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白色的海洋,漫無邊際,像是太陽從黑夜中突然降臨,又如似潮汐自荒野上湧出,淹沒了整片漆黑,淹沒了那奔跑而至的十幾道身影。

林易站在原處,站在頭與身軀相互分開的大當家屍首麵前,他此刻緊閉著雙眼,但卻依稀可以看見那道漫天綻放的銀光,而且就在這片銀光之中,他感受到聖潔的氣息,也感受到了毀滅的氣息。

轟隆隆!

巨響聲勢不如馬踏平原奔騰時所響起的那般壯烈,隻是扣心弦,銀天掃盡荒野,烈光如似滾滾雲煙,席卷而過打破月色,最終平靜如歸,再無音弦。

滿是碧綠的青草荒野變得一片焦灼,銀光掃過之處再無半點生機可言,那是一片光禿禿的塵土之地,形同被一場大火焚盡了一切,連同那十幾道奔跑著的身影也消失了,落了一地塵土。

一陣大風掃過,塵土飄揚,不著痕跡。

之後,師姐的蓮步緩緩自帳篷後方走出,冰冷的眸子毫無變化,一身白色束裝襯托著她的曼妙身軀。

月下有美人,蓮步輕移,嬌顏望似白蓮,唯其冷酷的內心與白紗下的麵容卻沒有產生絲毫的情感變化,仿若先前她的那些殺機與不留情不過都是舉手之事,她走近林易身旁,眸色冰冷,口中責備說道:“你的信念,不夠堅定!”

林易沒有回答她的話,他隻是彎下身軀撿起了大當家散落於草野的頭顱,看著頭顱上麵的血染眉目,他便又拖起對方的身體,將其輕輕放到了自己所挖出來的深坑中,然後填埋。

一切都恢複到了安逸之中,三匹駿馬不再嘶鳴狂叫,帳篷內的閏安更是早已清醒,然而他卻始終沒有出來,他一直躺於帳篷內,仿佛不願看見這種血殺的場麵。

但有誰知,他聞泣聲,其心早憔悴?

山穀之內,野狼孤身安立,他兩眼清淚四溢,心如刀絞,一道漫天光華般的銀色帶走了他所有兄弟的性命,連同屍首都沒有留下,如此無情與慘絕。

“大當家!兄弟!!”野狼心有悲痛,抱頭哭泣,然而他卻不敢再出聲哭泣。

人落斜山,牽起一匹自己原先帶來的駿馬,野狼躍上馬背,雙腿跨馬奔馳而去,朝原路折返而去。

“你以為相隔一條溪流,間距一片蘆葦便能逃脫?我便是我,又如何能夠讓你逃脫!”師姐玉口輕語,眸子冰冷。

她絕美的眸光望向對岸,看著月下那一片茂密叢生的蘆葦蕩,看著蘆葦蕩輕輕飄動搖曳,仿佛看見了蘆葦叢中跨馬奔騰的某人。

於是,她絕美的眸光越來越亮,像是高空上的月光移到了她的瞳孔裏,照射出萬般光輝。

“今夜殺得人已經夠了,師姐讓他離去又有何妨?”林易的聲音自後方傳來。

他雙手盡是塵土,親手將小廝與大當家的屍體埋葬,那些小廝們的真誠讓其動容,況且常言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留他離去便是後患,我們此番的行程就會遭阻,況且他本不該來,而既然來了,便沒有再回去的理由!”師姐淡漠開口回道。

她秀手輕捏蘭花,然後一朵如似星點般的銀光在其手中閃耀,銀光看起來脆弱而渺小,就如一隻隻屬於夜晚的螢火之光。

“去吧,毀滅該毀滅的人!”

師姐玉喉輕吐潤音,像是一位生命的宣判者,在她青蔥秀指間,星點開始脫離而開,飛向那條寬闊的溪,而就在飛躍的過程中,星光變得愈發明亮,從螢火之光變成了一顆玉盤那般大小的月光,隨之又變成了一顆像是石磨那般大小的光球。

光球飛躍了寬闊的溪,飛過了那飄蕩著的蘆葦叢,刹那之間,沒入了對岸的那片深色中。

嘩的一聲!

一道耀眼的光柱從對岸升起,光柱衝天而上,像是一道流光,直直想夜空行去。

師姐淡漠的看著這道銀光,看著銀光消散於不見,隨之輕輕轉身,走向之前盤坐的那塊草皮上。

她盤膝而坐,美眸對月而望,心中平靜如水,而就在她收回目光後,不禁又是秀指一點,眼前那早已熄滅的火堆便再次被點燃,燃起了熊熊烈火。

“天快亮了!”林易輕聲說道。

他自溪邊洗手回來,將手放置自己的袖口擦了擦,擦幹了自己濕潤的手,便坐於火堆旁邊,深邃的雙目靜靜看著火堆裏所閃耀的火焰,麵無表情。

師姐聞言,秀眉微蹙,她緘默了許久,緩緩說道:“天亮了,我們就走!”

……

……

某座城池繁華的城池內,一名看似書生般的青年男子於街上行走,他背上負有一把利劍,看起來便如一名劍客。

青年臉上長得眉清目秀,儀表端正,兩縷青絲額前垂掛,隻不過在其清秀的臉上長了一雙丹鳳眼,而這雙丹鳳眼,不禁又使其看起來多了一分戾氣。

街上行人匆匆,來往過客多如牛毛,青年不識身邊這些人,而他更不屑識得這些人,仿佛隻要他身於大街上,便孤傲如星宇,無人敢向他靠近。

他負劍而走,腳步平穩而輕盈,每一步落下都是規律,像是精心算計過一般。

人們看著他走過長街,看著他逐漸走出這座繁華的城池,然後步步遠去,離開官道,走向下一座不知位於何處的城池。

青年便是這般走動,一直走,一直走……

他走過了無數的長街柳巷,走過了碧綠青蔥的青山四野,走過了靜謐流動的河麵石橋,但卻始終不曾停留過,仿若前方的路永無止盡,而他亦然帶有決心,帶著背後的那把劍,不斷行走下去。

某日,青年又穿過了一道城池,走到了一片平原。

平原的另一頭是一片茂密的叢林,叢林裏麵鳥語花香,青年見此,臉上麵無表情,其腳下步伐更是不斷,他逐步走進叢林,穿過了一顆顆叢生的樹木,但就在青年就要走出密林看到光明之時,一片幽靜寬闊的湖泊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湖泊幽藍如明鏡,第一次擋住了青年行走的去路,也擋下了他匆匆而行的腳步。

青年停下身子,眉目微蹙,他看著眼前這片寬闊而清幽的湖水,低頭緘默了很長時間,直到許久後他才重新抬起頭顱,雙眼直直看著湖泊的另一岸,而且戾氣的丹鳳眼裏,眸光愈發明亮起來,恍惚間看見了什麽值得他去做的事。

於是,青年堅定下了心中的信念,便再次抬腿向前走動,雙腳直直的踏步走向了湖麵,而正因為他不顧湖水輕柔的踏足,下一刻裏,神奇的事便悄然發生了。

湖水被青年的雙腳踩踏,沒用一絲掠動,仿佛在此刻的湖麵上,有著一成厚厚的堅冰平鋪而成;但隻有青年自己知道,他的行走無需堅實的地麵,也無需什麽厚實的堅冰鋪麵,因為他要行走的地方,哪裏都可去得。

青年在湖麵上走了許久,腳步依舊輕盈,自始自終都沒有掀起半點水紋波瀾,不過由於這片湖麵本身實在寬廣無邊,故兒使青年走了很久也沒能走到盡頭。

時間一晃而逝,就在青年的這般行走下又流過了半日,而湖泊的另一岸,已然可以被其眺目望清。青年見此,臉上沒有出現笑容,心中也沒有任何表示,他隻是不斷向前走去,走向湖泊的另一岸。

湖泊中有青年負手而行,他腳步不沾湖水,因此湖水始終不曾掠動,隻不過因為他的身影駛來,使那逐漸變得像淺談似的湖泊邊緣遊弋的魚兒們亂竄逃跑,仿佛間受到了他的驚嚇。

一根竹製的魚竿斜立在湖泊邊緣,其頭端插在了兩塊堆積而成的礁石上,透明的魚線綁在竹竿尾端,直直垂掛在了幽藍的湖水裏,魚線上方沒有魚鉤,亦沒有綁上任何的魚餌,不知是何人所留。

青年看見了這根魚竿,所以再次駐足停下。

他的身影便如一道靜止的雕塑般停在了魚竿麵前,停在了這片幽藍的湖泊水麵上,而且不管時間再過去多久,他的身影便再沒有絲毫動靜。

在他的腳底下,在他麵前的這根魚線周圍,湖中也沒有半條魚影遊弋而來,仿佛隻要有他立在這片湖麵上,湖水中的魚便不敢靠近。。

“有竿便會有人,而我更不相信,你會一直躲著我不出現!”青年不驕不躁的站在湖麵上,口中輕聲自語。他看著眼前這根竹製的魚竿,心中充滿了肯定,因為他知道在這個世間裏,無人比他更加了解這根魚竿有多珍貴。

至少在魚竿主人的眼中,它很珍貴,無比珍貴。

“小紅啊,何時你才能變得不要這般驕傲呢?非要我跑到五裏外的溪流為你換水,你知不知道五裏路程得花我多少時間,而且我又不是那個瘋子,一年到頭都在行走!”一名頭帶破爛鬥笠的青年滿口怨氣,手上提有一隻木桶,而在木桶裏麵更是有著一尾紅色的魚。

青年說話,自然是與木桶中的紅魚兒說話,而被稱作小紅的魚兒聞青年之語,其魚尾又是驕傲的掠動起來,表現的滿是高興。

青年沒有再理會桶中的魚,因為此刻的他已經走出了林子,而且他更是看到了湖中的背劍的青年。

頭戴破爛鬥笠的青年看見了背負劍器的青年男子,看著他隻身立於自己的魚竿麵前,先是一愣神,然後大怒道:“一劍,你這廝為何要趕走我的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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