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自己對這個地方有多少了解?如果真的要完全憑借瑤依自己的力量,她們要如何走出去?
就算瑤依能帶著她們安全離開這個地方,這個魚怪又將如何?憑瑤依的能耐,是不可能一手把這個萬年怪物控製住的。如果在他身上打了主意,最後又無法成功,定然會被魚怪反撲……
“你又想什麽呢?”魚怪的聲音又有點古怪了,“那個……龍珠到底在哪?”
瑤依正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卻覺得一陣暈眩。從碎石中噴發出來的鮮血已經彌漫成了混濁的霧水,向他們兜頭罩下!這霧水裏攙雜著細碎的叫聲,分不清是亡靈的呻吟還是什麽別的怪物在號叫……
瑤依在恍惚中發現那個口袋已經從魚怪的黑影中垂下來,魚怪自己正在費力地扭動,試圖控製住它。那個口袋在繁複的變化中越來越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在瑤依看來,這個口袋這個時候似乎更象一個怪異的雷,它的內部正醞釀著特殊的變化,一到時機成熟便要翻天覆地。其實這個特殊的口袋從一開始就是個不言而喻的隱患,瑤依本來並不是很擔心這個,是因為她覺得魚怪完全可以管住這六個亡靈——
魚怪自己的盲目大意讓他也失去了控製這個口袋的能力。漫天的紅色血霧越壓越低,魚怪能做的隻有盡量壓低那個口袋。亡靈隻是聞到了那血霧的味道就已經興奮到了這個程度,如果真的讓他們——確切地說是他——讓他真的接觸到了這血紅的一大片,那就沒完了。不僅瑤依流血誘捕的亡靈會全部逃竄掉,他們也將陷入危險。
瑤依在無盡的矛盾和焦急中承受著血霧的侵擾,小棉早在一旁大喊大叫起來。她還有多少時間用來猶豫?
龍珠的光澤在她的心中閃過,瑤依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量,她支撐起虛弱的身體,咬牙對魚怪說——
“把口袋給我。”
魚怪似乎嘀咕了幾句,顯然是被她嚇到了。
“把口袋給我!”瑤依喊道,“從現在開始,跟我走!”
“目前能做的隻有等。”
“等?等到什麽時候……”
“要從徹底變成廢墟之前的高塔逃出去,需要一個特殊的時機。現在不一定不能走,但是障礙太多。那些被融化的回憶精靈都會變成毒霧,而且塔中原先藏著很多機關和奇物。這些東西都是碰不得的,萬一出了問題,那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知羽馬上知道了賽蓮的意思。“你是說,借月相牽製住塔裏的機關和奇物?讓我們在月相有利的時候離開?”
“陶冥使本事倒是不小,”賽蓮冷冷地說,“我倒沒想到你對月相都知道這麽多。”
知羽笑了笑,“知道一點。”
知道一點?這可不象是知道一點的樣子。賽蓮這樣在心裏想著,卻沒有說。她隱約覺得自分開以來擁有了重大秘密的不隻是她自己,當年的白衣少年一定也有了少有人知的經曆。賽蓮對地府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少,她不覺得一個冥使應該知道這麽多。
但是在這件事上,賽蓮沒有過多地顯露她的想法。“這是唯一的辦法了,塔的地基如果被徹底毀掉那麽整個塔就會成為一片廢墟。現在看來這隻是時間問題。”
“怎麽?現在塔基實際上還是完好的?”
“不是完好的,但是還有一定的獨立性,還不算徹底完蛋。紅眼睛在塔基裏如果再鬧一次,那就差不多了。”
知羽想了想,竟說:“如果我們能獵捕到那個紅眼睛呢?”
空氣在一瞬間停滯,一瞬間後,賽連問:“怎麽?你連白夜咒都會?”
知羽愣了片刻,尷尬地笑了笑。“當然不可能是我一個人去獵捕那家夥……這還需要一點幫助。我隻是想問,如果真的能牽製住那個紅眼睛,局麵會不會更有利一些……”
賽蓮沉默。
白夜咒確實是唯一一個徹底製服住紅眼睛的辦法,白夜咒無法由一個人來執行,如果知羽真的用這個,必定需要自己的幫助。賽蓮知道,知羽其實是個很謹慎的人,如果他提出可以用白夜咒,那麽他一定是有把握的。就算白夜咒是個極其偏門,極其遠古的東西。
“如果真的用白夜咒,”知羽說,“如果真的能徹底牽製住紅眼睛,塔基大約不用徹底被毀,這樣我們難道不是進退自如?”
“你要到塔基裏去抓他?”賽蓮覺得難以置信。
“如果可以,為什麽不?”知羽說,“白夜咒的威力可以穿透所有一般意義上的封印,就算他躲在塔基裏,也一樣可以抓住他。”
“那魚怪怎麽辦?”賽蓮想了想,問:“按說魚怪和紅眼睛應該是一體的。如果你單抓紅眼睛,那魚怪又將怎樣?”
“很簡單。”知羽說,“魚怪和紅眼睛確實是一體的,就算他們已經被分隔了這麽長時間也不能在實質上改變什麽。他們也許有了各自的思維方式,但是他們一定還是一損具損的,如果紅眼睛被抓起來,魚怪一定有感覺。紅眼睛和魚怪也不可能在空間上有太大的距離,他們也就是在塔裏可以同存,如果其中一個被帶到了很遠的地方,另一個也必然會跟過去。”
賽蓮沉默片刻,“可是魚怪和那兩位在一起,你不怕……”
知羽慢慢道,“不用太擔心,瑤依經過這番曆練,也該知道怎麽處理這樣的事情了。”
如果真是這樣,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賽蓮知道這中間的不尋常,知羽的辦法如果奏效,不僅僅能夠讓全局都向有利於他們的方向發展,而且有可能解除掉她和紅眼睛的血盟。賽蓮有可能因此重獲自由。
但是她從紅眼睛這裏得到自由,馬上就有地府來接管她的自由,讓她重新被拴起來。
高塔似乎搖撼了一下,賽蓮一陣心涼。平心而論,按知羽的方案走,他們成功的可能性應該更大;但是這樣一來,賽蓮就等於把自己的將來放到了別人的手中。這讓她難下決心。
另外,賽蓮還有一些懷疑。
在這件事上,賽蓮的疑心大約和秦墨昭的疑心一樣。這樣的疑心大約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區別,茗遠真人的疑心大約也不過如此。
這個知羽,他到底是在什麽地方知道了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呢?當然,白夜咒不能算是歪門邪道,但也是很難打聽到的。就算是愛讀閑書,睜了一對貓眼睛到處找偏門的書讀,他可能知道一部分這一類的東西,絕對不可能有這麽多的了解。
魚怪嚇了一跳,這個小仙子從哪裏來的這股勁頭?他想,她可是剛放過血,又跟這自己到處折騰,這番鬧騰下來,她還有什麽想法?
瑤依才不會去等魚怪反應過來,她一手拉著小棉,一手死死攥著口袋,掉頭就走。魚怪隻好根過去,問:“你有什麽好主意?不妨說出來大家商量一下——”
誰要和你商量?瑤依心想,還不知道商量出個什麽東西來呢!
魚怪看她不說話,也不好多問,隻先跟過去。倉促決定,瑤依並沒有什麽現成的計劃,隻能是隨便認準一個方向就一直走,盡量遠離那片亂石,盡量找一個受血霧影響小的地方。這麽跑也不知道會不會碰到鬼打牆……這個想法剛進入腦海,就被瑤依甩了出去,現在她不能有任何的猶豫不能有任何的軟弱,局勢不允許她這樣。
瑤依拿出了那顆龍珠,她看著它,給我一點指引吧,她想。
龍珠閃爍,瑤依漸漸感覺到安然,原來的那種眩暈也不那麽難以忍受。
小棉問,“這到底是要去什麽地方……我們去找他們不好嗎?”
“暫時還不能找到他們,”瑤依說,“你的腿好了嗎?”
“我不知道,但是沒有原來疼了。”小棉似乎不願意說太多。
瑤依感覺到手心一陣灼熱,那龍珠在一瞬間變得燙手,她抬頭卻看見不遠處有一個黑點。瑤依心中一動,忙跑過去,在相隔十幾米的地方就看到那是一塊黝黑的巨大石頭。她想也不想,直接就往後麵躲。
“你……連這個都能找到?”魚怪說話都有點結巴了。
其實瑤依都不知道那是什麽。“找都找到了,你哪那麽多廢話。”話一出口自己也嚇了一跳。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粗暴了!
“好好好……看來我是低估了你。”魚怪似乎感覺到了瑤依對自己的懷疑。
“我們先在這裏躲一躲,看看後麵怎麽辦。”
“我們去找他們吧……”小棉說,“人多力量大啊,有什麽事情也好解決……”
瑤依說,“還不知道他們那裏是什麽情況,那個賽蓮說不定還不願意放過知羽,正在那裏想辦法害他。”
小棉不說話了。
魚怪想,還讓他們掐?是你小仙子一廂情願吧?說不定人家已經……他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閉嘴的好。
這塊巨大的黑色石頭似乎確實有種辟邪的功能,血霧一到了它的上空就消散了。這個時候龍珠恢複了平靜,瑤依神色凝重地把它收起來,起身檢查小棉腿上的傷口。
小棉看上去已經痊愈了,又走又跑的似乎沒有什麽不方便的。但是瑤依發現她的傷口並沒有愈合,還有一個一寸餘長的口子,鮮紅鮮紅的,似乎隨時要往下滴血。瑤依記得自己給她上過一些帶過來的仙藥,大約這小丫頭傷口上的毒都被清理掉了,按說愈合也不會是太難的事情,卻不知道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
魚怪又說,“要等這片血霧退去是不可能的,那隻怕要等到天荒地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