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曉豔從美國給父親發回的圖片,被三師兄付建國全部衝洗了出來。反鎖上書房門後,一張張觸目驚心的攤在書桌上。

輪殲場麵有的就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殲的婦女中最小的才九歲,大的也就四五十歲。有的受辱婦女被暴徒用鐵條、木棍捅入下體,有被割去R房,有的遭強殲後被推入火中活活燒死。

男人的頭顱被砍下,被那幫麵目猙獰的禽獸提在手裏,或堆在地上。更有甚者開著摩托車,拖著無頭屍體在耀武揚威……這不是60年前的奧斯威辛集中營,也不是65前被曰軍屠城的南京;這次慘絕人寰的殺戮事件,就發生在此時此刻,就發生在號稱有史以來國力最強盛的時期。

創此業績的這個賢能政斧,對境外同胞的淒慘境遇,作壁上觀。決策者們作出的判斷竟然是印尼的“內政”。

是啊!他們已經放棄了國籍,那就不是中國人,就不是自己的同胞。可招商引資要人家回來時你怎麽振振有詞的說“骨肉同胞,血肉相連”呢?

吳曉豔在電子郵件裏是這麽給父親留言的:一個在美國抗議遊行的台灣人,悲痛欲絕的跟記者說:“我們有兩個政斧,一個很有政治影響,一個很有錢,卻沒有一個站出來解救我們受難的同胞。”

這田文建心如刀絞,不禁想起了那個彈丸小國-一以色列。

她承諾過自己的國民,“即使世界都已經拋棄了我們,我們絕對不會拋棄自己人。”當他們士兵冰涼的軀體倒在戈蘭高地而沒有回到祖國懷抱的時候,他們不惜再次發動集團衝鋒,更多人倒下而換取那一具冰冷的屍體。

當中國人對曰本人寬容大度到連賠償都不要的時候,他們不惜工本天涯海角全球追捕納粹分子,讓遇害猶太人的靈魂得以安息。

全世界華夏子孫在齊聲呐喊,國內竟然集體失聲。這不應該是中國的形象,不應該是中華民族的形象,也不應該是普通中國人的形象。

國恥啊!田文建憤怒得說不出話來。

“照相館的事我已經給衙門打過招呼了,攝協那邊也沒什麽問題。”

看著田院長那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吳博瀾長歎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道:“等安家那檔子事了了,我就去你曉豔姐那兒,等陳潔結婚時再回來。我那套房子的錢都交了,房產證放在老三那裏,有時間你就去辦下過戶手續,省得將來夜長夢多。”

老爺子是火了,是看不下去了,幹脆來個一走了之,眼不見心不煩。

田文建反應了過來,重重點了下頭,哽咽著說道:“早點過去也好了,省得曉豔整天惦記。”

吳博瀾轉過身去,指著書桌上那一疊照片,沉痛的說道:“宣傳紀律你是知道的,這方麵我就不用多說了。從今往後,社裏的事我也不好亂打聽,要是有了老八的消息,及時通知我一聲,省得我……”

“恩。”

田文建猛地擁抱著視自己為己出的師傅,眼淚奪眶而出,顫抖著說道:“到了那邊要保重身體,悶得慌就玩玩照相機,出去旅遊也行,千萬別像在國內這樣亂發脾氣。”

“知道了,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吳博瀾輕拍了拍他後背,老淚縱橫的繼續說道:“在所有人當中,你的脾氣最像我,所以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記住師傅的話,這輩子幹什麽都行,就是不要當官。跟師傅一樣,你不是那塊料,更學不會那一套。給別人出出謀劃劃策還行,真要是當了官……那隻能是害人害己。”

“您放心吧,我幹什麽都不會去當官。”

田文建擦了擦眼淚,誠懇之至地說道:“父母在,不遠行。要不是父母年老體衰,要不是還穿著這身綠皮,我一定會陪在您的左右,伺候您老人家安享晚年。”

“有這份心就夠了。”

吳博瀾推開了田文建,看著他那張朝夕相處了三年的臉,凝重地說道:“鄭小蘭那件事你做得很對,衛生隊的事我也不怪你。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能把分內的工作幹好已經是很不錯了,至少說問心無愧。”

田文建哪能不知道師傅的意思,便轉過身來,指著桌麵上那一疊照片,悲憤不已地說道:“師傅,您放心吧,我就當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看見,不會再給自己和別人惹麻煩的。”

窩火、憤怒、憋屈……!這頓午飯吃得索然無味。

想到師傅過幾天就要走,心灰意冷的田大院長,幹脆讓三師兄開車送眾人去請專家。

聘請方案早就定了,就算田大院長不參加也會照常進行。更何況這裏是華新社大院,有吳博瀾這麽位身份超然的長者在,薑隊長、楊教導員和韓主任也說不出什麽來。

下午兩點,堅持站好最後一班崗的吳博瀾,還是將刻意留下陪自己的小兩口打發出了華新社。萬般無奈之下,田院長隻能感慨萬千的跟師傅道別,帶著小娜開16號車直接趕到了安曉彬在江城的大本營—世紀大酒店。

今天是星期六,格外注重勞逸結合的安大記者,自然不會堅守在龍江站那個工作崗位上。事實上就算是工作曰,他絕大部分時間還是滯留在江城。

電話打通了,人不在房間,而是在十二樓的洗浴中心泡澡。田文建撂下電話,帶著小娜輕車熟路的來到十二樓,直接報上安大記者的名字,換上拖鞋就進去享受生活。

大白天的,洗浴中心……不,這裏叫世紀海世界,世紀海世界的人並不多。田大院長換上泳褲等了好一會,小娜才披著寬大的浴巾從女更衣室走了出來。

盡管如此,還是遮不住小娜那迷人的身材。

她那身姿實在是太過曼妙,且不提那迷人的曲線,絕美的身段,單單是臂下這微微顫抖的纖纖小蠻腰,就已經讓人銷魂不已。

若是在平時,田大院長肯定會大吃一番豆腐,可印尼正發生著的慘劇、八師兄的生死未卜、以及師傅他老人家的即將離去,讓田大院長怎麽都高興不起來。

小娜似乎意識到太過暴露了,禁不住的拉了拉浴巾,試圖裹著她那潔白修長的玉腿。田大院長輕輕擁過摯愛戀人,若無其事地笑道:“沒事,這樣挺好。”

“看花眼了?在這呢!”

田大院長的話音剛落,就見不遠處的一個小池子裏,安大記者正品嚐著鋼質酒壺裏的二鍋頭,賊溜溜的盯著小娜。

世紀海世界很大,不但有恒溫遊泳池,而去還有一排中藥池。田大院長示意小娜去那邊遊泳後,就快步走了過去,“嘭”的跳進安曉彬旁邊那個中藥池。

安曉彬樂了,指著邊上的牌子,哈哈大笑道:“兄弟,你幹嘛泡藏紅花啊?”

田文建接過酒壺,猛灌了一口,火辣辣的下肚,一臉痛苦的問道:“藏紅花幹嘛的?”

“治月經不調啊!連這都不知道。”

田大院長點了點頭,來了句:“正好,我也不調。”

“南邊事你都知道了?”安曉彬想了想之後,淡淡地問道。

“知道了。”

田文建將毛巾狠狠的往水麵上一砸,咬牙切齒地罵道:“他們告訴我,‘我們已經強大了、我們站起來了、我們已經小康了!’可一個上千年都必須仰視我們的蔓爾小國,竟然在眼皮底下肆無忌憚的殺戮和淩辱我們的同胞,我們卻無能為力,真他媽的憋屈。”

“現在不是老子英雄兒好漢的時代了,你小子跟我發這些牢搔沒用。”

安曉彬頓了頓之後,繼續苦笑著說道:“你以為光你一人憋屈?哥們我這會連去跟那幫雜種拚命的心都有了,可光有決心有什麽用,有心無力啊!”

“也是啊,我這平頭百姓艸那份閑心幹嘛?”

田大院長接過安曉彬遞上的香煙,點上深吸了一口,淡藍色的青煙還未從鼻孔裏散盡,就麵無表情地說道:“我師傅舉白旗投降了,你小子解放了。”

“真的?”

“這還能有假?”

田大院長低下頭來,凝重地說道:“老爺子其實早就想結束這場鬧劇,隻是一直找不著個台階。陳潔不是要結婚嗎?我就把這事架前麵,他也就借坡下驢了。”

“我就知道你行!”

安曉彬讚了一句,抓起手機就撥通了家裏的電話,嘀咕了好一會後,才回頭說道:“兄弟,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咱們今後就電話聯係吧?”

師傅回京之曰,就是這小子解放之時。田大院長哪能不明白這些,便沒好氣地問了句:“老子英雄兒滾蛋,你是不是也準備去美帝那吃苦啊?”

“哥們就一俗人,自然不能免俗。吃苦其實也不錯,眼不見心不煩,省得看著憋屈。”

安曉彬拍了拍他肩膀,一臉誠懇的繼續說道:“兄弟,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盡管說,隻要我能辦到的就絕不推遲。另外,你還得幫我一個忙。這一曰夫妻百曰恩的,我還真有點放不下肖淩。這些事你懂的,我就不多說了。”

田大院長重重的點了下頭,一臉義憤填膺的表情,咬牙切齒地說道:“印尼出那麽大事,連小鬼子都作出了反應,不但召開緊急會議,討論如何撤出在那裏的一萬多僑民和七千多名觀光客。下令防衛廳為撤僑擬定了詳細計劃,確保萬無一失。甚至還聲稱必要時將派出**隊的C-130,在印尼的五處機場起降撤僑。

美英韓就更不用說了。人家是人民和僑民一點都不緊張,隻有政斧緊張。我們倒好,老百姓緊張,僑民緊張,就政斧不緊張。走了也好,呆在真沒多大意思。”

“這話你也隻能跟我說說。”安曉彬揉了揉太陽穴,冷冷地說道:“別忘了你現在還穿著身綠皮,消息要是從你這捅出去,那你小子就等著被收拾吧。”

“如果我光棍一條,說不準還真會捅出去。”

田大院長看著泳池裏玩水的小娜,幸福之情溢於言表,看了好一會後,才繼續說道:“十八月後我們結婚,你要是有時間,就回來當伴郎。沒時間就算了……匯三五萬美元過來就行。”

“你的要求倒不高,還三五萬美元!”

安曉彬捏著鼻子,搖頭苦笑道:“跟你說實話吧,我出去也就是混曰子打發時間,賺錢我還真沒想過。三五萬美元我沒有,照片倒是可以給你寄三五張。”

田大院長會心的一笑,接著說道:“我師傅把你家老爺子那事了了之後,也去那邊跟女兒女婿團聚。照片你就別費心了,有時間、有機會的話,幫我去看看他老人家,陪他老人家說會話就行。”

“啪!”的一聲,安曉彬猛拍了下水麵,一副豁然大悟的表情,興奮不已地說道:“你不提我都給忘了,吳老頭混得雖然不怎麽樣,可他女兒卻是個如假包換的大財主。兄弟,我要是在那邊混不下去了,就到吳老頭那混飯吃。好歹也是曾經的同事,他應該不會把我拒之門外的。”

“隨你了。”

田大院長給了他個白眼,繼續說道:“安子,你讓任然領我的人情,可在我看來卻是個大麻煩。他現在屁股下坐著一火藥桶,腦袋上還頂著把劍。我要是見死不救……又過意不去,想拉他一把又有心無力,真讓人頭疼啊。”

龍江的水很混,一個處理不好別說任然會完蛋,甚至連趙書記都會翻船。安曉彬沉思了片刻後,凝重地說道:“我們家那吃軟飯的也難呐!好不容易才把王、柳分割開來,總不能讓他們又一致對外吧?

現在他能做的就是把下麵先換一部分,中間再換一部分,就這麽交替進行。等下麵和中間都穩了,最後才能跟上麵算總賬。”

一鍋端是爽,但那麽一來黨和政斧的威信就全沒了。從馬定文這個缺口開始,按部就班的換血,的確是風險最小的處理方式。

田大院長明白了過來,便若有所思地問道:“安子,你還記得原南安縣縣長黎誌強嗎?”

“好像有點印象。”

安曉彬苦思冥想了好一會後,才想起了那麽個人,緊盯著田大院長的雙眼,饒有興趣地問道:“兄弟,你是不是又有什麽想法了?”

“我能有什麽想法?”

田大院長冷哼了一聲後,沒好氣地說道:“除了人武部部長那張不管用的票之外,任然可以說是孤掌難鳴。欽差不是要換人嗎?幹脆把那個倒黴蛋換過去算了。給他配個幹實事的副手,總比唱高調的強吧?”

“管委會主任還是工委副書記?”

“人家本來就是正職局長,搞個副職像什麽樣?別人的官是越當越大,他總不能越幹越小吧?”

黎誌強那個人安曉彬還是了解的,甚至看他在京城各部委到處吃閉門羹時,還破天荒的幫了他一把。南安縣那幾千萬原本用來修路的扶貧貸款能順利批下來,安大記者可以說是功不可沒。

隻不過這事對安曉彬來說隻是舉手之勞,完事之後就忘得一幹二淨,根本就沒記在心上。直到田大院長提了出來,才隱隱約約想起有這麽回事。

“他現在人在哪?”

“龍江市糧食局局長,要不是上午高速封閉,不得不從南安繞道,我也想不起這個人。”

“那這事就好辦了,晚上我跟吃軟飯的提一提,你就聽信吧。”安曉彬換視了下四周,湊到田大院長耳邊,低聲說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高馬上就要調到省裏來擔任人大常委會副主任。你給任然提個醒,讓他先摸摸高老三的底,省得將來被打個措手不及。”

“開發區分局現在是高老三說了算,連個兵都沒有,你讓他怎麽摸?”

“這也是啊!”

安曉彬點上了根香煙,想了想之後,突然笑道:“龍江公安係統還是有人的嘛!虎林縣唐明鄉派出所所長朱國安絕對可靠,把他弄過去擔任主管刑偵的副局不就完了。”

堂堂的市委常委提拔個正科級副局長還真不是件難事,田大院長反應了過來,頓時點頭笑道:“另外還有虎林縣交警大隊城區中隊中隊長孫國勇,這倆人要是能塞進開發區分局,那還真能解決一些問題。”

“別人的事你這麽上心,你自己的事呢?”

“我能有什麽事?”田大院長輕歎了一口氣後,指著遊泳池裏的小娜,淡淡地說道:“退伍、結婚、生孩子三部曲,等將來有閑錢了,也去國外旅遊一趟,攀攀你這未來的海外關係。”

“不說,說了傷感。”

安曉彬驀地站了起來,一邊往可以淋浴的男浴區走去,一邊回頭喊道:“兄弟,肖淩的事就拜托你了,我得回去收拾收拾東西,明天上午就走,你也別送我了。咱們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樣分別兩樣情。”

田大院長被這番話搞得啼笑皆非,忍不住的來了句:“哥們我是頂風逆水雄心在,不負人民養育情。”

“山疊嶂,水縱橫,待到春風傳佳訊,我們再相逢。”

“滾吧!”

一天之內發生了這麽多事情,田文建不禁泛起了一陣酸楚,笑罵了一句後,連忙別過頭去,生怕讓安子看到自己傷心的樣子。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