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研所本該是各部門各司其職,全所上下洋溢靜謐嚴肅、有條不紊的氛圍的。但有完成任務的付川川此人在,時研所就不要想沉浸在嚴肅的氛圍裏。許新茶到點下班的時候,隱約聞到一股誘人的食物香味,他緊走兩步,拉開接待室的大門,就發現一群人待在裏麵正玩得熱鬧。

許新茶:“你們……?”

付川川早就把身上的工作服脫下了,端著杯紅酒,首當其衝地衝他擠眉弄眼:“許所一起來啊!今天市局傳來消息,袁啟的案子已經判了。咱們任務完成,搞個慶功宴嘛!”

說是慶功宴,許新茶掃了一眼接待室的人,裏麵除了老工作人員之外,還有不少新麵孔,這場慶功宴倒不如說是交流感情的小派對。付川川此舉,是在彌補此前他因為案子的忙碌而忽視了對新人的引導。

桌上擺放著綠色的蛋糕正發出誘人的奶油香味。許新茶瞟了一眼,辨認出這正是之前袁啟案件中青檸蛋糕家的招牌蛋糕,這會兒它的香味直直地鑽進沒來得及吃晚飯的許新茶的肚子裏,把他的饞蟲給勾了出來。

他解開身上的白大褂,露出裏麵酒紅色的襯衫和黑色領帶,整個人的氣質頓時從沉穩變成了輕浮。許新茶將白大褂往身後的辦公台一丟,一腳踏入接待室:“結束了不給我收拾好,我可是要扣工資的啊。”

連日的工作,許新茶跑市局,跑案子,還要跑上級,幾乎沒什麽休閑的時間。他又是個遇上玩的能放得開的,一個晚上放縱的後果就是被灌了好幾杯紅酒,直接醉過去了。

陸且將就是在這個時候接到電話的。

他渡著夜晚十點的月光趕到了時研所,接到了一個酒氣熏熏的許新茶。旁邊扶著他的是萬齊喑和付川川,而這人還挺自覺的,紳士地沒有往付川川的方向倒。

付川川走出來被夜風吹得清醒了些,她倒沒有喝多少,卻也有些不勝酒力,臉頰紅紅的,不好意思地對陸且將道:“不好意思啊,這麽晚了還麻煩你。本來想給他找代駕的,但我估計他到了家門口都進不去。”

“送所長回去,也是我的責任之一。”

陸且將的眉頭皺得緊緊的,麵上毫無波瀾,一把把許新茶塞進了副駕駛關上門,朝付川川和萬齊喑說了句先走了,便打開主駕駛的門,發動車子走了。

付川川和萬齊喑對視了一眼,萬齊喑聳了聳肩:“有個助理多方便啊,等下次招新,得讓許所給我分配一個。”

距離袁啟的案子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各部門的新人已經基本安定下來了,隻有一個遲遲沒有被分配到任何部門的陸且將,連張辦公桌都沒有。這讓許新茶很是不好意思,急忙在例行會議上、眾人期待之下,宣布陸且將成為自己助理的事。

他沒有當場被自己三位下屬的目光殺死就很不錯了。

陸且將記著付川川告訴他的地址,一路載著許新茶回到家,後者直接在他車上睡過去了,直到陸且將把人從副駕駛裏揪出來才醒。

陸且將瞧了一眼許新茶領口大開露出來的精致鎖骨,臉色變得極其不善,他扯了一把許新茶的領口和領帶,試圖遮一遮,然後半強迫地把人扶進了電梯。

電梯在緩慢上升中,陸且將一手環住醉鬼的腰,一手扶住醉鬼的胳膊,皺著眉盯著不斷變化的數字,然而這醉鬼極不老實,一個勁兒地往他懷裏鑽。陸且將被他搞得心煩氣躁,但又無可奈何,跟醉鬼能講什麽道理呢?

“你身上好香。”

電梯停在13層,門打開的一瞬間,懷裏的醉鬼忽然抬頭,對他說了這麽一句話。陸且將咬牙切齒:“沒你香,鑰匙在哪?”

許新茶乖乖地從褲子口袋裏掏出鑰匙遞給了陸且將:“最大的那個。”

陸且將轉身去開門,他擰開門把手剛進去,連燈都沒摸著在哪,就毫無防備地遭遇了一個猛撞,直接把他撞到了牆上,險些眼冒金星。他下意識地攬住撞入懷裏的人的腰,想要把人扶起來,誰知這醉鬼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忽然撇開了他的手,一手撐在後麵的牆上,愣是來了個壁咚。

黑暗中,許新茶慢悠悠地說道:“你好香啊。”

陸且將:“……”

走廊的聲控燈不知道是不是壞了,一直沒有亮起來。陸且將把看起來似乎睡過去了的許新茶先暫時扶到了沙發上,然後把門給關上,燈給打開了。他看了一眼斜靠在沙發上的許新茶,還是去廚房做了一碗醒酒湯。

陸且將把許新茶扶進臥房,皺著眉細致地把許新茶的領帶解下,打理好一切,最後給人掖了掖被角,這才打算抬腿離開。

他的手卻忽然被人抓住。

陸且將回頭一看,被子裏的許新茶已經睜開了眼。頂上的柔和燈光映在許新茶的眼眸裏,清澈無比,讓陸且將一瞬間以為許新茶已經清醒過來了。

許新茶直直地看著他:“你去哪裏?”

陸且將掃了他一眼:“回家。”

許新茶聞言,忽然翻身坐了起來,手卻始終沒有放開陸且將的手:“我覺得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陸且將怔了一下,忽然低笑了一聲,轉身半蹲下來,與許新茶的視線齊平。他眉間的陰霾和眼神的冷漠已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專注。他反握住許新茶的手,輕輕捏了捏,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我叫陸且將,今年24歲。”

“後麵這句話,我會在你記起我的時候再說一遍。”陸且將低聲道,“許新茶,我要追求你。”

喝酒誤事。

許新茶被枕邊的鬧鍾吵醒的時候,迷迷糊糊想到。他頭疼欲裂,整個人昏昏沉沉地在**掙紮了好幾下才起來。他圾著毛拖走進浴室洗漱了一下,站在鏡子前才忽然想到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來的。

他這人對於喝酒之後的記憶是全然沒有的,直到他終於走進客廳,才見到桌上陸且將給他留的便條。

“廚房裏有醒酒湯,起來去喝一碗。”許新茶把便條握在手心裏,視線往廚房的方向瞟,有點想象不出來高冷的陸且將下廚的樣子。他一轉念,忽然又覺得毛骨悚然:“我昨晚沒做什麽丟臉的事吧?”

許新茶酒品不好,這點在他的畢業聚會上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證實。許新茶拎著一袋文件夾匆匆走進時研所的時候心裏還是提心吊膽的,生怕看到陸且將奇怪的眼神。

他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剛坐下,手機就和辦公室門同時響了起來。許新茶一口氣還沒喘勻呼,就慌忙掏出手機接通一邊喊了一句請進。

進來的是裏麵穿著正裝外麵披著白大褂工作服的陸且將,他手裏還端著一杯熱水。許新茶跟他一對上眼神就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後者琥珀色的眼眸裏卻一如既往地沒有什麽情緒,但許新茶總覺得這雙眼睛在看著他的時候有一點其他的感覺。

陸且將把水放到許新茶手邊,點頭示意了一下轉身離開。

耳邊傳來的是他母親的聲音:“昨晚相親怎麽樣啊?”

許新茶猝不及防,一口水差點噴出來:“相親?!”

陸且將驀地停下腳步,身體往後轉了轉,最終還是沒動。

“媽,不是,您聽我說,我昨天真忙,把這茬兒給忘了,”許新茶聽著手機裏自家媽媽突然暴躁的聲音,趕緊站起來,就差對著空氣點頭哈腰賠禮道歉了,“我昨天真的一整天都在忙,也沒看手機……我錯了我錯了,我今天就給那位姑娘賠……”

“嘟——”

一串忙音。

“這都什麽事兒啊。”許新茶也隻好無奈地掛斷電話。他一轉頭,就看到陸且將沉沉注視他的眼神。那眼神帶著些冰冷,又好像帶了點專注,把許新茶釘在了原地,當即整個人都被尷尬的情緒掌控了:“呃……”

“許所,”麵前這尊終於抿著薄唇開口了,“跟女孩子相親,遲到爽約是很扣分的。”

“我不是……”

許新茶看著消失在門邊的身影,心裏想:“我可能是惹他生氣的一把好手吧。”

桌麵上的手機震動了好幾下,是發過來昨晚本該跟他相親的姑娘的聯係方式。許新茶組織語言好半天才終於打過去,卻沒料到一連打過去好幾個都是無人接聽狀態,他再過了一個小時打過去,直接變成了關機。

“這姑娘不會被我氣得夠嗆吧。”

他心裏這麽想著,手裏也沒轍,總不能為了一個爽約的相親親自上門給人家姑娘謝罪吧。指不定人家壓根兒就不想看見他呢。許新茶撐著腦袋歎了口氣,想著下次一定不能喝這麽多酒了。

他拿起旁邊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陸且將整理得整整齊齊的文件,開始辦公。誰知才打開電腦,電子網絡無差別通訊係統忽然啟動了,來自隔壁辦公室的不大不小的傳音回響在整個辦公室。

“許所,市局轉過來一個案子。”陸且將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繼續不急不緩地說道,“被害人何河,女,今天早晨六點被人發現死在家中。無外傷無內損,死因不明。負責這起案子的是市局刑偵大隊的隊長衛飛。”

陸且將的聲音第一次通過這樣的方式傳出來,他的聲音本來就略微低沉悅耳。無差別的通訊係統將他的聲音如琴聲繞梁一般縈繞在整個房間裏,置身其中時隻覺得被這聲音柔和地包圍住。

但許新茶此刻全然無任何欣賞聲音的心情,他立刻皺起眉,有些不可置信地確認了一聲:“被害人姓名?”

“何河。單人何,三水河。”

許新茶立刻打開手機——沒錯,是昨晚本該和他相親的那位姑娘。

為什麽突然死了呢?

“後勤部已經前往市局辦理移交手續,外勤部宋鳴部長也已經前往確認案件性質。”

“且將,”許新茶顧不上收拾了,“我要立刻去一趟市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