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聽到閏安之言的林易驟然心灰意冷,心中暗道閏安可謂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語將其幸苦了六年的苦楚白白目睹流盡。
閏安說出了閏小晴從大蛇口中吐出的事實,所以林易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看去不存一絲生命跡象的血絲,深邃的兩眼幾乎黯然無光。
便在這時,一旁的閏安卻接著說道:“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也知道白紙終歸包不住烈火,小姐若是一意想要殺掉我的女兒,那便先動手殺了我。”
閏安的聲音虛弱無比,但林易與師姐卻從中聽出了斬釘截鐵的意味,而且他的整個人看去更似病入膏肓一般,其發寒的身體難以從地麵上站起。
然而便是這樣虛弱的一個人,卻在說完這句話後不知從何處得到了一股光明的力量,從而硬生生的自地麵上站了起來,站在了師姐的麵前,不顧對方生死間的威脅與冰冷,他知道女兒身上寒冰更冷,所以他毫無畏懼。
師姐平靜地看著他,看著他無所畏懼的站在自己麵前,耳中聽著對方以自己的生死來迫脅自己不要對那名妖孽的小女孩下殺手,所以心中不禁冷笑異常。她轉頭看向那片早已被朝陽覆蓋的小院,看著小院中的三匹駿馬懶意洋洋的曬著晨時的溫和陽光,口中冷聲回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師姐自然敢殺他,隻不過你難道寧願自己錯殺好人也要除去心中那所謂的汙穢?”
林易手中不敢停止天地之氣的輸出,口中艱難開口,他兩眼緊緊地盯著師姐在看。
師姐聞言,其漠然的眸子微轉,然後說道:“我何時說過要殺她?”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句,林易心中卻是莫名一證,而身在後方準備已死相擋的閏安聞此,心中不由變得滿是迷糊不清,難以置信。
“按照師姐的脾性,你在聽聞到對方從大蛇口中吐出,難道你不該去殺她?”
“難道你就這麽希望我去殺她?”
“自然不是,我隻是意外師姐為了會變了性子,若是師姐一直都這麽和善近人,那該多好呢?”
“少說廢話,如果你再不賣點力氣抑製她的寒氣攀升,她便在沒有可能複活了。”
師姐眸光輕撇了一眼那早已像是被冰片包裹的閏小晴,秀眉輕輕蹙起,玉口輕啟說道。
林易聽到了師姐的話語,知道對方的話語屬於實情,他從淩晨時分開始便不斷的輸入天地之氣一直到今,然而他卻依舊沒有很好的扼製住對方的冰寒,甚至就連他體內的天地之氣都要開始幹涸,對方也不曾有半點輕緩舒適下來。
閏小晴閉幕昏死,瘦小的身體卷縮在那層厚厚的棉被裏,在她的表麵看去有一層厚實的冰層覆蓋,這些冰層難以被去除,就如那不斷從泥窗裏射入的橙色朝陽亦不能融化半分,仿若堅無可催。
“閏安,她每次發病都是如此嗎?”
林易無力問道,他體內的天地之氣流逝殆盡,再不可能長久堅持下去;閏安聞言,眼中看見了對方臉上的無盡虛弱,所以有些不確定道:“年前的她尚且隻是發寒氣,我也不知道她何時冰寒竟變得如此厲害,真不知道在我離開的這三個月她是如何度過的。”
“小晴命苦,在你莫名離開幾個月後,她每到發病之時便會將自己關在房內,她用繩索捆牢牢的將自己的腳踝綁住,然後整個人躲在炕上,依舊是這床厚實的棉被包裹著身體,我在窗外看著她受盡折磨,但卻無能為力給予絲毫幫助。”
不知何時,閏小晴的姥姥已從門外走進,她聲勢平緩卻透著一份關愛與無奈,閏小晴是閏安收來的女兒,但何嚐不是她極度喜歡的乖乖孫女?隻不過在她麵對自己孫女自小身染頑疾麵前,她的年事與無力都充滿了無力感。
姥姥佝僂著蒼老的身軀,手中端有一盆熱氣疼疼的溫水,她緩慢地腳步像是蝸牛在爬,然而便是這樣不堪負重的身體,卻依舊為自己那早已被冰霜覆蓋的孫女總來一盆溫水。
“我來吧!”
虛弱的閏安接過水盆,然後放置到一張破敗的木椅。
姥姥見到自己孫女此刻的遭遇,看著她嬌小的身軀被寒冰包裹,一滴渾濁的老淚情不自禁的自眼角流淌,她不忍再看孫女受此磨難,所以便無奈歎氣離走,口中還碎碎念道昊天不仁。
閏安將一塊手帕放置到溫水中,隨之稍稍清洗了一遍後便重新拿起,他沒有擰幹手帕上溫水,而是將其直接拿去拭擦了閏小晴的麵頰。
他沒有拭擦到閏小晴的麵頰,因為那層厚冰阻隔了兩人間的接觸,所以溫水隻是揮灑在了厚厚的冰層上,欲要消融掉冒著寒氣的冰層。
一層看似單薄透明如水晶的冰層,本是脆弱不堪的存在,然而此刻卻生生的阻擋住了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與關懷。
閏安著急的看著閏小晴,不停的將盆中的溫水灑落到發寒的冰層上,隻不過溫水看起來卻沒有消融掉一絲寒冰,而且就在片刻之間,溫水的溫度便瞬間變成了冰水,悄然化水為冰魄。
“閏安,夠了,快住手。”林易看著溫水變成了厚實的冰魄,心中知曉事情的緣由,他接著說道:“尋常的溫水根本無法阻止她身上的寒冰凝聚,你越是不斷灑水,隻會徒增她身上的寒冰變厚,可莫要得不償失啊!”
閏安聞言,心中雖心急如焚,但依舊知曉對方口中之言並無任何差錯,所以他欲哭無淚的一把推開了這盆溫水,狠狠說道:“為什麽昊天要如此對她!!”
“她發病都是每月中旬?”
身在一旁的師姐冰若寒霜,突然疑問說道。
她的氣質冷淨如雪蓮,一身的白衣束裝更是襯托出了她的清純聖潔,那是絕塵與厭世的代表,仿佛天山至尊一般高高在上,但她此時若要與閏小晴相之比較的話,其眸子中的冰寒無意也會顯得有些難以比較。
閏安聽到了師姐的發問,心中的痛楚便如刀絞,他深吸一氣想為自己保持冷靜,可依舊無法控製住自己的絕望與表情,所以他抖著聲線說道:“是的,每到月滿升至正空時,她便會癲狂如獸,像是徹底失去理智一般,而那時的她也正是病症最嚴重的時候。”
“如果她活不過今晚,她將連十歲的生命都不到。”
如果說閏安最先的話語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那麽此刻的師姐之言就如語不驚人死不休,林易聽到了師姐的話語,心中不免歎惜一聲。他停下了自己體內的天地之氣再輸出,所以片刻之後,那沉睡的閏小晴便寒氣如潮攀升,冰層再次厚實加劇。
他無法再阻止閏小晴的冰寒惡化,因為他體內的天地之氣近乎幹涸,這就好比一潭滿滿的湖水被人引用灌溉水田,從而變成了一潭所剩無幾的大水缸,而大水缸又在一頭黃牛的飲用後,變得愈發少卻。
林易體內的天地之氣不如湖水那般來的壯闊,因為他隻有弓結期的修為,弓結期在世間很強大,在凡人麵前更是高不可攀,然而在閏小晴這等不治之症麵前,他終歸無法力挽狂瀾,所以他隻能留下一點天地之氣作為自身調節而用,不然就會連他自身也定會被寒氣所冰凍。
林易的身子很虛弱,就連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他深邃的雙眸直視炕上的閏小晴,臉色難看問道:“師姐真的毫無辦法嗎?”
“你一直在用天地之氣灌溉她,應該比誰都清楚狀況,即便你毫無保留的揮霍天地之氣,然不過隻是稍稍抑製住了她體內的冰寒之氣,我雖然修為比你要高,但也隻是存留在體內的天地之氣比你要多,所以我又能有什麽辦法幫助她?”
“師姐是將要踏足五境的人,如果你沒有一定的救治之法,又如何敢在尚且還未修行之時便踏入妖穴,而且這麽多年來,你為何可以如此完好無損的生存下來?”
“你如何就知我完好無損?”
師姐聽到對方懷疑自己,語氣驀然間變得生硬而冰冷,她潔淨的眸子轉過頭來望向林易,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過往,隨之無比嚴峻的繼續說道:“不要在不了解別人之前就說這麽絕對的話,這個世間確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在妖穴中活下來,但我能活著隻能說是幸運,而不是依靠什麽補救的方法!”
“她的事我會管,但急之無用,如果你想救她便趕快恢複自己的天地之氣,如果沒有充足的天地之氣,到月滿之時,你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
林易聞言,心中不知為何忽然生氣了一絲愧疚感,他與師姐相識沒有多久,然而他卻第一次感受到了對方身上所冒起的怒意,所以他點了點,輕聲說道:“多謝師姐提醒,是我衝動了,我即刻便將體內的天地之氣恢複。”
師姐聞言,沒有再開口說話,隨之便蓮步輕移的走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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