分外都不覺得尷尬,趕忙喚了貼身丫鬟,拿來了備用的玉露膏,仿若貼己姐妹般說道:“夫人切莫怪罪,這是我備給平陽的藥膏,還未打開,您先用著,來日我定登門拜訪。”

按理說已是總督的夫人,社交交流定是極好,但明枝卻看著夫人的臉頰瞬間通紅,小聲地說道:“多謝王妃。”

瑞王妃卻是個察言觀色的好手,見這位夫人不善言談,便尋了由頭離去了。

明枝看著總督夫人對她報以溫和的微笑後,眼中滿是感謝。

“這個姑娘,今日多謝了。”

明枝隻覺得此乃舉手之勞:“夫人客氣。”

倏然間,府邸的門前忽然傳來三聲敲鼓的聲音,分在兩個廳堂的男賓和女賓紛紛行至了花廳,按著各自的品級便坐入了席間。

當他們落入座中時,明枝眉飛色舞地悄聲將給了裴淵聽,嘴中仍是滔滔不絕。

而裴淵的眼眸卻是微閃,輕刮著她的鼻尖說道:“多虧你了,要不然總督夫人可是分外尷尬。”

正巧他方才在男賓處正想著法子與那江南總督李言結交,那人油鹽不進,不喜美色,甚至連家中都是分外貧寒,實乃清官。

若是能得到他的支持,那被瑞王和他外祖左相郭潤吞了半數的林州賑災銀的事情便會傳到朝堂。

屆時,一個狂躁會打傷親弟,老臣以及吞了國庫銀子的皇子,不知他那父皇還會不會保他。

隻要他心愛的皇子倒台,之後便好辦了。

他覬覦那權力之巔的位置已然許久了,隻有權力才能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才能保護了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裴淵想到此處,便再次輕撫了明枝的額頭,他柔聲說道:“枝枝可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還未等明枝回應,那震天響的鞭炮聲便在府邸中響了起來,庭院中的鑼鼓聲仿若要直衝雲霄一般。

明枝甚至覺得自己的心髒仍在砰砰直跳,似是與近鄉情更怯一般的感覺,她甚至覺得自己有些許害怕,她害怕看到她的冰冷的木製牌位。

裴淵察覺到了明枝的身子似是縮了起來,便往她的身側挪動一番,虛扶著她說道:“大喜的日子,不許哭。”

明枝沉默地點了點頭,還未等她平複下心中的情緒。

李汝便身著了一襲正紅的喜服站在了垂花門前,他的麵容依舊剛毅,平日中仿若鷹眼的眼中,此時卻帶了些許的少年郎才有的些許害羞。

一個身經百戰的將軍,一個手握二十萬大軍的將軍,便是與敵軍在戰場上廝殺都是毫不畏懼,勇往直前。

今日卻是分外的激動,他甚至還尋了女子染黑頭發的膏劑,他如今的身子已然撐不了幾日了,已然臥病在床了許久,他還專門在四下無人的院落中,慢慢練習著如何行走。

明枝看著李汝將軍的身形仍在微微晃動,但步伐卻是分外堅定,當他行至賓客麵前時,坐在他們身後追隨著李汝出生入死的武將,堂堂八尺大漢甚至有人發出了嗚嗚的哭泣聲。

而其他人卻是分外疑惑,怎麽隻有新郎官一人,不是說有嬌嬌娘嗎?

隻見李汝行至中央,從懷中取出了一塊似是珍藏了許久的牌位,與其他牌位不同的是,這上麵僅僅是寫著李汝之妻。

眾人嘩然,原來今日是冥婚。

一些傳承數代的簪纓世家自是不願來參加冥婚,先是一位老先生覺得李汝此人甚至粗俗,瞥了他一眼,便堂而皇之的從正門離去了。

之後或是帶著歉意,或是理直氣壯,就那一瞬,廳中眾人便離去了一半有餘。

如此來看,身處高位的便隻剩裴淵,瑞王妃以及江南總督夫婦。

那些坐在後側的武將見狀,拎著酒瓶,也不顧是非恩怨,填補起了前排席間的位置。

其中一位麵嫩的小將軍,喊道:“真是一群讀書讀多了的呆子,那麽多為國捐軀將士的牌位,小爺可見多了。”

將軍們紛紛應和道:“那是!我們見過的屍體比他們見過的馬還多。李將軍,還請速速開始吧,我們自會為您撐腰。”

守護西南這麽些年,似是因著年齡大了,這般情形他自然是料到了,麵容卻是分外沉靜。

他強忍著身子骨中鑽心的痛,衝著在座諸位高聲說道:“李某感謝諸位撥冗參加我的婚禮,更感謝諸位同僚的義氣。”

說著說著他剛毅的臉龐上,便流下了一熱淚,此時他的胸膛中湧出的感激,感恩仿若噴射而出的火焰一般。

他便繼續往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