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有這麽一條通道,它幾乎是堅不可摧的。即便是時間之塔坍塌了,甚至徹底毀滅,這條通道仍然是可用的。原因很簡單,這條通道雖然占據了時間之塔的空間,卻並沒有和時間之塔構成一個體係。
這條通道隻隨月相的變化而做簡單的調整。時間之塔處在一個巨大的陣法中,這陣法裏還層層疊疊地套著各種不同的小法陣。剛開始修建這高塔的時候,賽蓮力圖讓整個塔的陣法環環相扣,不留下任何間隙。慢慢地她發現,這樣的設想是不可能實現的,無論安排得多麽緊密,總會有一些地方陷入真空。她漸漸意識到,自己先前的設想是不切實際的。
麵對這樣的局麵,之前多少有點頭腦發熱的賽蓮漸漸冷靜下來。但她並不願意就此放棄,賽蓮仍想充分利用塔中的每一寸空間。於是她有了一個很精巧的辦法。
賽蓮重新布置了塔中的陣法,這一次她把那些不可避免的空隙連綴了起來,形成一條蜿蜒曲折的小路。這就是魚怪所說的那條特殊的逃生道最早的樣子。在時間之塔完善的過程中,賽蓮也在悄無聲息地改進這條通道的功能,增加它的隱蔽性。
說來很巧,賽蓮知道自己把一切都押在了這座高塔裏,她本來是不準備逃脫的。經過沉思,她想到一件事,賽蓮可以保證自己不走出這座塔,卻沒有十足的把握讓別人不進來,不管進來的人有什麽目的,如萬一那人該出去,又恰好碰到什麽意外,該怎麽辦?再者,如果有什麽東西需要完好無損地送出去呢?
這樣看來,時間之塔確實需要這麽一條特殊的通道。
在賽蓮的預計中,這條通道應該是絕對秘密的,隻能是她自己清楚。她知道自己的境遇,對紅眼睛留一手是很有必要的。如果不想讓紅眼睛發現,這條通道起碼要滿足兩個條件。第一,這條通道不能叫人一眼就看出來,如果那麽容易暴露,當然是不頂用的。如果對付一般的對手,有這第一條就差不多了,可要是想把紅眼睛給懵住,還要有第二點。這第二點就是這條通道不能是死的,要如身處陣法中一樣不斷變化。
後麵這一條,賽蓮想了幾乎一天一夜,才找到對策。
她最終決定讓這條通道的變化和月相聯係起來。通道在塔內的位置沒有徹底暴露在月光下,但這並不意味著月光照不進來。賽蓮就是利用了通道和月光之間那一點點細微的聯係,加張一些精巧的布置,把這條通道隱藏了下來。
在賽蓮看來,這條通道當然是隻有她一個人知道的。她從沒想到,就在她精心鋪展秘道的時候,那隻巨大的紅眼睛怪物其實就藏在一邊。他把她的通道看了個一清二楚。那個時候這魚怪應該呆在塔基裏,在冰冷潮濕的地方咒罵塔中人的惡毒和狡猾。賽蓮不會對一個階下囚有太多的警惕,這個時候主動權是掌握在她的手裏的。不過魚怪並不甘心一直被這麽關著,何況被關在塔基裏,並不意味著他什麽也做不了。
“你記得我說過的吧,塔基才是整個塔裏最關鍵的部分,塔基裏有時間之塔的所有秘密。實際上剛剛開始建塔的時候,這個塔基沒有計劃給封死,不但不封死,還留做一個能夠聽到、看到整個高塔裏任意地方情況的那麽一個中心。”
“可是他們沒有那麽做,這點事情,似乎被那麵鏡子給承包下來了。”瑤依淡淡地說。
“對。不過那是有原因的。塔基裏有什麽你也不是沒看見——那怨氣太重了,就算本身是邪道上的人,也不能天天呆在裏麵。再者,一來一去的,動不動就要把塔基往塔內去的通道給掀開,時間長了會出問題的——”
塔基裏關的不僅僅是些死物,如果有活的東西冒上來了,那確實是很不好辦的事情。
“你是說,賽蓮臨時改造了塔基?”
“這個說法不算十分貼切,不過也差不了太多。”魚怪說,“總之她改得有那麽一點點匆忙,所以並沒有讓塔基和高塔內部作到完全分離,我在塔基裏仍然能聽到上麵有什麽動靜。當然,很多動靜我是猜不出來的,不過她布置這條通道麽……”
布置一條通道,當然需要反複在這通道裏穿行,再聽到她施法的一些細小聲響,魚怪自然能判斷出她在幹什麽。再多有幾次,這條通道在哪裏,他也能夠知道。
飛快地翻過幾處廢墟,賽蓮在一條砸在地上的大梁跟前站住。
她利落地揮了一下手,那條大梁竟立即碎成了粉末,霎時間灰飛煙滅,再看不到一點痕跡。在剛才大梁壓住的地方,赫然出現一個大洞——一半開在地上,一半陷在地下。
賽蓮也不多說什麽,起身就往裏麵鑽,知羽和瓷娃娃跟在後麵。
走進來他們才看到,這是一條並不狹小的走廊,四壁和地麵都用青灰色的石磚砌成,牆上每隔兩米就掛有一個燭台,裏麵燃燒著瑩藍色的火焰。走廊裏原本是一片漆黑的,但他們一進去,那燈盞就一個接一個地亮了起來。
知羽抱著瓷娃娃,跟著賽蓮走了兩步,就聽到身後傳來幾聲**。他轉頭一看,竟見他們來時進來的那個洞口,居然自己“愈合”了,現在隻剩下一麵空空的牆壁。
賽蓮並不理會身後的事情,也不願意解釋,隻顧自己往前走。她走得很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知羽本還想問點什麽。他先是把詢問的目光投向瓷娃娃,但是瓷娃娃此時竟如真的玩具娃娃一樣,緘口不言而且一動不動。知羽看出這個時候多嘴隻怕不合適,於是也不再打說話的念頭,隻一邊跟著賽蓮往前走,一邊仔細觀察這通道裏的細節。
知羽覺得別人不說,他自己看還是能看出點門道來的。
牆上那藍色的火焰倒很象塔頂上,支持整個高塔運轉的火台。知羽抱著這個想法,多留意了一下那火焰。那燈盞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燈心的一點點白色就象一隻又一隻怪異的眼睛,也在盯著他看。
慢慢地知羽發現了一些不同。塔頂上的藍色火焰氣勢洶洶,遠遠看去就象一個奇怪的小太陽,能照亮塔頂的整片天空。而這走廊裏的燈盞看起來似乎過於斯文了。走廊裏盡管有那麽多燈盞一個接一個地照亮前麵的路,知羽還是能感覺到那從頭頂重重壓下來的陰森,他們每走一步隻能看前麵五步左右的路。
另外,知羽覺得這裏的藍色火焰都是活的。
塔頂上的火台也是妖嬈靈異,但都不如這走廊裏的燈盞給他這樣的感覺。那些跳躍的火焰看久了就象是一個一個坐在燈盞上的小怪物,這些小怪物一個個目送著他們從自己的麵前走過。它們明晃晃的,照著每一個過客的臉,似乎要把一切都記錄下來。
知羽覺得懷裏的瓷娃娃也出現了不尋常的反應。瓷娃娃本是冰涼圓潤的,走進來卻漸漸變得有點發燙。他低頭去看,卻見懷裏的娃娃把臉埋在他的胸前,一副嚇壞了的樣子。
知羽仍不敢貿然開口,他看向賽蓮,但賽蓮隻管一個勁往前走。知羽想了想,用雙手把瓷娃娃整個護在胸前,並且盡量側過身形,擋住藍光。漸漸地,瓷娃娃又涼下來。
走廊似乎無窮無盡,燈盞似乎無窮無盡,知羽的疑問也無窮無盡……
賽蓮估計著他們現在在塔中所處的位置,一邊也在留意那些牆上的燈盞。她當然知道這些燈盞是怎麽來的,和塔頂上的火台有什麽不同。
火台是紅眼睛給他搭起來的,這些燈盞卻都出自她手。
瑤依簡直要瘋了——
“你肯定就是在這裏?”
“你要是偏不信,我也沒有辦法。”魚怪倒擺出一副要耍無賴的樣子。“我知道你是不相信我的,你盡可以自己去想啊——隻要時間夠,你想到什麽時候都行。要不要我提醒你,上一次就是因為沒抓緊時間,塔都坍塌了咱們還沒出去……”
“行了行了行了!”瑤依腦子都大了。
小棉看著這條破破爛爛的小路——這哪是什麽小路?說是地下管道的上邊還差不多。周圍都是濕乎乎的泥牆,還要走在狹小坎坷的道上。她一想就覺得自己要變成下水道裏的耗子了。小棉可憐巴巴地看著她的神仙姐姐,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瑤依沒有心情去看這個小丫頭,她問魚怪,“這通道既然是賽蓮精心布置的,為什麽會是這麽個亂七八糟的樣子?她布置半天都布置了什麽?我看她不象個笨蛋,不至於搞出這麽失敗的作品吧?”
魚怪卻說,“你以為她的心思都花在舒服上了嗎?如果是這樣,這時間之塔也不至於建成這麽一個慘樣子吧?”
瑤依沉吟半晌,拉起小棉,“那好,我就賭這一回!”轉頭又對那魚怪說,“如果出了什麽差池,你也不要以為我拿你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