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愛恨糾結
長長的流蘇輕垂委地，紗帳半掩。
床榻上。雲夕墨神色複雜地張開眼睛，靜靜地盯著那個輪廓分明有著安然睡顏的男子。
他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少年了，時光在他的臉上刻下了道道痕跡。
自己，也已經不再是以前單純無害的夕兒了。這幾年，他們都變了太多，太多。
“你在看什麽？嗯？”皇甫嵐突然醒了。他看到雲夕墨癡癡地看著自己，心情大好。手指輕撫上雲夕墨精致的臉，一個翻身，卻已將他緊緊地壓在了自己的身下。“是嫌朕昨夜沒能滿足你麽？”
“嵐哥哥……”雲夕墨有些羞窘。他偏過頭，假裝不去在意身上男子熱切紊亂的呼吸聲。“你該去上早朝了。”
雲夕墨現在已經不似從前那樣瘋瘋傻傻了。經過禦醫的悉心診治，他的心智才情幾乎與原來無異了。但很可惜，禦醫無奈地告訴皇甫嵐，雲夕墨的記憶卻好像是永遠也沒辦法恢複了。
不能恢複就不能恢複吧。皇甫嵐聽了禦醫的話心底反而釋然了。也許隻有失憶了的雲夕墨才會忘記自己對他的折辱，傷害；隻有失憶了的雲夕墨才能重新對他展露真心的微笑。
可皇甫嵐永遠也不會知道：有些傷痛，一輩子也忘不掉。
“不去！朕還要好好地疼愛我的夕兒呐！”皇甫嵐輕輕一笑，熾熱的嘴唇就壓了上來。
“皇上。”雲夕墨用力地推開了皇甫嵐，坐直身子，認真地看著他。自從失憶過後，雲夕墨很少會稱呼自己皇上。皇甫嵐知道他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跟自己說，便也不再胡鬧，安靜地聆聽起來。
“皇上，你如今這般偏寵夕兒，夕兒心裏自然是歡喜的。可是，皇上你也應該認真考慮一下子嗣的問題。現在你對後宮的嬪妃甚是冷落，那麽以後誰又能繼承大統呢？”
“你為什麽會突然跟朕說這些？”皇甫嵐疑惑的看著雲夕墨。記憶裏，這是方子昇一直對自己強調的事情。可是現在話從雲夕墨的嘴裏說出來，竟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沒什麽。”雲夕墨垂下眼眸，溫言道，“最近，宮裏的人都說，是因為夕兒才害得皇上沒有子嗣，才害得我朝沒有儲君，還說，還說夕兒是禍國殃民的妖孽……”
“誰敢這麽說！告訴朕！朕立刻殺了他！”皇甫嵐聞言大怒，他一再警告後宮裏的人不能對雲夕墨說三道四，可為什麽還是偏偏有人敢違抗命令！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陛下就算你能殺得了一人，能殺得了這天下千人萬人嗎？再說，陛下若真為了夕兒而徒添殺戮那不正是坐實了夕兒媚君罔上的罪名了嗎？”
雲夕墨的一番話說得皇甫嵐啞口無言。半晌，他才悶悶地問道，“那你說，朕該怎麽辦？”
“為今之計。陛下應該盡快留下子嗣以堵萬民之口。這樣，我朝日後也就不怕後繼無人了啊。”
其實雲夕墨話中的道理皇甫嵐都明白。隻是他一直不願寵幸別的嬪妃都是因為害怕虧待了雲夕墨。可現在雲夕墨主動叫自己寵幸他人這可真讓皇甫嵐為難極了。
“夕兒，你不在乎？”
“自然。陛下好便是夕兒好。江山大局，夕兒又怎會不懂呢？”雲夕墨開懷一笑，趁著皇甫嵐愣神的一刹，在皇甫嵐的額上輕輕一吻。
雖隻是蜻蜓點水一般的輕啄卻讓皇甫嵐的情欲猛地竄了上來。他勾起嘴角，一把掀開雲夕墨身上的單衣，“夕兒說的真好，那夕兒現在是不是應該先滿足朕一下呢？”
雲夕墨沒有說話。隻是將雙臂緊緊地纏繞住皇甫嵐，主動地迎合了起來。
這一夜，皇甫嵐果然留在了月華宮內。
廢苑中。三兩盞燭火輕輕搖曳，暖黃的火光卻驅不走雲夕墨內心的寒冷。
即使是盛夏，他仍然擁著厚厚地被子縮在榻上，對著坐在一旁伺候的丫鬟碧雪說，“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碧雪哀怨地看了一眼雲夕墨，喟歎一聲，“不，主子，你沒錯。你若不這樣做，死的就是皇上，滅的就是我們國家，死傷的就是我們所有無辜的百姓。犧牲皇後一人，總比犧牲那麽多無辜的百姓要好的多。隻是主子，你真的舍得讓陛下……？”
碧雪的話沒有說完，但雲夕墨知曉她話中的意思，他自嘲地一笑，“當然，我現在已經不愛他了呢。等這一切都結束，我們主仆二人就一起出宮，尋個偏僻的村落，過平凡人的生活，你說如何？”
“騙人！”碧雪重重地放下了手中刺繡的活計，站了起來，“主子你心裏明明就是有皇上的！你為什麽不承認？要不然你為什麽還要裝瘋賣傻忍辱負重地救他，幹脆讓他被皇後和丞相害死算了！”
“我不是放不下他。我是放不下這大好江山。我隻是不能容忍這個由我和我父親一手扶植起來的皇朝白白易主罷了。”
“都是推辭！都是借口！”碧雪的眼睛忽然紅了起來，“我隻是看不慣主子你這麽委屈自己究竟是幹嘛！三年前是，三年後亦是！主子，碧雪為你不值啊！你愛的那個男人根本看不到你為他付出的一切啊！”
“碧雪，你知道越人歌麽？它的最後兩句是這樣唱的，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雲夕墨眼神迷離地哼起了這首越人歌。嗓音低沉，苦澀。
“碧雪，不要為我難過。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我最好的妹妹，我從沒把你當做下人過。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再沒有活下去的力氣了。我隻希望你能振作，快樂地活下去…….”
“誰把你當我哥哥！”碧雪大聲地哭出了聲來，用力地扔下手中的針線，扭過頭就跑出了門。
“碧雪？”雲夕墨沒有料到碧雪會有如此大的反應。良久，還是朝著碧雪跑出的方向，無奈地嗟歎了一聲。
奇怪，為什麽會這麽冷呢？
雲夕墨更緊地裹住了身上的棉被，卻仍讓一滴冰涼苦澀的淚流到了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