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逝去了,那個曾經不斷催促自己去考公務員的母親,不知為何而逝世。
林易淚如梨花雨落,雙膝跪倒在門檻上,鮮血源源不斷流在白色的長袍上,然而,他已感覺不到一絲腿上傳來的疼痛。
因為他此刻的心仿佛正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撕裂,扯成一塊塊,撕成一條條,鮮血淋漓,血肉模糊。
腦中還無比清晰的記得她在自己高考那年帶自己去寺廟求福,求佛祖讓自己考上夢寐以求的重點美術學院;也記得當年自己在學校被雷雨所困,是她不顧閃電交加在雨中奔馳,步行數裏路,最終淋了全身濕透給自己送傘。
現如今,林易腦中殘留的一幕幕回憶竟成了過往,他再也沒有機會喚她一聲母親,從此天人永隔。
院外沉睡的姥姥白發人送黑發人,這種傷痛無法言語。
怪不得此刻的父親看去更加蒼老了,滿臉都是傷,刻下了歲月與孤獨的皺痕。他日日夜夜思念妻兒與兒子,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是他無法割舍的心裏寄托與期盼。
林易跪了很久很久,低著頭顱不知所雲,淚水不斷從其眼中滾落,整個意識都充滿悲痛。
他的父親轉身離開房間,朝他不斷走來。後者踏步而出,直接踩踏在了林易的身上,林易想要躲避,然而時間卻已經來之不及。
噠噠噠!
父親的腳步踩在地板上,發出一聲聲木板的空響聲,腳步直接穿透了自己。
林易茫然的看著父親將自己當成了空氣,腳步依舊那般無力,心想地方為何會見不著自己。
“為什麽會這樣,父親為什麽看不見我。”林易麵色駭然,著急道。他麵色十分驚愕,不斷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最終在其不斷的緘默思量後,終於想起來自己現在不過以意識的形式存在,甚至還在金蟬筆的考驗之中。
“不對,這一切都是假的,一定是金蟬筆給我帶來的影響!”林易不斷在嘴裏碎碎念,愈發覺得先前所見到的一切都是虛假,他接著自語道:“母親不可能這般年輕就逝去的,她身體健康無比,根本不存在任何的疾病,她沒有理由逝去的!”
林易用白色的袖袍擦去眼中的淚水,忽然間站了起來,整個身體都顯得輕飄飄的,膝蓋上的疼痛猶在,隻是沒有血跡再流出。
“難道這是一個幻境?”林易皺著眉宇,不斷疑問。他看著這個熟悉的世界,心頭愈發覺得這是一種在道心的上阻礙,仿佛自己被某種事物束縛住,就如被一座大陣給困惑住了,找不到突破的方向。
父親是擬化出來的,隻是蒼老了無數,姥姥也必然是擬化出來的。
“如果是幻境,為什麽這座房子與我記憶中的樣子一模一樣,甚至牆紙與裝修都重新過,而且這個幻境為何要給我設立一個母親逝去的假象?”林易不斷詢問自己,想透過種種不對勁的現象挖掘出幻境的本質。
隻是何為本質?
林易站在門前久久思想不通,他隻有選擇走出了房子,來到了原先出現的院子中。
父親不見了,那個由假象製造出的蒼老父親就消失在了這棟房子裏,不知去向。隻不過姥姥依舊躺在了葡萄藤下的躺椅上,她閉目沉睡著,臉上依舊帶著蒼老的皺紋,神色平和而慈祥。
太陽光線依舊不斷從天空照射而下,穿透了葡萄藤葉的縫隙,照落在了地麵上,美輪美奐,像是一絲絲垂掛著的光絲。
“既然是幻境,我終會破了你!”林易看著眼前那閉目沉睡的慈祥姥姥,堅定說道。
……
……
青山峰頂飄著白色雲霧,山腳之下有一條溪流蔓延山野,溪水流過了青色的新嫩小草原,穿過了兩岸盡是綠葉的蘆葦叢。
小溪之中魚兒依舊來回不斷遊弋,成群結隊的,往上遊的魚兒已經返回,往下遊的魚兒也已返回,它們就像是進行了一次簡單的遊弋修行,隻為急湍的水流而奔騰!
溪邊之上,一位垂釣的青年依舊坐在那塊肮髒的礁石上,頭上也還帶著那頂破舊的鬥笠,他隻手握著那竿沒有魚鉤的竹製魚竿,那根輕浮的魚線被微風吹在了半空中,然而,青年卻似乎並不在意魚線飛躍半空,嘴角始終淡笑著,隻是眼睛緊緊的盯著那些魚兒們看。
“既然你們都已暢遊完畢,是不是也該上釣了?”青年看著那些肥沃的魚兒不斷在溪水中掠動,絲毫不著急的說道。
支撐下巴的左手緩緩抽出空來,青年頭顱不斷抬起。他直立起自己的身軀,仿佛一顆被積雪壓倒的竹子緩緩伸直,最後竟變得如同一顆青鬆般挺立。
掠動的清風在青年立直身子後驀然停歇,周圍仿佛一下子便靜止了下來,但正因為這種毫無風向飄動的靜止,不禁又使溪邊的正不停擺動的青草葉子停下搖晃,連同那根透明並輕如鴻毛的魚線也緩緩垂直在了溪水中。
魚線落入水中,止不住因溪水流動而不停搖晃,隻是青年毫無煩躁的看著這根魚線,隨即左手微動,也不知使了什麽樣的稀奇古怪的手法,竟將魚線牢牢固定在了半空中。
“吃吧,願者上鉤!”青年看著魚兒,得瑟說道。
魚線如同一根鋼絲鑲入水底,一直蔓延到了溪水底部,而且在魚線的尾端有白光不斷閃耀,散發出了一種吸引對方的氣息波動。
魚兒們感受到一閃一閃的氣息波動自水中傳來,隨之便陸續向那根魚線集中而去。它們圍在這根魚線旁邊不停的打轉,但卻始終不敢向前撕咬將其咬入嘴中,直到很久後,越來越多的魚兒靠近魚線,成千上萬,像是冬季往南方遷徙的魚群一般。
青年靜靜得看著它們,看著它們集中在了這一河段,臉上笑而不語。
此刻的林易還身在幻境之中,他就像萬千魚兒中的其中一條。
他在自己熟悉的院子裏不停思考,魚兒們在自己熟悉的水域裏不停遊動,天空上垂落的那道光線就如此刻青年放入河中的魚線,隻是林易尚且沒有找到可以抓住陽光的辦法,溪中也沒有一條突出的魚兒去咬住那根散發白光的魚線。
於是,時間又過去了許久許久……
林易緊鎖的眉宇微微鬆開,他抬頭望向昊天發現院子上方的陽光還在,而且它依舊停留在了原來的位置上,不曾有半點移動。
姥姥一直躺在椅子上沉睡著,像是再也醒不過來,林易看著眼前這位閉目養神般的姥姥,心中卻漸漸明白了一件事。
下一刻裏,林易忽然間輕笑了起來,而且笑的很是暢塊。他微微抬起右手,修長的五指緊握,帶著一股純淨的天地之氣湧出,直麵朝躺椅上的姥姥襲去,毫不留情。
唰啦一聲!
某處溪水中的魚群中,突然有一條紅色的魚兒高高躍起,它破開了溪流的水麵,濺起無數顆透明的水珠子。
青年看著這條突然蹦出水麵的魚兒,心中早已樂開了花,他順手一揮手中的那根竹製魚竿,魚線便猛然自水底裏飛起,而飛躍到半空中的魚兒見那道白光與自己一樣飛躍在了半空中。
柔潤的身體神奇一扭,紅魚兒的身子在空中竟改變了原本要掉落的方向,隨之莫名向那根魚線飛去,而就在魚兒徹底靠進那根沒有綁任何食物和魚鉤的魚線後,它又張開了自己的小嘴巴,最終一口咬在了魚線上。
青年的魚線被紅魚兒咬住,魚竿的尾端自然快速彎曲,他執手魚竿在空中不停搖晃,然而,那條嘴含魚線的紅魚兒卻像是怎麽都不肯再撒嘴,仿佛就認定了要掛在這根魚線上。
青年見紅魚兒如此頑劣與固執,輕歎口氣的搖了搖頭,嘴中笑著說道:“原來是你這條愚蠢到極致的傻魚,你難道不知離開水麵就會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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