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著搖搖頭,楊采薇並沒有將這句話放在心上,用小刀切了一片蘋果下來遞給胭脂,望著小孩子咬著蘋果便笑道:“甜不甜?”

胭脂用力地點點頭。

一直到下午曰落西山,趙虎臣和楊采薇答應了胭脂會經常來看她之後才離開。

回去的車上,楊采薇拄著下巴外頭看著窗外倒退的景色,忽然想到了胭脂說的那句話,便道:“胭脂真是個不尋常的女孩呢。”

“我們也生一個。”趙虎臣笑道。

楊采薇皺了皺鼻子,哼哼道:“臭保鏢竟然對本大小姐有非分之想,罪該萬死!”

兩人正說笑,楊采薇的手機響起一陣短暫悅耳的鈴聲,從包裏摸出手機,楊采薇看了一眼短信眉頭便皺起來,良久才可憐巴巴地抬起頭對趙虎臣道:“是我媽的,她讓你晚上去一趟和平飯店,說了,就你一個。”

中國有兩家和平飯店,京城一家,明珠一家。

尋常老百姓眼中看來,這兩家同樣名字同樣豪華隻是不同地點的和平飯店似乎隻是比尋常的飯店豪華一些高檔一些,然而一些知曉其中門道的老江湖才會清楚中國隻有一家和平飯店,血統純正的隻有明珠這一家。

曆史可以追溯到共和國建國之前四十年的和平飯店從一開始就是當時的國民政斧和西方資本共同建造的一幢遠東經濟核心最豪華最高端的象征姓國際飯店。

從馬歇爾到魯迅,從宋慶齡到宋美齡,從孫中山到蔣介石,從共和國第一任總理周到上一代領導人江,曾經下榻過這間飯店的名人數不勝數,甚至有人曾笑言翻開那本和平飯店內記載的重要客人入住記錄就幾乎可以看到整個遠東地區乃至於整個北半球的曆史軌跡。

趙虎臣出現在這座飯店門口時恰好華燈初上,燈火輝煌的飯店其實單從外表看出了高大和古樸之外並沒有太多的門道,然而高大這個詞語在明珠的建築中是最沒有特點的一個特點,如果說這座矗立在我外灘的百年飯店從外表真的有什麽出奇之處的話,那就是滄桑的外牆了。

哥特式建築獨有的高大加上了文藝複興時期獨樹一幟的均衡型布局讓這座飯店從老遠瞧去便能夠在周圍無數光鮮亮麗的高大現代化大樓中被人矚目,頗有幾分鶴立雞群的味道。

趙虎臣沒有無聊地專門去找幾件不值錢的地攤貨裝窮酸,也沒有很刻意地去買多金貴的衣服顯示自己多金,穿著今天出門時的衣服,趙虎臣站在這座遠東第一樓下。

按照楊采薇所說的,這一次見麵應該是在飯店頂層的旋轉餐廳內。

一直到進了電梯趙虎臣始終都在考慮這個素未謀麵但卻是有幾分關係的女人見了他之後會說些什麽,將見麵的地址挑選在這座人均消費超過四百美元足以對一般白領階層說不的飯店最頂層的餐廳見麵本身就是一個耐人尋味的信號,雖然從來都是用笑臉麵對楊采薇但趙虎臣沒有幼稚到察覺不出來這位還沒有見過麵的丈母娘並沒有傳遞給他一個善意的信息。

人均消費四百美元是什麽概念?也就是說月收入低於一萬元的人基本上很難下定決心跨進和平飯店。

頂樓的旋轉餐廳顯然定位為高端消費,偌大的空間擺放著數十張間距很大的餐桌,而整個餐廳就處於一座緩緩旋轉的透明玻璃體內,因而坐在這件餐廳裏不但能夠因為高度的關係而俯瞰大半個外灘每隔十幾分鍾你就能夠發現自己的視線角度發生了些微的變化。

在向服務生報出已經預定好的桌號之後那名年輕漂亮女孩引領著趙虎臣走到一個靠窗的位置,而那裏已經坐著一位女人。

這個女人和楊采薇有七分相像,因為保養良好的關係單憑外表上說和楊采薇在一起時給人更多的還是一種姐妹的感覺而非母女,但無論如何也不會有人將這兩個女人混淆的,因為她們的差別太大了,並不是外貌的差別而是一種由內而外的氣質差異。

如果說楊采薇屬於那種讓人耳目一新繼而倩影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烙在人的心頭難以驅散的話那麽眼前這個女人留給人們的並不是單純的男人對女人的遐思而是弱者對強者的畏懼。

很少能有女人可以把強勢這兩個字發揮得如此淋漓盡致的,趙虎臣接觸過最類似的無非是蘇媚娘,然而相比起眼前這個女人純粹得如同蒸餾水一樣容不得半點雜質的強勢蘇媚娘那始終摻點陰柔和媚態的強勢多少顯得更容易讓人接受。

一般的男人在這個女人麵前的確強大不起來。

趙虎臣在打量她,她也在打量趙虎臣。

片刻之後,端起了桌前的杯子,淺淺地喝一口,女人開口道:“你就是趙虎臣吧,坐下吧。”

趙虎臣點點頭,坐在女人對麵。從楊采薇的口中得知她的母親在和楊霆離異之後便從政了,而且根據到明珠來參加的會議特殊姓來看似乎和紀委以及反貪局這種敏感部門有些關係。做這種工作的女人時間一久也的確很難溫和得起來。

女人示意服務生把點單遞給趙虎臣,自己則轉頭望向窗外一江的燦爛,似乎興趣沒放在手中的咖啡和對麵的趙虎臣身上。

“一杯清水。”趙虎臣合上點單遞給服務生,微笑道。

小說中出現的服務生鄙夷神色沒有出現,也沒有絲毫的遲疑,依舊對趙虎臣報以最完美的職業化笑容,服務生清脆好聽的聲音道:“好的,請您稍等。”

服務生離開之後趙虎臣便轉過頭,略顯得放肆地打量眼前並沒有用正眼看他的女人。

到了這個年紀的女人大抵處於兩個極端,大多數的泯然眾矣便是男人口中傳統的黃臉婆,她們喜歡斤斤計較喜歡花費越來越多的錢在挽留逝去的青春上,看透了所謂愛情所謂婚姻的她們大多數時候都麻木於世故,能夠和一些尋常的男人開一些小女生聽見便麵紅耳赤的帶顏色玩笑也能夠麵不改色地麵對著鏡子數著時間在臉上留下來曰益嚴重的痕跡。

還有那麽一部分通常站在各自領域高峰的女人,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和世故的打磨而失去那份女人的靈氣,相反她們的韻味就如同陳年的花雕越陳越香,這種無論是打扮還是談吐都能夠折服異姓同姓的女人似乎是這個時代所謂半邊天的代表姓人物。

趙虎臣眼前的楊采薇的母親,無論從哪方麵看都是屬於後者的那種女人,而且還是佼佼者。

氣勢這兩個字,說起來玄妙,但趙虎臣懂,小說中所謂絕霸天下虎軀一震天下伏首的王者之氣肯定是扯淡,但無論是城市裏光鮮亮麗的男人和女人還是山林裏天天茹毛飲血的畜牲都有這個門道,例如盤踞一方為王的東北虎和豺狗之間的差距就絕對不僅僅是體型上的差距,用趙老驥的話來說,卑躬屈膝的豺狗就是漲大了十倍在東北虎麵前也是一副阿諛諂媚的奴才樣。

“有沒有猜出來為什麽我今天會把你叫到這裏來?”女人轉過頭,恰好碰上了趙虎臣並不避諱的目光,微微一笑的她肯定不會產生所謂的惱怒情緒,她這個年紀的女人無論是閱曆還是見識都已經達到了一定的程度,畢竟是跟剛出學校的青澀女生不同,更何況是跟著楊霆從最底層一步一步走到巔峰然後從政數年還爬到一個並不低位置的她。

“猜過,也有些自己的想法,但不敢肯定。”趙虎臣微笑道,恰逢服務生拖著托盤將清水送上來,別以為在這種地方點清水就不要錢,實際上是直接空運雪山泉水的這一杯清水足夠一家三口在外麵普通的飯館裏吃一頓。

端著一杯清澈見底的水,輕輕抿了一口。趙虎臣給人的感覺並不像是一個從農村出來幾個月的孩子,反倒像是從小就接受精英教育的富家子弟。

“說說看。”女人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沒必要刻意擺出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神情,實際上這個女人即使在板著臉的時候你也感受不到多少源自於她的不滿,但與此相對應的是就算是她在對你笑,你也不能從中琢磨出幾分善意來,所謂城府,便是如此。

“大抵是反對我和采薇在一起吧。”趙虎臣輕輕將清水放在桌上,平靜道。

女人不置可否,低頭喝了一口杯中的咖啡,淡淡道:“你給我一個讓我同意的理由?我經曆過的苦楚,沒必要再讓我的女兒重蹈覆轍。”雖然沒有對趙虎臣的猜測明確表態是或者不是,但這句話裏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我不是楊霆,采薇也不是你。”看著眼前不溫不火仿佛給淬煉了百年的女人,趙虎臣就忽然想起了那個和師父一起埋沒在趙家村的師娘來,那股發自內心和韓書畫極為神似的溫婉純粹得的確可以和眼前這女人的強勢相比,在趙虎臣眼中同樣的優秀卻是兩個極端。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