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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尖棘,莫俠已經聯係了醫療方麵的人員,為封慎檢查身體。檢查的結果並不好,封慎的腿傷很嚴重,膝蓋的骨頭缺血性壞死,手術是唯一的出路,而手術成功的概率還不到百分之三十。
當務之急就是盡快聯係醫院動手術。
勢必要麵臨一個問題,他們要回S城,要麵對一切可能性。
譬如,對外界來說,封慎和湛明瀾已經失蹤近兩年,對他們的行蹤猜測紛紛,如果回去,要有個交代。
不可否認,對於回去,湛明瀾始終有所恐懼,但這些又哪裏比得上封慎的身體的康複,因此當莫俠提出立刻返回S市,她果斷同意。
隻是—某人似乎另有打算。
“莫俠,你幫忙安排一下,我想在這裏動手術。”封慎說。
莫俠驚愕:“這裏的醫療基礎設備怎麽比得上大城市的?封慎,你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他頓了頓,將視線投向湛明瀾。
湛明瀾拿著熱毛巾幫他擦鬢角的汗水,溫和地笑:“我們回去吧,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不會怕的。”
封慎緩緩扣住她的手腕,大掌包裹住她的手,移到唇邊,溫柔地親吻了一下:“可是我暫時不想回去,你陪我在這裏,好嗎?”
分明是詢問的語氣,卻料到她不會拒絕,他在哪裏,她自然就跟到哪裏。
莫俠掏出一根煙,沉默地咬在唇上,他知道封慎做出的決定是不會輕易改變的,多費唇舌也無用,心裏陡然升騰上一股氣,轉身便摔門而出。
過了很久,湛明瀾出房間,見莫俠正在房門外抽煙。
“勸動他了嗎?”莫俠側頭,伸手點了點裏頭。
湛明瀾無奈地搖頭。
莫俠澀笑,悠悠地吐了個眼圈,看著挑高的天花板,說道:“我大概知道他現在不肯回去的理由,一個是他想報仇,還有一個是因為你。”
湛明瀾的眼眸一閃。
“他知道你害怕回去麵對那些事,你要和你母親,你弟弟交代這一年半來你遭遇了什麽,你也要選擇怎麽去審判你那個無血緣關係的大哥,你很有壓力是嗎?”莫俠問。
湛明瀾想了想後點頭。
“那天,他和我談的差不多也是這個,他還特地問我,你有沒有創傷後應激障礙。”莫俠說,“他很擔心你,就如同你擔心他一樣,他甚至不敢多問你那些細節,害怕勾起你痛苦的回憶,他對你,太小心翼翼了。”
湛明瀾的心一沉,開口:“莫俠,我不希望他報仇。”
“那你讓他認了這個虧?胸口,肩膀,膝蓋連中三槍,如果不是他命大,恰好遇到黎雲族的族人出海,他很可能就永遠沉墜在海底了。”莫俠說,“你想過這些嗎?還是,你隻想著,你那個沒有人性的大哥?”
尾音有些咄咄逼人,莫俠攫住湛明瀾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她。
湛明瀾理解他的怒氣,也沒有急著辯解,對視他許久後搖頭:“我隻是為封慎考慮,你覺得他現在的身體狀況適合報仇嗎?如果心裏隻想著那些仇恨,他又怎麽能心無雜念地養傷?我想你和我一樣,最關心的就是他的身體,其他的事情,遠遠不如這個重要。”
莫俠沉吟了片刻,很認真地搖頭:“你不懂,有時候男人的尊嚴比生命都重要。”
“也許吧,我不能體會男人所謂的尊嚴到底是有多重要,但我想,再重要也比不過平安,健康地活著。”湛明瀾的眼眸升起很溫柔的光,顯得格外安詳,平靜,“你說對嗎?”
“我再進去和他談談。”莫俠撚下了煙,丟進身邊的竹筐裏,然後推門進去。
晚上,湛明瀾為封慎上藥後,兩人相依而眠,她伸手摸著他深邃的五官,說:“你答應我要努力將身體恢複好的,不能食言。”
“嗯。”他的手掌按在她的腰上,垂下眼眸,微笑地對上她的眼睛。
“我們回去做手術吧。”
“我已經和莫俠談好了,他會幫忙安排我在這裏做手術的。”封慎平靜道,“這裏也有大醫院,其實沒差很多。”
“你是怕我不敢回去麵對?”她問,“還是,你另有安排?”
他想了一會,說:“我喜歡留在這裏。”
“你……”湛明瀾突然對他無力了,費盡唇舌,從下午勸到晚上,他倒是神態自若,一身閑適,好脾氣地聽著她的喋喋不休,卻始終不改主意。
“這裏不是更適合養傷嗎?”他抬了抬手臂,將她臉側垂掛下來的頭發撥到而後,“陽光好,空氣好,花兒多,還可以看到海。”
哪裏?這裏明明又潮又熱,還有很多不知名的巨型蚊蟲……
“重點是你不是一直很向往這樣的生活嗎?簡單,平靜,純粹。”他說,“就我們倆過小日子,不是很好嗎?”
有這麽一瞬間,她被他話裏的內容吸引了,但下一秒又搖頭,硬邦邦地吐出兩個字:“不行。”
“瀾瀾,聽我的。”他說著,彎起手指扣了扣她的眉心,“你是我老婆,就得聽我的。”
“你怎麽那麽固執啊你。”湛明瀾伸手擰了擰他的腰。
“這點,你又不是才知道。”
……
對於他們的決定,莫俠雖然很氣,但還是很有義氣地聯係了尖棘的醫院,又通過朋友聯係了b市有名的的外科醫院的資深大夫,派專機接他過來,並從國外訂購先進的醫療機械和藥品,準備在這裏給封慎的腿動手術。一切緊鑼密鼓地進行。
手術結束後的一段時間,湛明瀾悉心地照顧封慎起居,幫他養傷。
平靜的日子透出一點點的美好,她親自下廚,為他煮粥,煲湯,炒菜,烹飪可口清淡的食物,盛在簡單的陶瓷碗裏,和他一人一個,麵對麵地吃,隻要是她做的飯菜,他都會全部吃完,有兩次,他蹙著眉頭,神色古怪,她問怎麽了,他搖頭說魚有點鹹,她伸筷子夾了塊肉,放進嘴裏一嚼,這哪裏是有點鹹,簡直是鹹死人不償命……她趕緊吐出來,卻聽到他的低笑聲,抬頭一看,他挑眉,將那鹹死人的魚津津有味地吃光光……
“你不怕鹹?”她問。
“看著你,就覺得不是那麽鹹了。”他淡定地說,伸出一手指抹去她嘴角的油漬,“你是很好的下酒菜。”
她撲哧就笑出來。
吃得簡單,穿得也很簡單,通常她就是穿一件亞麻的淺色襯衣,下麵是一條休閑牛仔褲,出門戴一頂草帽,不化妝,也不戴首飾,清湯掛麵的,而他呢,兩身絲質的綢衫,輪流地換,髒了有她及時給他洗,洗好後掛在院子裏的枝椏上,隔天就幹了,衣服上殘留的屬於他的味道和暖暖的陽光味融合在一起,說不出的好聞……她每次都要埋首在他衣服裏,嗅好久。
“為什麽你身上永遠那麽好聞?”她挺疑惑。
“嗯?”他抬眸,“什麽味?”
“無法形容,總是很好聞。”那是一種薄荷,清涼油,又柑橘的味道,層次分明,說不上的好聞。
他笑了笑,繼續低頭,手指捏起一枚黑子,吃掉對麵的一枚白子,自己和自己玩。
渴了,她會蓄水,餓了,她會端上點心和水果,乏了,她就拿來靠枕,放到他後頭,他打盹的時候,手還輕輕拉著她的手……
餘暉從窗外投射過來,將他整個人都鍍上一層很淺很漂亮的光暈,她可以清晰地看見他長睫毛,挺直的鼻子,淡淡的缺乏血色的唇,下巴上青色的胡髭……他身上的肉倒是長起來了,相比之前的清瘦,現在的綢衫套在他身上,略微勾勒出他緊繃的線條,桌上的茶是最普通的綠茶,卻芳香四溢,她無比心安,又知足地看著他。
突然覺得尖棘也不錯,沒有剛來時那麽討厭,至少不會下雨,一直是好天氣,太陽照得人犯困。
莫俠來送東西的時候,又是一番感概:“你們倒是挺合適這清淨的鄉下生活的,隻是苦了我。”歎了口氣後對封慎說,“我去過封家大宅了,和你奶奶報了平安,她老人家激動地從床上彈起來,抓著我的手臂,半句話都沒說,眼淚就掉下來了,我和她說,奶奶您別急,他現在有事不能回來,等處理好了立刻趕回來看您,您千萬得保重身體,別讓他擔心。”
“莫俠,謝謝你。”封慎低頭,手裏捏著一塊黃玉,眉眼間帶著一抹沉思。
“還有。”莫俠轉過頭來,對著湛明瀾,“你媽媽那邊我也去過了。”
湛明瀾的心一提。
“我和她說,你沒事,讓她放心,等過段時間,你會回去的。”莫俠說,“除此之外,我沒多嘴,任她怎麽問,我都沒說一個字。”
湛明瀾的肩膀顫了顫,蜷縮了一下手指。
“瀾瀾,你去為莫俠倒杯茶。”封慎說。
湛明瀾點了點頭,轉身出去,餘光卻看見莫俠掏出了一份什麽東西給封慎。
這裏沒有好茶,隻有最簡單的綠茶和紅茶,湛明瀾在玻璃杯裏倒了一杯紅茶,放了兩勺蜂蜜,手指沿著杯口轉,一時間千思萬緒,沒有一個著落點。
封慎準備做什麽呢?他是單純地在這裏養傷而已嗎?還是另有打算?
殷虹一定很擔心她,湛博俊呢,他好不好?
還有,言敬禹。
她該怎麽辦,一想到這些就覺得滿心沉甸甸的,眼前的茶香也淡了下去,因為知道封慎和莫俠有話要說,她就靜靜坐在廚房裏,過了很久,才起身端著那杯溫了的茶走回房間。
封慎正在和莫俠下棋,她將水杯放在莫俠邊上,莫俠抬頭說了聲謝謝,又立刻轉頭問封慎:“對了,說好讓我八顆子的,別說話不算話。”
“湊個整數,讓你十顆子吧。”封慎撥去自己的一顆黑子。
莫俠走之前,湛明瀾輕聲問他母親殷紅的身體狀況,他直言殷虹的臉色看上去很憔悴,整個人很瘦,精神也不太好。
湛明瀾想問什麽,又頓了頓。
“我沒有說姓言的事情,怕她承受不了那個打擊,姓言的好像也沒什麽動作,還依舊在啟銘負責一切,還有,他經常出沒城東的娛樂城,好像是那裏的幕後老板。”莫俠說著哼了聲,“他倒是財運亨通,神清氣爽,周身不缺女伴,說不出的風流瀟灑。”
“是嗎?”湛明瀾隻想著殷虹的情況,隨意回應了一句。
“明瀾,你不要心軟。”
“啊?”湛明瀾回過神來,抬眸看著莫俠認真的模樣。
“他不值得你心軟,想想他對封慎的傷害,想想他對你做的那些禽獸不如的事情,他的心完全就是黑的。”莫俠說,“你如果再為了他心軟,說實話,我會很生氣的,封慎待你是怎麽樣的,你最清楚不過了,他們兩人該選擇誰,站在誰這邊,你不該有任何猶豫。”
“我沒有。”
莫俠又說:“言敬禹他是個小人,即使他是你名義上的大哥,但他的所作所為已經玷汙了大哥這兩個字。你要記住,你的男人是誰,你該為了誰一心一意的。封慎本來是天之驕子,他咬著金湯匙出身,從小都順風順水,現在窩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都是誰害的?我都佩服他,都能挺下來,你如果再有其他想法,我對你真的很失望。”
“莫俠,你想太多了,你覺得我在他們之間搖擺嗎?經曆這些後,我還分不清的話,我也太愚蠢了。”湛明瀾說。
“算是我多慮了,我隻是提醒你,要珍惜眼前人。”莫俠想了想後又說,“還有一點,你要有心理準備,剛才我沒說,那天我去封家大宅,見到封慎的奶奶,提及你的時候,老奶奶情緒很不好。”
湛明瀾點了點頭。
“我言盡於此,再說多的就惹人嫌了,走了。”莫俠揮了揮手,轉身出去了。
湛明瀾回房,看見封慎還對著棋盤在研究,長袖卷起一寸,修長如玉的手捏著一枚棋子。
她走過去,從後抱住他。
“老公。”
“什麽?”
“我隻是想說,我現在很幸福,真的。”
“跟著我吃粗茶淡飯,沒有埋怨?”他落下一子。
“沒有。”她將腦袋擱在他的後背上,手指熨帖著他的衣領,“有句話怎麽說的,甘之如飴,挺有道理的。”
他鬆開手中的棋子,轉過來,將她拉過來,放在大腿上,低頭細細地親吻她,手扶在她軟軟的腰間,然後,出乎意料地,很正經地說了句:“對了,我很久沒碰你了。”
湛明瀾一愣,耳廓起了一層淡紅。
“今晚月色不錯,讓我盡盡責任,怎麽樣?”
“你很想要嗎?”她始終擔心他的傷,還有這和月色有關係嗎……
“很想。”他貼過去,額頭抵住她的額頭,淺笑,“我想和你做到天亮,各種姿勢,不到精疲力盡不罷休。”
“這絕對不行。”她立刻喝斥,打消他的荒唐念頭。
“嚇你的。”他說,手指緩緩地挑動她背後的蝴蝶骨,低聲,“我會把握分寸的,好不好,嗯?”
他的聲音醇厚,性感又迷人,眼眸沉中帶醉,下巴的胡髭磨得她癢癢的,後背一陣酥麻……不知不覺中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