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烏光將至,天色逐漸轉化深沉,街道上點起萬盞枯舊燈火,照的大街一片明亮與光華四起。
喧嘩的吵鬧聲不斷響起,街道之上的過客人來人往,林易與閏安吃完麵線,大嬸便已收了麵攤子,準備一同前往荷塘小家去。
“大嬸,你的雞蛋麵煮的可真是好吃。”一路上,閏安幾次提及大嬸手藝,口中更是念念不休,仿佛還要再吃上幾碗。林易對此,隻是無奈的不斷搖頭苦笑,畢竟當時他也十分喜歡吃這雞蛋麵。
“嗬嗬,閏兄弟過獎了,等會兒到家,我讓漢子再熱些獐子肉與你們一同吃酒,到時,你們必然會更加驚訝那美味的獐子肉。”大嬸一邊走路,一邊笑著說道。
“好好,被大嬸這麽一說,我倒是又有些餓了。”閏安揉了揉小腹,暗暗乍舌,仿若就要從口中流出哈喇子,一副貪吃模樣倒是顯得十分單純與忠厚老實。
林易見閏安如此模樣,笑著沒好氣道:“你方才剛吃完四大碗雞蛋麵,而且一口麵湯不剩,又怎會饑餓的這般迅速?”
“我不過就是想吃而已,再說了,大嬸的手藝確實是十分好,依我看啊,和我的烤肉也相差無幾了。”閏安說道。
“噢?閏兄弟還會烤肉?”大嬸在一旁聽到閏安之言,疑問道。
“嘿嘿,那事俺的獨門手藝,不可傳,不可傳!”閏安像是深怕對方會要求他說出烤肉手法,急忙賠笑說道。
林易身在一旁,依舊無奈搖頭,並未多說什麽。
前麵燈火依舊,池塘的水麵映出一片燭光通明,隨著春夜微風拂過,水波開始徐徐蕩漾,不禁使倒映在水麵裏的燭光不斷掠動,顯得分外有趣。
舊路重返,溪中流水潺潺,聲似琴音,十分悅耳。古老的梧桐樹葉隨風搖曳,發出陣陣沙沙沙的輕響聲,給寂靜的晚間多了一分生氣。
三人走進屋舍,裏麵燭火早已燃起,一名步入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笑麵迎上,然而,就當男子瞧見林易與閏安之時,眼中的笑意驀然便成了驚愕。
“是你?”大嬸的丈夫顧文清看見林易,驚訝說道。
大嬸見自己丈夫識得林易,也是疑惑難解,隨之問向丈夫道:“怎麽?你們識得?”
“算不上相識,不過在前日有過一麵之緣!”顧文清笑笑說道,隨之便友好的相邀林易進入屋舍,同樣十分善意。
林易並不認識眼前的中年男子,準確的說是根本不曾見過,但對方既然識得自己,想必定是在什麽地方碰過麵,隻是他卻如何都想不起來了。
“想必你就是先生口中的顧大叔了,小生冒昧相問,不知我們在何地見過麵?”林易自己已經想不起事情經過,直接便向眼前的顧文清問道。
顧文清聽言,又是爽朗一笑,沒有任何顧忌回道:“哈哈哈,少年郎確實不曾注意到我,那日我從外地狩獵回來,正巧在官道上瞧見陸家馬夫鞭打這位兄弟,我本想趁陸家公子走後再上前搭救這位兄弟的,可小少年卻趕在我的搭救之前便已救下了這位兄弟。”
說道這,顧文清微頓了口氣,眼神深深的看了一眼林易,接著說道:“我對少年的行俠仗義十分欽佩,因此才會記憶深刻,一眼就認出你來。”
林易聽言,微微一笑道:“原來如此,嗬嗬,顧大叔過獎了,那日我也是看不慣富庶之家這般欺辱百姓,而且下手之人竟是一位低賤的馬夫。他不拿閏安兄弟的性命當回事,那我便不可視而不見,所以我隻有將閏兄弟搭救了下來。”
“哎,居身在寮城,官宦便是王法,我等百姓不過隻是求個安身,哪裏又敢對他們有所抱怨呢。”顧文清歎了一口氣,順手拿起桌上的酒壇子,給三人滿上了一碗清酒,無奈說道。
“難道帝國對這種傷民敗壞之事從不管製嗎?”林易聽出了顧文清語氣中的無奈,疑問道。
“少年有所不知,如今寮城勢力早已劃分為三,分別是陸家,蕭家,還有唐家。”顧文清說道。
“他們三家在寮城便等同於帝國存在,而且據說陸家在幾年前更是出了一名修行天才,被什麽上古大宗派給收取為弟子了。因此,陸家便等同於有了修行者的庇護,帝國更是將其奉為護國上賓,哪裏還會在意他們平時欺壓百姓?”
“既然陸家如此強盛,那為何其餘兩家又還能在寮城立足?”林易隱約想起了什麽,好奇問道。
“唐家的家主唐國良乃是帝國大將軍,隻不過家眷女侍都生活在寮城罷了。陸家平日裏雖然強勢,但也不可能使一位統領帝國兵權的將軍府給滅了,而且帝國本是不可失去唐國良的,他是出了名的戰無不勝,甚至可以說沒有唐將軍的存在,便沒有今日的帝國存在。”
“看來這名唐大將軍驍勇善戰,智行天下,必然是帝國一位不可多得的武道高手了。”林易感慨道。
“是啊,唐將軍天生神力,足智多謀,而且行事光明磊落,更是對自己的子女管教十分嚴厲,在寮城,唐家也是最深得人心的一家。至於那蕭家,卻是人人都唾棄的一家。”
“噢?難不成是因為那位蕭家少爺?”林易想起自己在畫坊折斷手臂的小胖子,喝了一口碗中的辛辣清酒,笑著問道。
“蕭家行事十分霸道,乃是直係帝國皇叔的後人,而且就如小兄弟所言,蕭家有著一名紈絝至極的子弟,喚名蕭皮蛋。蕭皮蛋平日裏總喜歡以惹事生非為主,據說前陣子還進入了寮城常微先生的畫坊,其目的就是為了套取唐家之女唐菲菲的歡心。”
顧文清說起蕭皮蛋,眼神驟然冷冽,仿佛有著什麽仇恨,他接著說道:“隻可惜,唐家小姐生來貌美如花,其為人更是文禮兼備,精通琴棋書畫,乃是寮城以及整個帝國都不可多得的才女,又哪裏看的上蕭皮蛋這等紈絝子弟。依我之見,那蕭家的小畜生不過隻是自取其辱罷了!”
“顧大叔似乎對蕭家有著什麽恨意?”林易見顧文清說的激動,臉色愈發冰涼,試探性的問道。
“哎,不過都是些悲慘往事,莫要提及了。以我們這等百姓人家,就算身負仇恨,又有何辦法去向大戶人家報複!”顧文清眼中泛著紅光,將碗中的酒水一口飲下喉嚨,絲毫不顧酒中辛辣。
身後手上正端著獐子肉的大嬸聽到顧文清之言,也是深深歎了口氣,仿佛心中有著難以言喻的痛苦。林易瞧見對方不願說出事情前尾,倒也沒有再糾纏尋問,畢竟誰都不希望自己內心的傷心事被提及。
因為那是一種深痛,無法言語的痛,深入骨髓的痛。
……
……
“好香啊!大嬸手裏端的可是獐子肉?”閏安在一旁聽二人對話許久,始終未插的上嘴說話,現如今,他似乎也感受到了屋內的氣氛有些緊迫,緊忙轉移話題道。
大嬸聽言,僵硬的臉上努力擠出一絲笑意,隨之將手中的大瓦盆往桌上一放,頓時香氣繚繞的獐子肉便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閏安見獐子肉已放至桌前,嘴中恨不得就要流出哈喇子,他雙眼極速放光,立馬舉起手中的筷子夾了一大塊獐子肉,也不顧上麵還冒著蒸騰的熱氣便直接送進了嘴裏。
獐子肉滑入嘴中,閏安一臉滿足的嚼勁起來,口中不禁發出了嘖嘖嘖的響聲,顯得格外好吃,而且他吃著獐子肉的神情別提多麽**,真是叫人忍不住誘惑。
一旁的顧文清與大嬸見此,又是哈哈爽朗大笑起來,隨即便好意的讓林易嚐嚐看。
於是,林易在見到閏安那沉醉的神情且又問到這股飄香之味後,終是忍不住的伸手夾了一小塊獐子肉送至嘴中。
獐子肉香而不膩,外加經過顧文清的秘密醃製,不禁又多了一份美味,況且獐子肉本是入口質感十分好的肉類,所以肉質咬嚼起來也顯得十分有韌性。
甜美香溢的湯汁從獐子肉中滲出,流入林易的嘴中後,使其頓時流連忘返起來,而且,這道看似簡單水煮而成的獐子肉,其實對他有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味覺盛宴的美味大餐感覺,讓其難以忘懷。
伴著林易幾人相互間的瓦碗碰撞豪情之聲,碗中清酒辛辣入喉,林易早已暢快無比,而且在這豪情萬丈的時刻,他似乎暫且忘記了身上背負的所有壓力與責任,畢竟他今夜確實吃的十分高興,倒真是頗有幾分“世間難得幾回有”的味道。
林易很久都未曾這般開心放鬆過了,修行讓其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壓力,陸小羽的仇恨更是讓他無法忘卻,為了讓自己強大,他曆經生死而不死。
既然老天都不讓林易死,那麽他就得好好活著,比所有人都要更好的活著。
幾人把酒言歡,清酒不斷吞入腹中,閏安早已趴在桌上呼呼昏睡,而林易也沒有用天地之氣去讓自己保持清醒。他想要讓自己徹底醉一次,然後迎接新的一天,新的人生。
清色的酒水醉倒了林易的人身,但卻沒有醉倒他的明心。
等到夜深人靜之刻,明月空中高掛,如同一輪絢麗的銀盤,明月綻放出道道銀輝,直射窗台而進,郊外田邊蛙叫不斷,頗顯良田深夜幽靜之意。
林易扶著閏安顛顛撞撞的走向房間,將沉重的閏安扔到床榻上,隨之自己也狼狽的躺在了寬敞的床榻上。
一夜無話,兩人如同兩頭死豬一般昏睡了過去,唯閏安鼻間的鼾聲震耳欲聾,咆哮如凶獸,在幽暗的房間中徘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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