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後來的我們啊

“楊小姐?”後麵突然傳來一聲不確定的詢問。

我回過神來,無力地轉過身,空洞的目光微微一聚,來人的輪廓便逐漸清晰了起來。

張媽?顧家的保姆!

似是溺水待救的人抓到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我顧不得收拾起所有的狼狽,飛快地從地上爬起來,動作迅猛地撲向張媽,一把緊緊地抓過她的手臂,神情近乎瘋癲,脫口便是一句:“漫漫在哪裏?!”

***

已是華燈初上,冰冷的摩天大樓後,我漫無目的地走在熙來攘往的繁華街頭,五顏六色的霓虹燈閃爍,一對對耳鬢廝磨的情侶在我身旁漠然地相擁而過,我緩緩地停下腳步,微微仰頭看向夜幕深沉的蒼穹,突然心底就生出一種陌生感來,似乎在刹那間,不知身在何處,要去到哪裏,為何會在這段時光裏,出現在這樣的街道,這樣的夜晚……

***

醒來時,人已躺在了醫院。

頭腦昏昏沉沉的,一時間,我竟分不清今朝何夕。

我動了動,試圖坐起來,才發覺全身一片攤軟,筋骨臃腫而笨拙,似是躺了一個世紀之久,沉重得不像是我的。

我抬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揉上太陽穴,一邊掙紮著從床上坐了起來,一邊吃力地轉頭環顧了一圈房間,發現空無一人。

外間隱約傳來熟悉的說話聲,聲音斷斷續續的,帶著刻意的壓抑和隱忍。

我皺了皺眉,走下床,踉踉蹌蹌地往門口走去。

隻是,剛打開門,前腳還沒踏出門口,我的後腳就不得不往房內退了。

“你還想去哪裏?”林遠懷麵無表情地看著我,說出的話不帶絲毫溫度,“還嫌將自己糟蹋得不夠?”

我的瞳孔猛地瞪大,手搭在門把手上忘了放下,我震驚地看著突然出現在門口的林遠懷,竟一口氣塞在喉嚨裏,說不出話來,有生以來,在心底,第一次對他產生了恐懼,忘了反駁。

霎那間,殘忍的回憶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瞬間化身為狼豺野豹,帶著刺,一下子便將我從茫然中揪醒,一寸寸地蠶食著我的心口。

我恍然地看著他從門口緩步走進來,毫無意識的,我一步一步地退,林遠懷就像是午夜死神,隻要他再說一個有關顧席漫的字,我便被判了死刑。

直至退無可退,我猛地跌坐到床上,“啊”地尖叫一聲後,我才徹底清醒過來,飛快地抬頭神色慌亂地看向林遠懷,像一隻受了驚的兔子。

林遠懷卻隻是神色冷淡地瞟了我一眼,從門口緩步走進來,把手上的飯盒放到一邊的桌子上,打開,從裏麵取出一隻小碗,盛了大半碗,走上前,遞給我,依舊是麵無表情,冷聲說:“喝了它,你媽熬的。”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我隻知道我的五髒廟已經錯了位,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尤其是聞到雞湯香醇清雅的味道後,更是垂涎三尺,一發不可收拾。

我一改剛剛的失態,回過神來,像一隻寵物狗般感激地看向他,毫不遲疑地伸手接過,仰頭,一口氣把它喝了個底朝天。

“還要!”我毫不客氣地把碗直直地伸到林遠懷跟前,砸吧著嘴。

此刻,林遠懷正靜靜地坐在床沿,若有所思。

聽到我的話,他瞬間便回過神來,看到大刺刺地橫在他麵前的碗,毫無意外。

我知道,對於我餓狼嚼食的吃相,他早已是見怪不怪了。

他的唇角竟微微揚起,接過碗,起身又去盛了一碗,遞給我,沒好氣地說:“拿好!”

我接過,喝了一口突然又放下,狐疑地看著他:“味道怎麽這麽淡,白開水似的,是不是沒放鹽?”

剛剛隻顧著填肚子,沒意識到這湯竟是淡而無味。

“淡?沒理由啊,”林遠懷有點驚訝,他伸頭過來,毫無顧忌地就著我的手喝了一口,“我試下..”

“幹什麽啊你,要試自己盛去..”

我還來不及好好地嫌棄他,他卻突然頓了下來,抬頭看向我,臉上隱約有震驚擔憂的神色閃過,隻是,下一秒,他便若無其事對我笑了笑,直起身,不發一言地走了出去。

心下有些疑惑,直覺地,他必定有事瞞著我。

我心一慌,下意識地衝門口大喊:“林遠懷,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話音還沒落下,人已經鬼使神差地往門口奔去,風一般攔在了林遠懷的麵前。

我緊緊地盯著他,不放過他臉上的絲毫變化,眼裏是無從抗拒的執拗,語氣更是堅決的很,我一字一字地說出口:“請你,告訴我,真相。”

“小雪,你想多了……”麵前的林遠懷麵色如常,他對我若無其事地一笑,對我的質疑和認真絲毫不放到心上,仿佛我真的隻是在演繹一場鬧劇。

“真相。”我冷冷地打斷他,惜字如金,聲音毫無起伏。

林遠懷突然沉默不語,臉色明滅不定,好一會,他緩緩地閉了閉眼複又睜開,才對我無力地笑了笑,眼裏的悲涼濃鬱得竟讓我不知所措,他低聲說:“為什麽他可以傷得你這樣深,你卻對自己殘忍?”

我皺了皺眉,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抿了抿唇,剛想開口。

“原來,醫生所說的高燒可能引發的後遺症……”他忽地微偏開臉,眼神剛好與我的錯開,卻又不知道落在何處,臉色蒼涼得如同深秋的落葉,聲音低得仿若耳語,“你……失去味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