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許新茶上了新聞直播之後,他和時研所就成為人民群眾茶餘飯後的談資。幸好他們出外勤的工作服寫的是英文而不是中文,否則怕是連工作服都不敢穿出去。尤其是許新茶這個上電視露過臉、被全國人民看到的人更是不得了,出門都得戴著口罩,生怕引起圍觀和民憤。
不過現在他也無暇顧及這件事,在大夏天裏飛快地把口罩往臉上一掛。在去市局的路上拆開了常寄偷偷塞給他的紙條,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片刻後,他的神情有些嚴峻,將紙放好了:“快到了嗎?”
“就快了,前麵有一個紅綠燈,轉個彎就到了。”身後看護著常寄的警員說道。
陸且將問:“寫了什麽?”
“這小子雖然被白駒發現了,也好在白駒沒有及時告訴常含平,否則我們就一點情報都拿不到了。他在裏麵寫了謝權——就是白駒的時間能力,”許新茶說到這裏,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周遭的警員們,隨即想起來自己已經沒什麽好隱瞞的了,索性也不遮不掩,“他說謝權是常含平最後計劃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雖然不知道謝權的能力到底叫什麽,但是看上去是可以把兩條時間線拚接在一起的。”
“就像是……移植一樣。他說他親眼看見謝權嚐試著將兩條不同人的時間線拚接起來,另外還有一件事,就是他們似乎找到了長時間儲存時間線的方法,至於是什麽他也不知道。”許新茶皺著眉頭說,“他隻在紙條裏麵一再叫我一定要把白駒和常含平分離。”
車緩緩停下,這會兒顯然遇到了一個小高峰期,開始堵車了。陸且將道:“常含平的目的之一就是讓他死去多年的妻子複活,白駒是能夠幫助他把時間線移到他妻子身體裏的人。所以一旦白駒被捕,常含平的這個目的就無法達到。”
許新茶補充道:“這是死而複生。還有一個長生不老的念頭,也需要白駒的幫助。他所謂的拚接就是在一條時間線上拚上一條別人的時間線,兩條時間線進行交融,延長了時間線,就等於延長了人的壽命。”
他說這話的時候把聲音壓得很低,幾乎在跟陸且將耳語,畢竟長生不老這種事有些荒謬,也有些吸引人,現在活生生的案例擺在眼前,他們這些時間管理者倒是沒什麽,就怕有人真的心生邪念。
常寄在暈倒之前有提到醫院和新生兒這兩個詞,所以最後常含平說的“要實施的那件事”……許新茶腦海裏立刻浮現出一個念頭,整個人狠狠打了個寒顫,一把抓住了陸且將的胳膊。後者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車子拐了個彎,穩穩地停在了市局門口。
衛飛正好從市局裏出來,迎麵撞上從車上下來的許新茶,愣了一下,“寒暄”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這人劈頭蓋臉地扔來了一句話:“Z市有多少醫院?”
他這一句話問得十分突然,衛飛在C市工作好幾年,根本沒怎麽到過Z市。旁邊的肖安倒是飛快地回答他:“十幾家規模比較大的公立醫院,還有很多小診所以及私人醫院,怎麽了?”
“現在立刻去打印白駒……謝權和常含平的照片,立刻發給所有醫院,叫他們今晚加強戒備!”許新茶語速飛快,“尤其是婦產科,那些新生兒必須要加強戒備!肖安,我這邊需要Z市所有醫院的婦產科病房科室的數量,隻要是有新生兒的病房都要反饋給我!另外衛隊,我想申請特批航線!”
盛夏六月,天氣終於開始變得燥熱,午後大街小巷變得安靜下來,隻有步履匆匆趕著去上班工作的人經過,並沒有什麽人閑情逸致地在烈日底下逛街。倒是開了空調和環境調節係統的店裏有不少年輕人,他們笑著鬧著,一點也沒有注意到外麵奔波來去的人。
這些人正是市局和外勤部的成員們。
萬齊喑的手頭上很緊,目前拿不出太多的防禦設備。許新茶緊急聯係時研所一幹留守的成員們,後勤的小姑娘連忙推拒了記者的采訪,直奔辦公室去把準備好的航線特批申請書交給委員會。她連身上白大褂的工作服都沒來得及換下,就捏著一張紙衝了出去,外麵等著的記者不甘示弱一般,把人給堵住了,紛紛鬧著要采訪。
一時間,門可羅雀的時研所大門口終於變成了一個鬧哄哄的菜市場,還是那種討價還價吵得十分激烈的菜市場。
“所長緊急通知!”後勤的小姑娘忽然震聲,幾乎破了音,“煩請你們讓開!”
一幫記者們沒想到她一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居然有這麽大的嗓門,全都在原地暫停了一秒。小姑娘一點也沒有猶豫,靈活地從記者們的包圍圈中衝了出去,攔下一輛車絕塵而去。與此同時其他趕來拉人的成員們全部後撤一步,進入了時研所範圍內,各自匆匆忙忙地去找許新茶所要的防禦設備了。
記者們什麽人也沒有撈到,討了個沒趣,人家反而絲毫沒有搭理他們,自顧自忙起來了。
成員們也確實沒有時間搭理他們,遠程連線Z市和C市,雖然事情緊急,但有條不紊。特批航線很快從上級蓋好章回來,兩架直升機已經準備就緒,帶著成員們整理好的設備直奔Z市。
而人民大眾根本沒有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許新茶和萬齊喑各自擔任總調度,領著自己的小隊趕往一個又一個醫院。而衛飛和Z市市局刑偵大隊隊長劉論則先在總部向全市的醫院下發文件,接著開始討論常含平會挑哪家醫院下手。
“這種沒有跟建築裏設置的係統進行連接的微型防禦設備雖然能抵禦一時的攻擊,但是遭不住暴力破壞。”萬齊喑快速地說,“所以之前我在設計的時候考慮到這一點,在有人暴力破壞它的時候,會立刻進行定位反饋,開啟攝像模式,並且把影像傳到時研所。”
許新茶抹了一把汗,趕進下一家醫院:“時研所?這隔的也太遠吧!”
“老大你的手機是和時研所控製中心連著的啊!雖然不經常開但是也別忘了!”
萬齊喑匆匆忙忙地掛了電話,許新茶直接衝進醫院的院長室,證件快懟到人臉上去了,嘴皮子一溜就是一發連珠炮彈:“院長您好,我是時間研究所所長許新茶,這是我的證件您看一下。另外我根據上級指示來貴院婦產科科室設置防禦設備,麻煩您給個權限通知婦產科科主任。”
這家醫院的院長是個年紀大的,根本沒聽清楚許新茶這一串飛快地連珠炮彈,但他也是剛把上級發的緊急文件看完,又捕捉到許新茶三個字,先是震驚地瞅了他一眼,剛想說什麽就聽到上級指示四個字,立馬閉嘴了——他也剛收到兩份緊急通知,一份是兩張人像,一份還沒來得及細看,但大概是讓配合時研所及市局的工作。
他這麽一慢反應,時間耽擱了好幾分鍾。得到權限之後的許新茶飛快地跑去安裝防禦設備了,緊接著又馬不停蹄地跑到下一家。他暈頭轉向地走向來路,與他同行的肖安一把抓住他:“許所長,這邊!”
“哦哦,好的。”許新茶才來Z市幾天,對這地方根本就不熟悉,全靠導航和當地警員的幫忙,還有陸且將。不過此時陸且將正在按照他自己的路線去往Z市的每一家醫院,他的時間扭曲若要發動,必然是要對目的地的模樣七分熟悉的,否則能力會發動失敗。
每一個人都在十分高效率地動作著,然而設備的供應速度以及醫院數量讓他們根本來不及處理完所有。及至夜晚,他們才堪堪給十幾家公立的醫院和幾家小診所安上微型的防禦設備。至於其他的,實在是來不及了。
而陸且將也並沒有把全市的醫院跑遍。
“經過我們的分析和討論,常含平最有可能挑這幾家醫院下手。”衛飛匆匆趕來,遞給許新茶一張紙,正欲開口解釋就被許新茶擺手打斷了。他道:“現在我們始終處於下風,防禦保護設備並不能完全抵禦外來的破壞,隻不過是拖延點時間而已。”
許新茶皺著眉頭,心中不好的預感隨著夜晚漸深而變得更加差,幾乎令人焦灼:“我不敢保證這場仗咱們是百分百勝利的,但是最起碼、最起碼我們盡力把傷害減到了最小。今天晚上我已經安排好人員駐守了,你們分析出來的醫院我會派我們的成員過去,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我和且將會立刻趕過去。”
在收到通知的一瞬間,也許常含平已經發動了範圍內的時間能力,許新茶可以接著陸且將的能力迅速到達定位地點,左胸口上的徽標也可以迅速把其他三個人傳送過來。這東西造價高,技術複雜,就這麽幾件,多得實在是沒有了。
衛飛一眼就看出許新茶的焦灼,不僅打量了好幾次。他的印象中許新茶是從沒有出現這副神情的,不過他也理解,許新茶此刻是麵前對著一個強大的敵人,背後則擋著千千萬不堪入耳的輿論諷刺,前後夾擊,他以強韌的姿態成為時研所的脊柱,不至於在這種高壓之下崩潰倒塌。
鍾表上的時針已經轉到了十一點,夜晚這時候已經沒什麽人在街上了。不過醫院裏還是燈火通明,雖然少了白天的擁擠和忙碌,但晚上也同樣不會太閑。值夜班的醫生護士們來去匆匆,去各個病房履行他們的責任。
然而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夏季的夜晚不冷不熱,Z市這地方綠化做得很好,中心市區裏沒有C市這麽燥熱,把人悶得喘不過氣來。許新茶出去24小時便利店裏買了兩杯咖啡,給了陸且將一杯,另一杯自己擰開灌了:“你說今晚常含平會有行動嗎?”
“不知道,說不好。”陸且將不太愛喝咖啡,但是這是許新茶買的,他也就擰開喝了,“但提前做好準備是沒錯的。”
許新茶深呼吸一口氣,落座在婦產科外麵的凳子上。他能感覺到自己身體上的疲乏,但咖啡的刺激讓他並不能睡著:“是啊,無論怎麽樣,我們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如果第一晚常含平沒有動手,那麽第二晚、第三晚,他們都必須守在醫院裏,直到抓捕常含平才行。但這樣實在太消耗,市局的人數也不多,時研所的成員更是就這麽幾個,假如每天晚上通宵守著,早上又去抓人,簡直大幅度削減戰鬥力。
想到這裏,許新茶苦惱地皺了皺眉,看了一眼安靜的母嬰室。裏麵的每一個人都睡得非常安穩,防禦裝置則緩緩地閃爍著綠光,表明它的盡忠職守。這時,一個孩子忽然不安分地動了動,隱隱有要哭的態勢,他旁邊的母親被驚動,撐起自己開始溫柔地哄他。
多麽溫馨的場景。
“咱們得想個法子……”許新茶話還沒說完,他腰間的手機忽然發出一串急促的“滴滴滴”的聲音,兩個人神情一凜,陸且將迅速找到定位,眨眼之間就換了地方!許新茶雙腳一落地,眼尾就瞥到兩點金黃色光芒飛快地交鋒,他來不及思考一把衝了過去,擋在了付川川和萬齊喑麵前!
那一顆能量彈電光石火般攜風而來,許新茶心口倏地加快,一道金黃色的屏障感應到危險豎了起來。能量彈與屏障接觸,兩者皆碎為粉末,而另一顆打過去的能量彈則被對方躲開,打在了他身後的牆上,牆上立刻出現一條裂縫,防禦保護裝置閃起了紅光。
“距離西邊仁愛醫院近的,立刻趕過來!”許新茶一條語音信息立刻發送到了所有人的手機上。付川川和萬齊喑的能量槍指向白駒:“別亂動!”
這地方是醫院,不可能派武裝部隊過來的。許新茶正想說什麽,手機又瘋狂地叫了起來,界麵自動亮起,定位點瘋狂閃爍——這是防禦保護裝置被破壞的信號!這回居然是東邊三甲市醫院!許新茶臉上一寒,以極快的速度派遣除已經動身前往仁愛醫院外的人立刻到達市三甲醫院,他們倆就地消失,迅速到了市三甲。
許新茶一落地就察覺出了不對勁,這裏太安靜了,仿佛連風都是靜止的,而他們就像是兩顆小石頭一樣,誤闖了平靜無波的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