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木輪滾動的聲音從十三巷裏傳開,咕嚕咕嚕的同時又帶有一陣瑣碎的馬蹄聲。

三駕馬車裝了兩個人,馬夫坐在車前揮鞭趕著駿馬,唯獨拉扯著最後一架的駿馬兒百無聊賴,時不時的悶哼幾聲,著實是讓人覺得這廝真是匹通靈性的另類。

馬車駛向遠處,出了巷口便向右拐至寮城古街上,此時的古街熱鬧非凡,特別在是某座華麗的院府前,兩排身軀筆直的家丁們各站一邊,中間留著一條寬闊的紅地毯,場麵可謂真比帝國君王女兒選駙馬時還要來的隆重。

上官府是寮城內的官員之家,其家主上官莫德乃是帝國的文官,就如林家在寮城的地位一般。

林易二人身坐的馬車自上官府大門前停下,隨後馬夫率先從車上跳下,他恭敬的微舉起簾布,笑著說道:“府邸已經到了。”

“嗯!”林易輕應了一聲,隨之便起身下了車。

下了馬車,落入眼簾的一幕隻能說是繁華,無比繁華,就好比某官家千金出嫁一般喜慶無比。大紅地毯直通府內,家丁們像是一列列將士們站於大門兩旁,神色嚴肅帶有威嚴,給予人一種最高貴的禮儀。

林易與師姐一同走進上官府,前麵帶路的是另一位身在府內任差的仆人,而在二人走進上官府後,這才發現裏麵早已是熱鬧非凡,到處充滿喧嘩。

寮城內的商宦官員大多數都已來臨在宴席上,比如林家的夫人與林肖,又比如之前身在畫坊說林易是真人不露相的美麗女子。

林易東張四望,看著過往擦身而過的仆人們問好,看著府邸之內的綠葉伴紅花,心中漸漸開始驚異這上官府還真是下了不少血本。當然,他之所以看個不停,那隻是出於他本能的動作,畢竟這還是他兩世為人以來,第一次參加這等充滿古典而又繁華的盛宴。

“師姐,你說這場宴席真的隻為先生收取親傳學生而設嗎?”林易看著府內那些繁華到極致的裝飾與陳設,輕聲問道。

行走在林易身旁的束裝師姐雙眸直視前方,臉上依舊蒙著那塊黑色紗布,她沒有林易這般好奇的心緒,仿佛早已超凡脫塵,不為世俗塵埃而動心。

“我們即為修行者,何須在意這些虛華的外表!”束裝師姐冷冷道。

被自己的師姐當頭潑了一盆冷水,林易心中忽然開始分外的不爽。

以他活了兩輩子的記憶與經曆,怎麽說也必須有個大叔般的心智,又哪裏是眼前這位冷酷如冰塊的十八歲可以教訓的?而且他先前之所以會這麽問,本就是帶著隨意聽聽對方的一些意見的想法,他根本不認為對方會給出什麽有用的信息。

當然,林易也不是鑽牛角的人,畢竟對方看去不過是個年紀輕輕的女子。隻是讓他覺得受不了的是,對方那自視清高的鄙夷與不屑。

前世如此,這輩子亦然如此。

所以,此刻的林易恨不得立馬扯下對方的黑紗,好對著她那不知長成什麽樣的麵目就是一頓痛罵,從而讓其得知這個世界的道理都是已長者為尊,並非是她這樣的娃娃可懂。

腦中想過無數種扯下對方黑紗的辦法,想過如何讓對方知曉自己其實足矣當她的大叔,讓其懂得什麽叫尊敬長輩,但林易也知道這根本是不現實的,因為對方的修為比自己高太多,別說自己偷襲出手,哪怕自己就算距離對方隻有短短一寸距離,對方也可以在眨眼之間將自己徹底擊飛,就如拋飛一顆小石頭那般簡單!

朱墨陽的修為是合氣期,而他麵對眼前的師姐時滿眼盡是懼怕與恭敬,從這個簡單的現象中,林易可以看出眼前這冷漠的她絕對比有朱墨陽更加深厚的修為!

“難道說,她是超越五境的存在?”林易心中暗暗想著,看著對方那就要轉過長廊的身影,隨即立刻搖了搖頭。

“不可能,對方一定還在五境之內,隻不過比朱墨陽的修為更加深厚罷了,沒有人可以在如此年紀輕輕就超脫五境,隻要她一日不超越五境,我便有自信追上她,等我修為比其更加深厚時,看你還敢教訓我?”林易心中發狠道。

他雖然喜歡聆聽對方時不時發出的聲音,甚至留戀那種足矣讓其心醉的聲音,但對方既然此刻將他徹底當成了十四五歲的少年,那麽林易勢必是咽不下這口氣的。

即便她是自己的師姐又怎樣?這個修行的世界本就是誰的拳頭大,誰就是師兄師姐,林易從不認為對方可以一輩子做自己的師姐,而且他本就是二十一世紀的小青年莫名來到這個世界,思想開放的他哪裏會遵循這個年代由那些老古板定下的規矩?

“你在後麵發什麽楞?”前麵再次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黑色的身影頭也不回道。

林易被這道聲音驚醒,但他並未有所生氣,而是一笑回道:“我在想,師姐若是摘了麵沙,會是什麽樣子!”

“你很好奇我的模樣?”師姐淡淡說道。

“不是,我隻是想親手摘了你的麵紗。”林易十分認真說道,不帶一絲玩笑的意味。

“當你說出這句話時,如果沒有先生在背後為你撐腰,我會一刀殺了你!”束裝師姐殺意十足道。

“不幸的是,先生此刻正在為我撐腰!”林易全然無懼,回答道。

對方口中隱藏在銀牙間的殺意對他而言又算得了什麽?恐嚇?還是威脅?

林易此生經曆過的生死磨難都已數次,那種鬼門關的闖蕩早已讓其性格變得格外堅韌,所以世間根本沒有什麽言語能夠讓其害怕的,哪怕對方就算是大修行者又怎樣?隻要此刻對方不敢殺他,以後還指不定誰怕誰呢。

“你隻會借助別人,然後得瑟自己嗎?”束裝師姐不曾想到林易竟會這般耍賴皮的回答,又是鄙夷說道。

“如果你沒有比我高深的修為,你敢在我麵前說殺我?”林易嘲諷道。

比嘴皮子,林易本人其實並不擅長,但麵對眼前這個平時惜字如金的師姐,他不知心底從哪忽然找到了十足的自信,可謂真是句句逼人,不留絲毫情麵!

“好,很好,我便等著你的境界與我持平,到時我們再大戰一場!”束裝女子氣急,嬌軀微顫,她盡可能讓自己的憤怒隱藏在黑紗之下,壓低了聲音說道。

林易沒有再出言緊逼對方,他知道對方早已氣急敗壞,而且兩人爭吵到這般地步已是足矣,再加深下去隻怕對方真的會對自己動手。

先生之前也說了,在自己的第二件私事裏,可是要眼前這位師姐一同前行陪伴的,萬一對方到時真的懷恨在心,半路上就將自己給滅了,回來順便再和先生說個什麽意外,自己還真有可能白白死去。

其實林易的擔憂實在多餘,不說束裝師姐不是這種人,甚至在麵對林易這等弱小的修行者時,她根本提不起將對方滅殺於無形的肮髒手段。畢竟她要殺林易,無論在哪裏都易如反掌。

於是,兩人開始沉默下來,氛圍變得死一般寂靜,隻有二人腳步踩在地麵的輕響聲,但即便是輕微道極致的鞋底碰及地麵,林易也覺得響亮無比。

不久後,兩人徹底走出了長廊,通向了上官府的內院,林易看著那轉角處的小道,不知為何心裏忽然鬆了許多,仿佛心頭上的壓力在頃刻之間便被寬闊的空間與人群給擊散了,因此他還不禁重重的緩了一口氣。

在內院裏,四周靠牆盡是花草,綠葉黃花,小樹茂盛,有接引而來的泉水,溫潤著那些花兒生張。

而庭院中央,擺滿了各種珍貴的檀木桌椅,在張張圓桌之上,自然是各種佳肴酒水放滿,山珍海味,無所不有。

“少年可是先生的親傳學生?”忽然之間,一道稍顯驚異的聲音自林易背後響起。

林易聞言,心中驀然一驚,隨之轉頭望向那開口之人,微停頓了小會兒,謙卑回道:“在下正是先生的第七名親傳學生,不知您是?”

眼前人的年紀一眼望去早已堪比先生,甚至他的麵相更加顯老,頭戴烏紗帽,臉上有著歲月刻下的痕跡,他笑著回道:“我便是此番邀請你們前來的上官家家主:上官莫德!”

“原來是上官前輩,小生眼拙竟不曾瞧見出來,還請前輩多多見諒!”林易麵帶笑意的謙虛回道。

林易表現的文質彬彬,看起來頗顯禮儀端莊,上官莫德見此,對其的好感不禁又多加了幾分,而且此時此刻,林易並不知曉就在他的背後某處樓閣內,一名年輕貌美的女子正盯著他看。

“少年無需多禮,你是先生的親傳學生,按照輩分理應與我持平,我不過比你年長些,你若不嫌棄便喚我一聲伯父即可,可別稱呼什麽前輩了!”上官莫德急忙說道。

“既然如此,那小生便見過上官伯父了!”林易再次抱拳說道。他知曉對方此刻的表現不過隻是想與自己攀近關係,隻是他倒也懶得去點破,畢竟身在別人的地盤,多少還得給主人幾分薄麵。

“小姐,原來他便是先生的親傳學生,相貌長得很是一般啊,不過看其先前謙虛的模樣倒是彬彬有禮文禮兼備,我想是個不可多得的才子!”小喜輕聲說道。

上官晏聞小喜言,雙眸緊緊地盯著林易在看,她緘默了很久,直到林易都已入座後,她才說出了一句自己都不確定的話。

“此駝子,非少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