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漆黑色的夜色到天明,從漫空星辰到碧藍天闊,從寮城王府到陸家府宅,時間與路途都看似久遠漫長,隻不過時間更顯飛快擁擠;但在每一刻裏,其實時間都留下了很多重要的東西,而路途上也被人們行走後的足跡所印上了鮮明的痕跡。

該發現的人發現了事情,不懂的人發現不了。

翌日清晨,天色尚且還是微微之亮,然而便在此刻的寮城大街上,大黑狗們卻已開始不停的叫喚,像是被那名匆匆走過的身影勾起了心中憤怒。

那道身影略顯著急,腳步也有些倉促,但沒有騎馬;他走動的腳步很快,眨眼之間便從王爺府的後門深巷裏走到了遠處,眼看著就要從街道上拐彎消失,寮城裏的人們沒有在意他的行之過往,也沒有人注意到他到底是要去哪裏。

很久之後,天色的明亮度又清晰了些,那道從王爺府裏出來的身影也逐漸開始清晰起來。他穿過了寮城幾條大街,然後走進了那家同樣貴為寮城三大家之一的陸府,陸府的家丁見到他的來臨,又看了看此刻晨曦都為展露的天色,不禁鎖了鎖眉有些好奇。

於是,一名站在大門前的家丁攔住了王爺府裏的侍衛去路,隨之抱拳開口問道:“將軍一大清早來我陸府,不知所謂何事啊?”

麵對陸家的家丁詢問,王爺府裏的侍衛也沒有太多遲疑,他回答道:“本將奉王爺之命,前來相邀陸家主去我王府,王爺說有要事與陸家主相商。”

陸家的家丁聞言,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那將軍請隨小人先去府裏等候,我這就讓府中丫鬟去喚老爺來。”

“如此甚好,那便有勞閣下了。”

“不敢不敢,將軍言重了,小人可受不起啊!”

……

……

半響之後,一位滿麵絡腮胡遍布的中年男子從小院中行來,他身穿樸素長袍,看起來簡單而樸實;陸長雲幾步之下便走進了陸府的客廳,在看見坐上之人後,則立刻帶著笑麵說道:“原來是將軍來了。”

王爺的侍衛見陸長雲走來,當下便從座上站起,他看著眼前這名看似滿臉粗獷的中年男子,雖然覺得對方實在沒有什麽尊貴與高不可攀,但其心中卻清楚知道對方的身份足矣堪比自己主子,所以侍衛便立刻恭敬抱拳,說道:“末將見過陸家主!”

陸長雲見此,依舊笑麵十足回,他上前一步扶住那就要拘禮的侍衛,連忙說道:“將軍無須多禮,還請入座。”

侍衛從容入座,陸長雲則端著茶幾上的清茶輕抿了一口,隨之繼續笑著問道:“不知將軍此番起來,王爺可是有什麽事情交代?”

侍衛聽聞,搖了搖頭回答道:“王爺並未吩咐末將什麽事情,隻不過王爺讓末將轉告陸家主,讓您今日務必前去王府一趟,他說有些事情要當麵和你商量。”

陸長雲聽此,心中不由開始暗想對方的語中之意,然而他卻不能想到對方寓意何為,所以他斂去了臉上的笑意,淡淡說道:“那好吧,陸某等會兒便隨將軍去王府一趟,將軍先在客廳用茶,我去後院一會兒再過來,到時一同前去王府。”

“好,那末將就在此等候了陸家主了!”

陸長雲點了點頭,抬步又離開了客廳,朝後院快速行去。

陸家的後院,依然是大家族裏麵的風貌,但不同於王府皇親之家的是,陸家雖然看起來很是繁華珍貴,但卻少了一種讓人為之忌憚的威嚴,這就好比不管是皇宮,還是王府,它們裏麵都會金碧輝煌,雕梁畫柱,雕刻著人們為之敬仰的龍鳳之象。

陸家沒有這些世俗凡塵最為尊敬的龍鳳之象,也沒有皇家裏麵那麽氣勢如虹,在世間成立為王;在陸家的後院中,一潭清池橫躺,池中紅色鰱魚遊蕩,幾片嬌嫩的綠色荷葉在池中微微掠動,一朵朵美麗的粉色荷花盛開。

陸長雲腳步矯健,幾步便走進了後院之內,直朝府中書房行去。

……

……

在陸府的書房內,一名年輕俊美的青年坐於雕窗之前,他手執一支珍貴的羊毫,臉色平靜而專注的看著桌麵上的泛黃宣紙;他看著黃紙好久好久,然後又抬頭看了看窗外的秀麗美景好久好久。

於是,池中鰱魚突然傾吐氣泡,氣泡升到池麵,被那些從假山上垂落的清水擊破。

便是破的一聲輕響,甚至這道破碎聲已被清水清澗而掩蓋,但書房內雕窗前的青年卻無比清晰地聽到了這道氣泡破碎的聲音,他像是被刹那之間清醒,故兒收回了那份專注的目光,開始細心的掠動著自己手中的羊毫筆。

羊毫筆尖沾有濃濃的墨跡,墨跡則隨著青年的秀手而掠動,在黃紙上留下了一道婉轉的線痕,青年無比小心的控製著自己手腕上的力量,使羊毫筆瞧見起來就如自己會行走一樣,它的筆尖樣貌柔軟而細膩,上麵的墨液更是散發出了一種獨特的書香之氣。

青年很沉醉迷戀這種味道,所以寫著寫著就要癡迷過去,而正因為青年的這種癡迷,泛黃的宣紙上便不斷出現了一道道柔美的墨色痕跡;這些墨色痕跡很是清秀內斂,像是比之女子繡花還要纖柔,且每一筆的回勾撇捺看起來都顯得如此完美無瑕,仿佛渾然天成一般。

不得不說,青年寫的字很好看,非常好看。

雖然他不比帝國君王的字體那般霸氣十足,從字眼裏透出一股王者之氣,但他所具有的內斂與秀氣卻也別樣出彩,如果說君王寫的字像一位健壯男子,那麽青年寫的字就如剛至十八的黃花閨女。

一個剛烈霸道,一個羞怯嬌柔。

青年沉醉於書道,手中的羊毫不停掠動,他眉目清秀俊美,卻掩不住此刻寫字時的認真與嚴謹,所以他的額前開始出現絲絲的汗跡,連同那隻握著羊毫筆的右手都已開始微微顫抖,而就在他即將咬牙書寫完黃紙的最後一筆時,院外突然傳來的一道聲音卻生生將其堅持了許久的注意力盡數摧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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