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剛吃完,心已經飛到大洋彼岸的肖淩,一反常態給二人下了逐客令。下定決心要走,肯定要做許多準備,田建對此是心知肚明,再次叮囑了一番後,便帶著小娜回到了華新社家屬區。

盡管付建國很忙,但還是急匆匆的趕了回來。小娜跟三嫂去前麵那樓收拾房間,兩個男人在後麵的喝茶聊天。三哥捧著一疊賬本說裝修和開業後的盈虧情況,田文建在一邊聽著,這裏麵一筆筆的,也關係到他投的資金是賺是陪,讓他漸漸有了些回到現實社會的感覺。

聽了十來分鍾,田文建推開賬本,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苦笑著說道:“三哥,店裏的事我不想管,也沒時間去管。對我來說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小娜的工作怎麽安排。”

“她是怎麽想的?”付建國點上了根香煙,若有所思地問道。

“她不想來店裏幫忙,想出去自己打工。”田文建輕歎了一口,倍感無奈地說道:“她跟張白紙似地,一點心機都沒有,就這麽出來我不放心啊。”

付建國磕了磕煙灰,搖頭笑道:“社會上是挺亂的,但終歸還是好人多。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麽,可早晚會有這麽一天,難不成還能讓她上一輩子學?”

田文建眼前一亮,猛地放下茶杯,不無興奮地說道:“三哥,你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就讓她留在學校,也隻有這樣我才放心。”

“什麽意思?你是說考研,還是留校?”

田文建可不想結婚之曰遙遙無期,便詭秘地笑道:“考研就算了,還是找找江校長,看能不能爭取個留校的機會。”

“江大正在擴招,現在正缺人手,做做工作應該沒什麽問題。”想到江校長和吳博瀾那幾十年的關係,付建國微微的點了下頭。

正說著,小娜從外麵走了進來。可能是昨晚聽說田文建今天回來,興奮了一夜沒睡好,這會兒困得上下眼皮打架,哈欠連天的坐到二人對麵,嘀咕道:“老公,前麵收拾好了,去把衣服換一下,我洗完了我睡覺。”

“衣服不著急。”田文建拉過她的小手,笑問道:“老婆,我剛跟三哥商量你工作的事呢,你看留在江大怎麽樣?”

小娜頓時來了精神,一個勁的搖晃著他胳膊,急不可耐地問道:“你是說留校?”

“是的,就是留校。當個圖書管理員什麽的,又清閑又不擔責任,還能照顧著家。”田文建指了指吳博瀾留給他的那套房子,咧著大嘴嗬嗬笑道。

想到競爭那麽激烈,小娜輕歎了一口氣,耷拉著腦袋,不無沮喪地說道:“能留校當然好了,可我既不是學生會幹部,又不是黨員,有那個資格嗎?”

其實小娜大二時是有機會進學生會的,但卻被田文建給攪黃了。他不希望戀人去那個藏汙納垢的地方,幹那些溜須拍馬的事。

還沒有等他開口說話,付建國便嗬嗬笑道:“弟妹,隻要你願意留校,那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們了。”

“傻子才不願意呢。”小娜重重的點了下頭,一臉期盼的表情。

“那好,這件事兒就這麽定了。”

田文建回過頭來,若有所思地說道:“三哥,你替安子幫我稍回來的那兩條煙還在,回去後我就讓人給捎回來。另外再準備點其他東西,搞得像樣點。其他幾位副校長那邊也打點一下,照規矩來。”

“恩,有關係當成沒關係來辦,應該不成什麽問題。”

付建國剛剛說完,小娜便忍不住地說道:“三哥,如果要花錢就算了。”

“花什麽錢?煙酒什麽的家裏都有,意思一下唄。”付建國拍了拍她肩膀,若無其事地笑道。

剛分到機場時安子和閻副社長送的那些煙酒,以及師兄們給師傅拜年時送的煙酒,田文建都讓付建國給帶回來了。照相館是小生意,也就是給個麵子、遞根煙的事,真要是送名煙名酒,人家還以為你能賺多少錢呢。

付建國這套房子是花了錢的,自然不需要請客送禮,那兩箱煙酒一直放在前麵那樓沒怎麽動。吳博瀾走後成了女主人的小娜,哪能不知道家裏有兩箱煙酒,便微微的點了下頭,笑道:“那就麻煩三哥了,真要是能留校,我媽我爸不定多高興呢。”

“心裏知道就行,別到處去說。”付建國笑了笑,若無其事地說道。

田文建捏了捏鼻子,凝視著她那張秀麗的臉龐,諂笑著說道:“老婆,工作的事就交給三哥了,咱倆的事怎麽著?”

小娜俏臉一紅,羞於出口似地輕聲說道:“我還沒跟我爸我媽說呢。要不等你有了時間,咱倆回去一趟?”

“也行,等忙完了眼前這一陣,我們就一起去你家。”田文建頓了頓之後,又補充了一句:“我家也要去。”

看著這相親相愛的小兩口,付建國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回頭看了看前麵那棟樓,若有所思地說道:“給照相館裝修的那個施工隊不錯,要不請他們過來把前麵拾掇拾掇。”

房子是舊的,家具什麽的也是舊的,一輩子就這麽一次,田文建可不想委屈了小娜,便掏出銀行卡遞了過去,笑道:“全部家當都在這裏,三哥,你看著辦吧。”

小娜想都沒想,就一把搶了過來,連連搖頭道:“裏麵什麽都有,不用浪費錢了。”

田文建拍了拍她肩膀,像喝了蜜似地,喜笑顏開地說道:“該花得還得花,老婆……聽話,這件事得聽我的。”

“小建,裝修可以簡單點。有兄弟們湊份子,宴席也不會賠錢。但這個彩禮你得考慮到哦。”付建國不愧是過來人,回頭看著羞得麵紅耳赤的小娜,似笑非笑地問道:“弟妹,你們老家都有什麽規矩?咱們可不能失了禮數。”

一語驚醒夢中人,田文建這才意識想得太簡單了。算了算他那微薄的家底,赫然發現似乎要借錢結婚了。

“我爸我媽都很通情達理,他們不會提什麽要求。”小娜低下頭來,猶豫了好半天,咬了咬銀牙,難以啟齒地繼續說道:“不過……不過……不過,不過我們家也沒有錢陪嫁,另外……酒席的錢……”

難怪這丫頭非得自己打工呢,原來她是要給自己攢出嫁時擺酒席的錢,田文建一陣心酸,情不自禁的把她摟到懷裏,哽咽道:“老婆,咱們再難,也沒淩姐她們難。別想那麽多了,這些事情都交給老公。”

“恩。”小娜再也忍不住了,埋在田文建胸前抽泣了起來。

這時候,口袋響起了的手機振鈴聲,掏出手機一看,原來是楊曉光的號碼,田文建連忙摁下接頭鍵,問道:“政委,我剛到江城,明天就回去,有什麽事兒嗎?”

“小田,剛接到上級通報,因洞庭湖、鄱陽湖連降暴雨,使得長江流量迅速增加。受上遊來水和潮汛共同影響,龍門江全線超過了警戒水位。同時,由於江潮水位太高,內河排水受阻,形成外洪內澇的嚴峻局麵。

通報上還說,花林洲危在旦夕。軍分區部隊、開發區民兵團和R集團軍舟橋旅已經上去了。上級命令我們取消休假,集合待命,隨時準備出發。315廠也一樣,這個電話就是趙總和常副書記讓我打的。”

楊曉光的語氣很急,幾乎是一口氣說下來的,電話裏還能隱隱約約聽到集合哨聲。想到花林洲被龍門江兩條支流夾著江中間,海拔那麽低,還生活著近萬人,田文建意識到問題的嚴重姓,立即回道:“政委,我現在就往回趕。如果渡口沒受影響,大概三個半時後就到。”

“好的,路上注意安全。”

田文建剛撂電話,付建國便急切地問道:“小建,出什麽事兒了?”

“發洪水了,我得上抗洪前線去。”田文建抓過茶幾上的車鑰匙,一邊往門外走去,一邊說道:“三哥,車我先開走,小娜的事就交給你了。”

小娜反應了過來,連忙小跑著追了上去,急切地說道:“老公,你不是複員了嗎?”

“可我還是空軍醫院的院長,還是軍工企業的幹部。”

“那好吧,正好順路,捎我到學校。”

田文建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便重重的點了下頭,拉開車門跳上了切諾基。車開出一段了,身邊的人還在抹眼淚,聽著她哭,他心裏也不好受。

在前麵的路口往右拐進江南大學,他把車停在女生宿舍樓下,下來繞到副駕駛這邊,拉她坐到後排座位上。她靠著他,悶悶的哭聲貼在他胸口,明知道她委屈,自己卻什麽都做不了,這種感覺要多難受有多難受,隻能在她耳邊一遍遍說對不起。

有人說軍人的愛情就是冰箱裏的玫瑰,香氛和美麗都被封凍,不願或者不敢外露。誰不想陪著戀人在春風裏卿卿我我,花前月下,牽著手逛街看電影,不錯過每一年的生曰和紀念曰。

可是國防不是八小時工作製,不管在空D師還是在315廠,他們就是一群時刻待命的人,為著隨時可能發生的戰爭和災難。那些無法守在戀人身邊的人,那些拿著少得可憐工資的人,那些危急時刻衝在最前線的人,有多少人能理解他們的無可奈何,看著玫瑰漸漸褪色,悄無聲息地枯萎。

他給她擦了擦臉,掃一眼儀表盤上的時間,說道:“別哭了,我真得走了。”

“我跟你一起去,反正也沒課。”

“不行,一是我沒時間照顧你,二來也不知道有沒有危險。聽話,別哭了。”

才見麵就要分別,誰心裏都不會好受。她低著頭,他把粘在她臉側的幾縷長發撥開。這個眉眼,無論是哭是笑,在他心裏都留著影子,從她剛來大學報到時青春稚嫩的樣子,一直到現在。

小娜她抬起頭來,鼻子微微**,臉上還掛著沒擦幹的眼淚,卻笑著對他說:“你馬上就走,我都沒時間哭了。”

田文建又親了她一口,強作歡笑道:“再說我就沒法走了,叛黨叛軍當逃兵算了。”

“部隊有幾百萬人,可我隻有你一個。為了我,你一定要小心點啊。”

“恩,你等著,等我回來結婚。”田文建重重的點了下頭,隨即拉開車門,把剛相聚才四個小時的戀人送下了車。

不上高速不知道,原來切諾基這麽能跑。已顧不上超不超速的田文建,兩個半小時就趕到了南安渡口。

細雨沙沙的下個沒停,江麵上一片渾濁,透過車窗玻璃,隱隱約約可見幾百名南安百姓,正在冒雨加固大堤。渡口顯然也受到了洪水的影響,等待渡江的車輛排了幾公裏,喇叭聲此起彼伏的響個沒停。

一艘載滿汽車的渡輪拉著汽笛靠了過來,而排在中間的自己又趕不上這艘渡輪,見車上竟然還有個小警燈,心急如焚的田文建,連忙搖下車窗,抓起警燈“嘭”的一聲吸上車頂,拉響刺耳的警報,猛打方向從人行道超了過去。

交警很給麵子,不但沒有阻攔,而且還主動的幫助疏導交通。緊趕慢趕還是趕上了,剛駛上渡輪,田文建就掏出手機,向任然、吳敏仁、黎誌強等人打聽情況。

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龍門江水位已經超過警戒線1.9米。龍江大堤現在還頂得住,可開發區轄區內排往龍門江的四條大河,已經水漫大堤了。這會正兵分兩路,一邊加固加高龍江大堤,一邊組織人員內河排澇。

花林洲是南安縣的一個鄉,並不在龍江市的管轄範圍之內,但駐紮在盤山縣的R集團軍舟橋旅,正在省防總的指揮下,緊急撤離江中間的鄉親們。

趕到機場路已經是下午五點,近千名官兵和315廠職工正在領導們的指揮下,正在冒雨拓寬麵,砍伐路兩側的樹木。田文建被眼前這一切給搞糊塗了,剛抵達機場門診就火急火燎的跑了進去。

除了寥寥無幾的幾個值班人員外,醫院裏空蕩蕩。見穿著一身迷彩服的鍾副院長從辦公室走了出來,田文建連忙氣喘籲籲地問道:“鍾副院長,洪水都要漫過江堤了,他們不上大堤,跑去砍樹修路幹什麽?”

時間緊急,鍾副院長也顧不上客套,便指著西邊的方向,說道:“記得新兵連的靶場嗎?那裏就是咱們的備用機窩,一旦洪水漫過江堤,我們就得把飛機全部轉移到山上去。”

空D師和315廠一百多架,價值幾百億人民幣,難怪他們先修路呢。畢竟與轉場相比,這樣的成本最低。因為飛機可以飛走,但那些後勤保障設備卻飛不走。如果真要轉場的話,沒有十幾列火車,沒有半個月時間,是不可能完成的。

“那我們的人呢?”田文建點了點頭,接著問道。

“地勤正在做轉移準備,後勤人員正在內場待命,等救生衣和命令一到,我們也該上大堤了。”

“跟薑院長和楊政委說一聲,我去換身衣服就來。”說完之後,田文建再次跑出門診,發動切諾基往315廠招待所疾馳開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