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第一晚,除去和母親妹妹吃了一頓便飯外,整夜,葉楓都守候在父親的床頭。

這一夜,他想到了很多。不隻是想到離家之前,父親威儀無比的模樣,甚至連父親脫掉他的褲子,將他按在膝蓋上,痛打屁股的事情,也都一一回想起來。

葉楓手中本有在黎落森林內得到無數種藥丸,可是,在不確定藥丸是否可以解毒的情況下,他卻不敢隨意的將藥丸給父親服用。

望著父親現如今如同植物人一般的模樣,再想到離家之時,父親曾經流下的無聲眼淚,葉楓的眼睛濕潤了。

這一刻,他暗自在心底發誓,一定要醫治好父親的毒症,並且尋找到暗害父親的元凶。

通過詢問葉瀾,葉楓這才知道,自從上次他拜托羅虎,送回數百兩金葉子後,父親就在籌劃著再開辦一間商扈。

原本一切事情都發展的極為順利,可就在最後關頭,葉天星準備購買下隔壁街道上所有店鋪,再開辦一間屬於葉家的商扈時,意外突然發生了。

仙河鎮另外一個商扈主,柴家的少家主柴雲天,也看中了葉家前街的那條街道。

在葉天星還沒有著手收購那些商鋪之時,柴雲天搶先下手,將整條街道都購買到手中。

柴家的突然行動,讓葉天星氣得不輕,從而也引發了葉家與柴家的商戰。

那一場商戰,雙方都以削價促銷為手段,大作虧本買賣。

到最後,葉天星不但將羅虎捎來的黃金悉數賠光,還欠下族長葉天文近千兩黃金。

商扈的失利,使得葉天星失去以往的英明與果斷。

也就是在葉天文派人催債的第二日,葉天星親自到葉天文家裏拜訪,回來後就成了這般模樣。

聽得事情的來龍去脈,葉楓眉頭緊皺。

他有種感覺,事情似乎並不是表麵上那麽簡單。即便是價格戰,葉天星也不應該虧損近兩千兩黃金。

葉楓能夠想到,之所以會葉家商扈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恐怕與葉天文這個債主,有著莫大的關聯。

想清楚葉家族人中出現了內鬼,葉楓心底不禁充滿憤怒。

即便他離家十幾年,他卻仍然知道,葉家族人能夠過上今天這般豐衣足食的日子,與他的父親有著莫大的關聯。

依照他父親仗義疏財的性格,絕不會自己過上好日子,而不顧族人死活。

也正是源於此,葉家一族,才會成為仙河鎮的上流。

“不知道那柴家有何背景,若是迷魂失心散與柴家有關,事情恐怕更不會像表麵那麽簡單。”葉楓不斷的盤算著。

就在他失神的瞬間,他的父親再次小便失禁,尿在床上。

發覺父親發出依依呀呀的叫聲,葉楓身軀猛然一顫,立時毫不嫌棄的為父親更換上幹爽的內褲與幹淨的床單。

第二日清晨,葉楓剛剛走出院落,就看到了李遠航與陳翎。

看到二人衣冠整齊的站在院落中,葉楓立即上前對著二人施禮。

“兩位長老,你們要離開仙河鎮了麽?”葉楓問道。

李遠航二人點了點頭,臉上現出一絲愧色。

“是的,宗主吩咐,我們必須在五日內返回。現如今已經是我們離開的第三日,若是再不折返,恐怕來不及了。”李遠航說道。

葉楓點了點頭,臉上並未顯露出任何苛責與不滿。

他很清楚,葉家的事情與離水劍宗的大局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而且離水劍宗此刻正值方興未艾之際,的確少不了李遠航二人的坐鎮。

“兩位長老,此番來到我們葉家,招待不周,還請見諒。既然你們要走,我也不挽留。還請兩位長老回去後轉告宗主與太上長老,我葉楓絕不是忘本的人,他日有機會,定然厚報宗門。”葉楓再次彎腰,深深的對著李遠航二人施了一禮。

葉楓的表態,讓李遠航與陳翎讚許的點了點頭。

陳翎用力的拍打著葉楓的肩膀,大聲說道:“葉楓,你放心。回去之後,我定然會向宗主稟明你家裏發生的事,我相信宗主也不會任憑他人欺淩我宗門弟子與其所在的家族。”

葉楓點了點頭,並沒有多做表態。

見何歡不知道什麽時候,悄然出現在身後,葉楓說道:“何師兄,還麻煩你幫我將兩位長老送出仙河鎮。另外,請你外出幫我打探一下,仙河鎮最近可否有任何異常的人或事。”

何歡點頭應承,並沒有說話。

他一言不發的跟隨在李遠航二人的身後,徑直走出葉家宅院。

何歡走後,葉楓來到前院。

見母親已然在灶房生火做飯,他的臉上現出一抹笑意。

他的母親李秀娥,是典型的家庭婦女,數十年如一日,都是在別人未起的時候,就起床生火做飯,甚至他的父親多次要雇用下人,也被母親拒絕。

望著母親有些佝僂的背影,葉楓的眼睛不禁有些濕潤。

他緩步走上前,接過母親手中的風箱把手,用力的拉拽,說道:“母親,你歇息一會,以後這生火做飯的活計,就交給下人來做吧。”

葉母望著葉楓專注的模樣,不禁伸手輕輕的撫摸了一下他的頭頂。

十年未見,當年的幼童已經長大成人。想到這十年來,自己並沒能照顧好兒子,葉母心底滿是愧疚。

“楓兒,快給我吧。你一個大男人,怎能做女人幹的活。”葉母搶過葉楓手中的風箱把手,向外趕葉楓。

見葉楓起身後,仍然站在門口不願離開,她說道:“孩子,要是你沒什麽事的話,就和娘說說你這十年的生活。”

麵對母親的詢問,葉楓一五一十的將這十年的生活講述了一遍。

隻不過,這番講述卻全都是假話。他根本就不忍告訴母親,他在這之前的十年中,受到了多少的欺淩與侮辱。

“楓兒,我看到這次和你回來的三個人,身份似乎都不一般。他們是離水劍宗的大人物麽?”葉母問道。

葉楓點了點頭,介紹了一遍李遠航與陳翎的身份。

聽聞昨日始終陪伴在葉楓身側的兩個老人,竟然是離水劍宗長老,葉母不禁慌了。

“楓兒,我們昨天沒有怠慢兩位貴客吧?”葉母擔憂的問道。

見母親這般模樣,葉楓微微搖頭,笑了笑。

將兩位長老離開的事情告訴母親後,葉楓再次步入廚房,替母親端來洗菜用的冷水。

“唉,楓兒,這也怪你。你要是早說出兩名長老的身份,我說什麽也不會讓他們這麽快離開的。”葉母一邊摘菜,一邊嗔怪的說道。

發覺母親仍然將兩位長老的事情放在心上,葉楓不禁暗自苦笑。

若是家裏沒有發生這麽大的事,他又何嚐願意讓兩位長老離開。

隻是,現如今情況不同,父親中的是萬毒穀的毒藥,若是兩大長老強行插手,保不準就會引發兩大宗門之間的爭鬥,這是兩大長老無法承擔的責任,也是葉楓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早餐時間,葉楓與母親,還有小妹葉瀾坐在一起。

望著葉瀾仍然有些羞澀的模樣,葉楓不禁一陣好笑。

“葉瀾,你都到了快要嫁人的年紀,可否尋找到如意郎君?”葉楓一邊吃飯,一邊打趣的說道。

葉瀾嗔怒的瞪了葉楓一眼,雖然嘴上沒說什麽,但目光總是不停的瞥向母親,似在尋求幫助。

“其實瀾兒倒是真的有了如意郎君,隻不過家逢變故,耽擱了瀾兒的婚事。這回好了,楓兒你回來了,長兄為父,改日你就代表咱們葉家,去城北的獨孤家看看,也把瀾兒的婚事定下來吧。”葉母長歎著說道。

“獨孤家?”葉楓不禁一愣。

獨孤是個罕見的複姓,葉楓記得他臨走之時,小鎮之上似乎並沒有複姓獨孤的人。

“嗯,獨孤家是八年前搬來小鎮的。這幾年,他們家一直幫襯著咱們葉家商扈的生意,瀾兒與獨孤嘯天之間的婚事,也是你父親與獨孤傲老爺子親自拍板做主的。”葉母說道。

“娘……”餐桌一側,葉瀾嗔怪的喊道。

見女兒羞澀的模樣,葉母笑了笑,不再說這事。

母子三人吃飯之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人未進入院落,就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秀娥弟妹,葉瀾,我來看你們了。”院落內傳來一陣高亢的男聲。

聽聞聲音,李秀娥麵色陡然一變,葉瀾的臉上的也升騰起一股怒意。

“母親,別搭理那個家夥,就讓他在院子中站著吧。”葉瀾恨恨的說道。

聽聞葉瀾的話語,葉楓麵色不由一寒。能讓妹妹如此憎惡的人,顯然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倒是要看看是什麽人,會讓他的母親麵容變色。

放下飯碗,葉楓緩步走入院落。

看到院落中站著一中年,一少年,兩名男子,葉楓略微怔了一下。

依稀間,他似乎對眼前這對父子模樣的人有些印象。

仔細辨認,他這才發現,那名中年男子,就是葉家現任族長葉天文,而那名少年,則是葉楓兒時夥伴之一,葉天文的獨子——葉森。

“不知道葉伯伯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贖罪。”葉楓拱手上前,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葉楓的突然出現,讓葉天文愣了一下,他身後那名眉清目秀,神情中略顯拘謹的少年,眼睛則一亮。

“楓哥,你是楓哥?”葉森興奮的搓著手。

葉楓微笑著對葉森點了點頭,彎腰對著葉天文施了一禮,說道:“伯伯,還請客廳上座。”

葉楓彬彬有禮的模樣,讓葉天文心情大好,他點了點頭,隨著葉楓進入葉家的客廳內。

客廳中央,葉天文坐在上首位置,葉楓坐在下手,而葉森則站在葉天文的身後。

葉天文目光炯炯的盯著葉楓,發覺葉楓身上似乎沒有任何劍士氣息流露,略微皺緊的眉頭,這才緩慢舒展開來。

“賢侄,昨日我就聽聞你回來了,本想上門拜訪,可一想到你們一家人久未團聚,我並沒有做那不識趣的人。這不,今天一早,森兒嚷嚷著要拜訪你,我就和他一起來了。”葉天文笑吟吟的說道。

“謝謝伯父關心,其實小侄回歸也沒什麽了不起,又怎敢勞您大駕?”葉楓淡笑著說道。

說罷,他站起身,為葉天文斟滿茶水,而後坐回原位。

“賢侄,前段日子我還曾派人打探過的消息。我聽說你在離水劍宗過的並不舒心,可有此事?”葉天文不動聲色問道。

聽聞葉天文問話,葉楓低垂的眼眸中,閃過一道寒光。

這老家夥看似客氣,可實際上卻是話裏有話。

葉楓已然明白,這老家夥根本不是上門拜訪,而是親自上門,來摸查他的底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