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婉轉,官道無疆,一條由泥黃色石磚平鋪而成的大路直直通向某座城池。

大道上人影漸多,馬車過往匆匆,行走在道路上的林易步履滿跚,衣裳襤褸,他陀著彎曲的背脊,模樣顯得十分落魄。

青絲迎風飄起,絮亂而張狂的舞動在其額前,身上的衣服有處處破洞,看起來極其神似世俗間的乞丐。雖然他這個乞丐看起來樣貌很不堪,但那張稚嫩清秀的臉龐卻幹淨無比,仿佛是世間最聖潔的一張臉。

一嗲一嗲的步步走遠,身邊自然與無數的過往行人擦身而過。世人淡漠的看著他,眼中帶有不知情的情愫,其中有嘲笑者,也有憐惜他的人。

大荒台是古老傳承下來的傳送工具,它很神秘,可以借助天地之氣的輸入讓人穿梭在天地之間。林易就是這般從那不可踏足之地來到了人世間。無人知曉這種古老的陣法是誰創造而出,如今也就隻有流傳久遠的宗派還有大荒台的蹤跡。

林易不斷行走在寬闊的官路上,肚腹之內饑餓無比,他環視四周想找個店家吃點東西,哪怕隻是兩個發硬冰冷的饅頭,那也好過挨餓。

隻是官道漫長,道路兩邊都是叢林,旁邊更無半點店家的影子。

……

……

“快讓開,前麵的人都速速讓開,莫要耽誤了我家少爺的大事,不然要你們好看!”

馬蹄聲狂亂著,桀驁不馴的聲音忽然從車前趕馬的馬夫口中遠遠傳來,細聲微弱,但卻充滿強勢。官道上的人們聽聞此聲,再眼見那輛華麗的馬車行來後,麵色膽怯紛紛讓道,頓時給碩大官道中間的留出了一條寬敞大道。

他們很是懼怕這輛馬車,更加懼怕這馬車裏的人。

林易行走在官道邊上沒有回頭,對於這種強勢如土霸主的紈絝子弟,他深知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他將大道中間的腳步挪向路邊,並不算什麽麻煩之事。

馬車的木輪滾動在堅硬的路上發出軲轆軲轆的碾壓聲,駿馬的提著四隻健壯的馬蹄不斷躍起躍落,一塊塊奔跑時的肌肉在其身上挪動著,充滿健美的力量感。

林易與馬車擦肩而多,第一次轉頭用深邃的眸子側眼望向馬車。

馬車很豪華,這是外觀上給他的第一感覺。隨後落入眼簾的無疑是那名手揮長鞭的馬夫,馬夫臉色很焦急,口中不斷重複叫喊著先前那句話,看得出他神色緊張似乎是在趕時間。用手中緊握著的長鞭不停甩在前方奔騰的駿馬側身上,發出一聲聲的啪啪聲,馬夫眼中毫不留情。

駿馬身心疲倦,但身受長鞭揮斥下來的疼痛不得不奔馳快若閃電,就像是一道流光閃過,可惜後方的那架馬車著實沉重,拖的它鼻尖開始透出一聲聲沉重的呼吸聲。駿馬已經連續奔馳了數個時辰,速度實在是無法再加快,但即便如此,馬車行駛的衝勢依舊無比迅猛,仿若驚鴻,可見這匹駿馬兒實非凡物。

迎麵而過的馬車掀起一陣狂風,刮起周圍人們的衣袂與樹葉,正因為這種疾風的吹動,不禁也將車身兩旁的簾布嘩嘩吹起。

林易順眼望去,透過那層層飛舞起的簾布,瞧見車內坐著一名青年男子。

雖然隻是一眼擦過,甚至那名男子頭也未轉,但林易卻可以很清晰的記住這張臉,因為這名男子的樣貌他太熟悉了。同樣帥氣與俊美的臉龐,側臉望去就如海岸線一般,兩眼如鷹眼般犀利,唇薄而鮮紅,仿佛在上麵還滴著血液,那般深紅。

馬車快速閃過,眼角的餘光順著馬車繼續望向遠處,林易心中感慨,暗想著馬車裏的人莫非真與他有什麽關係不成?

“即便有關係又何如,冤有頭債有主,倘若將仇恨牽扯他人,這與黑暗之物的行徑又有何之別。”林易心中輕聲呢喃著,立刻便想明白了事情的因果,隨即搖了搖頭放下了心中的瑣碎之事,直直向前走去。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林易口中輕聲念著離騷,示意自己不斷向前走去,去尋求那可以填飽肚腹的小店,畢竟他真的太餓了。當然,能夠將離騷本意對修行意誌要堅定的想法用在尋覓食物上也非屬林易不可,因為在此生,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不會再出現另一個屈原。

“你這廝找死不成,方才馬兒沒把你踩死,大爺今日便抽死你。”前方的轉道處傳來一陣怒罵聲,林易聽聞略感熟悉,不禁加快了腳下的步伐踱步趕了上去。

啪啪啪!

長鞭依舊不斷揮舞著,林易順眼望去,發現那揮鞭之人果真是先前那位趕馬的馬夫,隻不過此刻他手中的長鞭卻沒有在揮斥駿馬身上,而是抽打在了官道中央一位滾動在地麵半卷縮著身子的男子身上。

男子被長鞭揮中滿臉痛苦,額前汗如雨下,他用彎曲的手臂緊緊的護住頭部,身體在地麵上不斷滾動著,可他卻從頭到尾都未曾叫過一聲痛。馬夫見男子如此血性,心頭大恨,並未停歇手中的長鞭,鞭子一次次的如落雨般襲擊在男子身上,很快便打穿了男子單薄的衣裳。

血液從男子身上流淌而出,徹底染紅了肮髒的上衣,馬夫看著對方仍舊隻聲未吭,煞氣的臉上又不禁變得十分猙獰。他再次加大了手中揮鞭的力量,臉色十分絕情,嘴上依舊吐露著無比肮髒的詞匯,仿佛這名倒地滾動的男子還不如那匹駿馬來的珍貴。

周圍陸續圍觀上了許多民眾,他們眼看著馬夫不斷用長鞭擊打在男子身上,臉上雖有勸說之意,但卻無人敢上前阻止。

林易從後方走到民眾堆裏,看著那幾乎全身被鞭打染血的男子,心中駭然。暗想著為何普天之下,竟還有這般暴虐之事,並且無人上前勸阻。

“哎,隻能說此人不幸啊,竟擋住了這輛馬車,我看他今日必然難逃一死啊。”周圍那些民眾看著滾在地麵被打的男子,顫顫說道。

“是啊,誰叫他走路不長眼撞在了這輛馬車上,不過他也倒算的上是一名鐵血漢子,即便受此痛打卻始終隻聲未吭。”另有男子附和道。

“血性又有何用?如果早些時候求饒,說不定還隻是受點皮肉之苦換回一條性命,至於現在,你們看他被打的渾身是血,哪還有活下去的可能?哎,大家都快散了吧,隻能說是又一個苦命之人,而且我看他並不像這裏的人,可卻偏偏要來這裏送死。真是上輩子造的孽要此生這般淒慘的來償還。”一名婦人說完轉身朝著前方離去,語氣顯得無比惋惜。

“難道世間帝國的官員們平日裏都眼睜睜看著富庶之家如此行凶作惡,眼看著尋常百姓受辱欺淩嗎,若是如此,那立官又有何用?”林易緩緩自語道,臉色暗淡。

“你這駝子是何處人,萬不可胡亂說話,不然那根長長的鞭子可就要擊打在你的身上了。”周圍的一名男子說道,他看了一林易,發現其落魄的模樣後,接著道:“我看你自身都已落魄成這般模樣,又憑什麽去管人家的事,早點散去吧,莫要惹惱了那馬車上的人,不然你也難逃一死。”

“難道你們便能狠下心,眼睜睜的看著他慘死於長鞭之下?”林易忽然轉頭看向這名勸說的男子,神色十分冷冽。

似乎是因為林易此刻的語氣很強硬,又或者是懼怕馬車裏的人,這名男子在林易那深邃而充滿戾氣的雙眼望來後心中忽然一涼,仿佛有著一種懼怕對方的感覺。男子很仔細的看了一眼林易,發現他依舊是個駝著背並且無比落魄的少年後,這才退去了心中的那股懼意。他淡淡道:“年輕人,非是我等不願上前阻止,而是實在不敢上前阻止,你可知這輛馬車的人是誰?”

“不怕告訴你,這馬車的主人就是前麵不遠處的城池之主。車內的人便是王法,你說王法要打死一個來曆不明的山野匹夫,那會有人管製嗎,又會有人敢來管製嗎?”這名男子說完後,很是鄙夷的看了林易一眼,似乎是在嘲諷他的無知,隨即便悻然離去。

林易見對方徹底走遠後將視線收回,看著眼前這一幕的悲泣之景,心中不由想了很多很多。

眼前那被馬鞭抽狂的男子似乎已經奄奄一息,長鞭落在他的身上,濺起一朵朵飛濺的血花,好在此刻的他已經徹底昏死過去,所以即便是長鞭照常揮下他也毫無反應,減少了不少清醒時的痛苦。

良久後,馬夫停下了手中的長鞭揮動,他艱難的喘著粗氣,神情淡漠看著地麵上的男子,發現他就要死去。

於是,他才朝著那地麵上的男子又吐了口唾液,暗道晦氣的停手下來。

“夠了,他已經活不成了。”馬車裏突然傳出一道清脆的聲音,無比平靜,似乎先前的事早已習慣。馬夫聽聞後快速退回到了馬車前,變得一臉笑意。馬車的人接著道:“快些趕馬吧,若是我回府遲了,你與那刁民的下場無二。”

“是,少爺!”馬夫有些畏懼道。

坐上馬車的馬夫繼續想揮動著手中的長鞭,但駿馬兒不知是休息的時間夠了,還是它懼怕馬夫會像之前鞭打男子一般虐待它,最後將它活活打死,所以,沒等馬夫的長鞭落下,駿馬兒便口中喝出一聲響亮馬蹄聲,健壯的兩條後腿猛然發力,前腿直躍而起,拉著沉重的馬車自官道上揚長而去。

馬夫看著駿馬兒奔騰,心頭微微一愣神,不禁得意道:“看來連牲畜都開始懼怕大爺了。”

……

……

(新卷開始,精彩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