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高考後的那個暑假,湛明瀾簡直是玩瘋了,整日跑出去騎車,打保齡球,溜冰,遊泳,將自己曬黑了不少,對此,言敬禹笑她是一個野丫頭,她才收斂了一些,乖乖在家吹空調,看書。

她考得不錯,分數超過一等線二十分,算是驕人的成績,開心得不行。除了父母的獎勵之外,言敬禹特地塞給她一張卡,說你去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她受寵若驚,鄭重地收了起來,沒舍得用,隻是忍不住想知道裏麵有多少錢,上網登陸工商銀行,輸入銀行賬號和密碼,一看嚇了一跳,竟然有那麽多,連爸爸媽媽都不敢給她那麽多。

這是一種縱容,她心知肚明。

沒了學習壓力的暑假,開始是興奮,後頭是無趣,家裏除了傭人阿姨,就隻有湛明瀾和弟弟湛博俊兩個人。湛博俊比她小四歲,才讀初二,是個文靜懂事的男孩,念的是寄宿學校,放暑假才回家,整日除去做功課就沉浸在自己的車模世界裏。湛明瀾找他說話,他也懶懶的,一副和你沒有共同語言的架勢,她越發覺得沒意思,回到房間看了會書後就悶頭大睡。

夏天是很容易犯困的季節,湛明瀾一睡就睡到了傍晚,睜開眼睛後覺得頭暈得很,投眼向窗外,烏黑黑的一片,像是要下雨了。

起床下樓,正瞧見言敬禹拎著一盒點心進屋,她立刻笑著走過去,說:“冰激淩馬卡隆,我的最愛。”

“飯後才能吃。”言敬禹將點心遞給傭人阿姨,吩咐她放進冰箱,然後問湛明瀾今天做了什麽。

“沒做什麽,挺無聊的。”湛明瀾實話實說。

“沒事,保持完全放鬆的狀態,好好休息,等到開學了就沒這麽清閑了。”言敬禹脫下西服外套,湛明瀾主動接過,放在玄關處的衣架上。

“不是都說大學很清閑嗎?”她反問。

“你可以選擇清閑,也可以選擇忙碌,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揮霍時間,上課學習之餘多參加一些校內活動,社會實踐,增強個人閱曆。”言敬禹說著坐下,拿起消毒過的的毛巾擦幹淨自己的手,才拿起筷子。

“好。”湛明瀾點頭,也往椅子上一坐,開始吃飯。

湛弘昌和殷虹因為工作關係常常不在家吃飯,言敬禹的應酬也很多,回家吃飯的機會也少,一般就是湛明瀾和湛博俊兩個人大眼對小眼,默默無語地吃完飯,但現在言敬禹在一邊就不一樣了,湛博俊對這個睿智,淵博,百科全書型的大哥很是崇拜,提出不少問題,讓他解答,他很耐心地聽,也很認真地給出建議。

飯後,湛博俊被一個電話叫去唱歌了,走之前還問言敬禹要了些錢,言敬禹塞給他幾張現金,叮囑:“十一點之前要回家,不能關機,必須讓我隨時能聯係到你。”

湛博俊討好地點了點頭,拿過錢後就飛走了。

言敬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低頭翻看一份類似文件的東西,沒過多久,湛明瀾就捧著一碟香瓜過來,放在他麵前,他“嗯”了一聲,眼皮都沒抬,湛明瀾就拿起牙簽戳了一塊輕輕拿到他唇邊,他才笑了笑,啟唇咬住,吃下去後,評價說很甜,水分很足,很好吃。

“哥。”

“嗯?”

“你說大學裏可以談戀愛嗎?”她問。

言敬禹放下手裏的文件,側頭看了看她,笑得縱容:“可以。”

“是嗎?”她有些失落,繼續道,“真的可以?”

“完全可以,戀愛自由,這是你的權利。”言敬禹想了想後說,“不過要選好一點的男生,否則會受傷。”

誒,果然是自己在自作多情……湛明瀾不無沮喪,自嘲地笑了一下,仰起頭懶懶地看客廳的吊燈,眯起眼睛看著那熾亮的光線。

“怎麽還沒跨進大學的門,就想著談戀愛了?”言敬禹反問,“是不是對你們而言,大學就等於談戀愛,而不是其他?”

“也不是。”湛明瀾搖頭,伸直長腿,想了想後揶揄道,“對了,如果我談戀愛,你不會覺得有些失落?我的意思是……有些哥哥會有一種心理,不想讓妹妹跟了別人去,就是有些護妹心切。”

言敬禹倒是非常認真地思量了一下這個問題,沉吟許久後回答:“我應該不至於。”

湛明瀾伸手,輕輕地覆蓋在他的手背上,輕聲卻鄭重地說:“我不會在大學裏談戀愛的,我不會喜歡別的男生,他們再好,我都不喜歡。”

因為我喜歡你,我九歲就和你認識了,十年了,我隻喜歡你。

言敬禹正想說什麽,手機鈴聲響了,他接起一聽,是工作電話,說了很久。

自從他畢業後在湛氏工作,用最短的時間從基層到執行總裁,私人時間越來越少,常常回家後,身上都帶著一層薄薄的酒意,湛明瀾感覺和他疏遠了不少,有時候連著好幾天都見不到他的人。此刻,他對著電話說話的口吻態度,讓她又感覺陌生了一點。

言敬禹接完電話,轉過身來,看著盤腿坐在沙發上的湛明瀾,反問:“你剛才說什麽?”

湛明瀾正在啃香瓜,一滴汁水從嘴角滑落,她拿起紙巾擦了擦,動作慢悠悠的,語速也慢悠悠的,說道:“我說我不會在大學裏談戀愛,不會喜歡其他男生,因為我喜歡你呀。”

言敬禹微微一怔,隨即淺淺一笑,笑容有些意味深長,卻沒有正麵回應她的表白:“我真榮幸。”

湛明瀾從沙發上跳下來,走到言敬禹麵前,拉起他的手晃了晃:“我是認真的,沒在開玩笑。哥,我喜歡你,我想追你。”

“追我?”

“對,追你。”湛明瀾繼續輕晃著他的手,問,“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孩,長相我改不了,好在性格,氣質,學識等方麵都可以改變,你說個要求,給我個努力的方向唄。”

眼神認真,語氣認真,她的一切都很認真。

言敬禹想了想說:“你應該知道我最近在相親。”

“知道啊,是那個李家的千金吧?我逛商城的時候見過她,她挺漂亮的。”湛明瀾笑說,“但我覺得我比她漂亮,個子也比她高,外表應該可以贏她吧。”

言敬禹看著她良久,盈盈眼眸裏折射出一道亮亮的光,投射在她的眼眸裏,一字字地說:“瀾瀾,你是我妹妹。”

“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不是**。”湛明瀾回答得更認真,“我有追你的資格。”

“我不是那麽好追的。”言敬禹頓了頓後說,聲音涼涼的,在夏日的夜晚,可以讓人身上的熱氣消散。

“那我可以試試看。”湛明瀾說著鬆開他的手,雙手搭在他寬闊的肩膀上,微微踮起腳,瞬間想親吻他的唇,卻沒有勇氣,轉了轉方向,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像是在自己的領土上做上記號。貼近他的時候,嗅到他幹淨溫熱的呼吸,身上淡淡的冷香,心跳得厲害,短暫的幾秒接觸,她就鬆開了他,鎮定了呼吸,說,“我不覺得有其他女人會比我好。”

言敬禹伸手攏了攏她微亂的頭發,說道:“上去休息吧,我還有工作要處理。”

湛明瀾點點頭。

她回房後躺在床上想了一會,也許她的表白對言敬禹來說真沒什麽殺傷力,言敬禹的性格本就是沉穩內斂,泰山崩於前可以做到色不變,這些年喜歡他的女孩太多了,知名主播,美女律師,長腿嫩模,演藝圈的小明星,家世很好的名媛,他估計被告白得已經沒啥感覺了,或者當她是小女孩性子,來得快,去的也快……總之她在他眼裏,基本看不到什麽回應。

他的確很難追,這麽些年,身邊一個女朋友都沒有,也不見他和哪個異性打電話,約會吃飯,除了現階段這個相親對象,李家的女兒,學珠寶設計的,在名媛圈很出名,整日穿著香奈兒的套裝,笑臉盈盈,很有風儀。

他是交女朋友的年紀了,湛弘昌和殷虹也暗示過他,他點頭,敷衍說自己會考慮的。

隻是見過他的女生都評價他過於高傲,難以親近,不好攻克,他坦然接受她們對他的評價,卻從沒想過改變。加上他是標準的工作狂,基本沒將時間浪費在兒女情長上,所以至今單身。

她再不出手,就來不及了,雖然再喜歡他,也是有原則的,如果他有了女朋友,她是不屑搞破壞的。

那日的告白後,言敬禹和沒事人一樣,對湛明瀾的態度一如往常。湛明瀾倒是真的開始追他了,買了菜譜學做菜,上網查找烘焙達人的教程,學做甜點,做好後一半給弟弟湛博俊嚐,一半就細致地包起來,放進隔熱的保溫袋,打車去啟銘電子集團,給言敬禹送去。

言敬禹剛才會議室出來,就接到湛明瀾的電話,說她人在啟銘樓下了。言敬禹抬腕看了看表,是午餐時間,於是叫秘書下樓將湛明瀾接上來。

言敬禹的辦公室很大,連著一個會議室和休息間,湛明瀾就和他坐在休息間裏吃飯,她做了三菜一湯,還烤了一隻芝士蛋糕,很驕傲地拿出來,擱在桌子上,給言敬禹看。

“都是你做的?”言敬禹卷起袖口,微笑地指了指桌上的碟碟盤盤。

“是啊,我發現我很有做菜天分,才學了一段時間,上手很順利。”湛明瀾遞給他筷子,因為知道他有潔癖,還用消毒過的濕巾擦了擦筷子,“你嚐嚐看。”

言敬禹每道菜都嚐了一些,評價說不錯,他吃的時候,湛明瀾就看著他。她很少來啟銘,剛才坐電梯到了他的樓層,一進去就看見了工作狀態的他,穿著正式的西服西褲,身材挺拔,氣質巍然,寬肩窄腰,英姿卓越,他朝她招了招手,不輕不重地喊了聲過來,她瞬間被秒殺。

“你平時中午都吃什麽的呢?”

言敬禹指了指寫字樓對麵,說:“訂對麵的商務快餐。”

湛明瀾笑說:“是對麵那家日本料理店吧,你不該啊,怎麽吃日本人的東西呢?”

“我不喜歡日本,但也不仇日。”言敬禹說,“訂餐是秘書負責的,訂什麽就吃什麽,沒有特別要求。”

“反正我在家閑著也是閑著,我每天做飯做菜給你送來好不?”湛明瀾說。

“不好。”言敬禹拒絕得很幹脆,“太麻煩了。”

“我不覺得是麻煩。”湛明瀾說著往他的碗裏丟了一塊魚肉,“這魚好好吃。”

自吹自擂一番。

言敬禹放下筷子,修長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莞爾:“瀾瀾,我告訴你。”他突然湊近她,一字字地教導,“你以後不管追哪個男生,都別太寵著他。像這樣做飯做菜,大熱天地趕過來,日複一日的,他很可能會越來越覺得理所當然,不拿你當一回事。”

他聲音很低很沉,落在湛明瀾的耳畔,也砸在她心上,她想了一會後說:“我懂了。”片刻後又咧嘴笑:“但我忍不住啊,我喜歡誰就想寵著誰,對他好一輩子,這不是最自然的嗎?”

言敬禹認真地看著他,像是琢磨,然後低頭喝了口溫熱的茶。

他一副“難啃的骨頭”貌。

“你和李大小姐相親進展得如何?”她突然轉了話題,問了自己最想問的。

“就見了一次麵,沒有再約了。”

“你不喜歡她吧。”

“沒有什麽感覺。”言敬禹摸了摸手指,後仰了一下身子,窗外的陽光投射在他臉上,映得他的俊臉像是藝術品一般,“她是個不錯的女孩,隻是不適合我,為了不浪費時間,我和她說清楚了。”

湛明瀾簡直要鼓掌了,克製住笑容,硬邦邦說了句:“好可惜呐~”

“是麽?”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亮而利,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你看起來有些幸災樂禍。”

“好吧,我承認,我嫉妒她。”她低頭,用筷子狠戳了一塊魚。

吃完飯,湛明瀾就閑在他辦公室裏,他閉目養神小睡,她就站在他身後幫他按摩肩膀,他肩膀的肌肉有些僵硬,她使了好大的勁才推開,很認真專注地幫他按摩,雖然她手筋骨很好,但時間長了也酸得很,他感受到了她的吃力,低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手:“別費勁了,你也休息一會。”

“我可以欣賞一下言總的辦公室嗎?”

“可以。”言敬禹閉上眼睛,說道,“正好辦公桌很亂,勞煩你收拾一下。”

湛明瀾出了休息間,走到他的辦公桌,幫忙整理了一下堆積的文案資料,將鋼筆的筆帽套好,放在筆筒裏,將歪了了鎮紙移好,煙灰缸裏的煙蒂也倒在竹簍裏。俯身的時候看見有個抽屜沒合上,便伸手去推,卻推不上,像是卡住了,反拉了一把,完全拉出來,才順利推上去,瞬間看見了最上方是一張油彩畫,她沒忍住,拿出那張畫看了看。

很美的一張油彩畫,藍天白雲,綠油油的草地,牧羊群,還有牧童。色彩柔和得可以柔進人的心裏,透著一種明媚燦爛,孩童般的純真。隻是筆法有些稚氣,像是年齡偏小的初學者的作品。

湛明瀾有些好奇,言敬禹怎麽會保存了一張這樣的油彩畫?

偷看畢竟是不好的,湛明瀾趕緊將畫給塞回去,關上抽屜。

言敬禹午睡時間不長,醒來後起身,走出休息間一看,湛明瀾正坐在他的皮椅上,很專注地看他大班台上的一個相框,裏麵是他和員工的集體合影。

他在任何人群都是屬於出類拔萃的那一型,那時候他剛進入啟銘集團,眾人都知道他是湛弘昌名義上的兒子,算是太子爺,對他尊敬有加,他不驕不矜,腳踏實地,用出色的業績,卓越的能力證明了自己的價值,眾人對他心悅誠服。

“放這張照片是不是想告訴大家,你是個很親民的老板,會積極和員工打成一片,然後博取他們的信任呢?”湛明瀾笑著猜測。

言敬禹靠過來,拍了拍她的腦袋:“你想多了,我隻是不喜歡放自己的個人照,所以找了集體照。再者,無數事實證明,和員工打成一片,不分上下的老板往往是以失敗結局告終的,好的老板對員工是需要一種威懾力,隻有真正敬畏一個人才會為他效力,並且遵守不破壞製度,這是很現實的一個道理。“

湛明瀾點頭,繼續看著照片,說:“哥,你好帥。”

“帥能當飯吃?”言敬禹輕笑,隨即問,“你年紀小,看到帥哥就走不動了,我理解。我猜等你看到比我帥的男人,就會轉頭喜歡人家去了。”

“不會。”湛明瀾搖頭,很堅定地說,“我沒那麽膚淺,外表隻是錦上添花,喜歡一個人是喜歡他的內在。”

“行了。”言敬禹打斷她,修長按住她的肩膀,“你該回去了,我找司機送你。”

“不用,我自己回去,還可以去逛逛。”湛明瀾搖頭。

走之前,湛明瀾問了句:“對了,哥,我剛才不小心打開你抽屜看到了一張很漂亮的油彩畫。”

“嗯。”

“你怎麽會有這樣一張畫?是誰送你的?”

言敬禹想了想說:“一個女孩子畫的,她送我的。”

“她多大了?”湛明瀾問。

言敬禹像是陷入了回憶中,停頓了一下,說:“年紀挺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