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餐
這真是個手忙腳亂的夜晚。
最後莉卡被安排在了客廳的組合沙發上，陪伴她的還有愛麗絲貢獻出來的一條柔軟的細絨毯。
夜裏毫不意外的又下起了雨。山裏夜涼，莉卡把整個身體都裹到毯子裏。落地窗外一片漆黑，似乎下一刻就有一隻猛獸破窗而入。莉卡瞪了一會兒，認命地又緊了緊毯子轉過身麵朝裏睡。臨睡前，她還在想【怎麽就不在屋簷下也裝個路燈，這太嚇人了。】
在這個意外的夜晚，這座宅子裏各懷心思的人類和非人類都比平常更期待黎明的到來。
清晨，雨已經停了，天邊的太陽躲在雲層裏不肯多露半點身影。
莉卡被汽車引擎的聲音叫醒，落地窗的窗簾不知被誰拉上了。披著毯子拉開窗簾，正看到愛麗絲撐著車門跳進一輛大紅色的跑車，坐定後轉過身扒著車椅背朝窗前的莉卡揮手道別，駕駛位上的賈斯帕也紳士的一頷首。莉卡牽起嘴角，也和他們擺擺手。汽車飛馳而去，隻留下被驚動的一群鳥兒不安的嘰嘰喳喳的叫。
牆上的掛鍾指到八點一刻，埃斯梅在二樓半探出身體招呼說：“早安，小莉卡，正好吃早餐。”
莉卡應了之後去洗漱，神奇的發現熱水器已經修好了。直到她坐到早餐桌前才發現家裏隻剩下她和埃斯梅在。
“其他人呢？”
埃斯梅把裝著早餐的餐盤擺到她麵前：“今天星期一，孩子們都去上學了，卡萊爾在鎮上的醫院工作，也是經常早出晚歸。”
莉卡見隻有她麵前有盤子：“卡倫夫人，你不吃點麽？”
“我們已經吃過了，在你醒之前。”埃斯梅示意她：“趕緊趁熱嚐嚐。”
早餐很豐盛，埃斯梅煮了一小碗燕麥粥，裏麵還加了杏仁和提子。還有煎土豆餅，香腸和炒雞蛋。賣相也十分好。
“味道怎麽樣？”埃斯梅在她吃了一口後十分期待的問。
莉卡滿足的點頭：“相當不錯。”
埃斯梅看上去很高興，高興得有些抑製不住過渡的肢體語言：“其實我已很久沒下廚了。”
那種怪異的違和感又浮上心頭，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但莉卡依然很捧場的咬了一大口土豆餅。對麵前這個慈愛的主婦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這絲毫不影響它征服我的味蕾。”
埃斯梅滿足的看著莉卡把所有的食物都吃完，然後取來莉卡昨天的衣服——那條白色的棉裙子，它被照顧得很好，被重新洗燙過，捧在手裏還有淡淡的肥皂味道。
“聽愛德華說你似乎失憶了，雖然看起來沒什麽問題，但是我和卡萊爾還是覺得你需要一個正規的體檢。剛好在這上麵卡萊爾能幫上忙。”
莉卡當然十分感激。
上午十點，埃斯梅載著莉卡來到卡萊爾工作的地方——小鎮唯一的醫院。卡萊爾利用工作之便給莉卡安排了一套詳盡的體檢，甚至還給她介紹了一位心理醫生。
這一套下來已經是下午2點了，卡萊爾帶莉卡去了醫院餐廳享受她遲到的午飯。當然，是她一個人的午飯，因為據卡萊爾所說他和埃斯梅已經在她和各種儀器打交道的時候吃過了。這很有說服力，畢竟現在已經過了餐點很久了。
莉卡慢條斯理的用完屬於她的午飯，站起來感激地朝熱心的夫妻倆鞠躬：“感謝你們的招待，這讓我不至於在夜晚流落在外。但是已經打擾很久了，我不想繼續給你們和你們的家人再添麻煩，我覺得我應該離開了。”
“唔~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莉卡，你還未成年。”卡萊爾頓了頓繼續說：“如果你要離開，我想不是現在，至少你要等到你的體檢報告不是嗎？”
卡萊爾的話讓莉卡語塞，她對於昨天出現在森林以前的記憶一點也沒有，這讓她舉步維艱。
“放輕鬆點孩子，如果你是和你的夥伴或者家人走丟了，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原地等待他們找回來。”埃斯梅說：“不過你來了鎮上，需要和警長打個招呼倒是真的。”接著話鋒急轉，埃斯梅期待的看著莉卡：“對了，小莉卡，你晚上想吃點什麽？”
這讓莉卡有一種錯覺，埃斯梅留下她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她那無的放矢的廚藝。
隨後埃斯梅又陪著莉卡去了警局，警長查理·斯旺是話不多的中年男人，但是充滿正義感。在得知莉卡的情況後，例行公事地查詢了係統資料庫，確定她不是通緝犯和危險分子，便同意給她辦福克斯的暫住證。
“卡倫太太的想法是正確的，如果和家人同伴走失了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原地等待。”
他給莉卡從各個角度都拍了照片，把她的個人信息傳到警方的內網上，如果她的家人在美國其他地方報案的話，他便能第一時間知道。
莉卡很慶幸她能遇到這麽些熱忱的人，包括愛德華，包括卡倫家的其他人，包括斯旺警長。
“不過現在有一個問題，”斯旺警長慢吞吞地說：“莉卡小姐並未成年，如果要在福克斯暫住的話，也是需要監護人的。”
他停頓在這裏，似乎是在等埃斯梅的態度。
莉卡看得出埃斯梅似乎已經想答應了，但是遲疑了一下，她抱歉的對莉卡說：“我很抱歉莉卡，雖然我很想你留下來，但是我得征求其他家人的讚同。”
“這是應該的，畢竟這不是一件小事。”畢竟這不同於短期收留，如果卡倫夫婦成為她的監護人，在她的家人找來或她記起身世之前，她都得呆在卡倫家。如果她的家人永遠都不能找來，她的記憶也沒有半點起色，卡倫家甚至就相當於收養她。莉卡看向斯旺警長：“其實我已經足夠大了，我能照顧好自己。”
斯旺警長偏了偏頭：“這實在很難讓人相信，要知道你看起來還不到十三歲。其實沒那麽糟糕，我的鄰居米歇爾太太一直想要一個孩子陪伴她，我想你會喜歡她的，她做的蘋果餡餅絕對是一絕。”
埃斯梅乞求看向斯旺警長，他隻好停下向莉卡推銷米歇爾太太：“好吧，我是說如果卡倫家沒這個意願的話，畢竟你們已經有五個孩子了。管教起來一定很困難。”這個中年男人像是想起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換上一臉頭疼的表情。
從警局出來，她們去了鎮上唯一的超市買了些新鮮的食材。莉卡覺得埃斯梅肯定不經常去，因為其他主婦看到她的時候都一臉吃驚的表情。
回到山中別墅的時候，其他卡倫已經等候在廳裏，看得出他們有事要談。莉卡打過招呼後，提著食材上樓：“我先去處理一下這些東西。”
看著莉卡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卡倫們開始了他們的家庭會議。卡萊爾大致把情況說了一下，然後征求孩子們的意見：“關於做莉卡監護人這件事，希望你們能給出你們的意見，和對應的理由。”
羅莎莉最先開口，她的分貝近乎低吼：“門都沒有，理由你們心知肚明！”
艾美特安撫性的拍拍羅莎莉的背，不甚在意的說：“我無所謂。”這讓他獲得他的女王大人的一枚眼刀，接著說：“不過我希望我們能在家裏過得隨意一點，如果家裏有個人類的話，我連走路都得放輕腳步。”這個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愛麗絲笑得狡黠：“我同意，我看到一些有意思的畫麵。”然後她看向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賈斯帕。
賈斯帕給了她一個額吻：“我會一直站在你這一邊，你知道的，我的愛。”
對於兩人親昵其他人已經司空見慣，卡萊爾清清嗓子：“愛德華？”
“反對，她的不確定性太大了。而且，雖然看起來神經很大條，但是其實她很敏感。對我們來說沒有好處。”愛德華這麽說著，但是表情很糾結，就像兩種想法在打架，隻是其中一麵勉強占了上風。
埃斯梅當然是希望莉卡留下的。
三對三。最後的決定權還是回到了卡萊爾這個大家長的手裏。他偏頭對妻子說：“很抱歉埃斯梅，我知道你喜歡那個孩子，但是她畢竟跟我們不一樣，就像愛德華說的，她的不確定性太大。我是這個家的家長，我必須對這個家負責。如果我們暴露了，對她和我們都沒有好處。別傷心親愛的，以後你還是可以經常去米歇爾太太那裏看她的。”
這件事就這麽拍板了。
愛德華把他一直關注著的結果說出來：“她已經做好了晚餐，但是怕我們還沒談完，所以留在廚房沒下來。”
“我去看看她，真是可憐的孩子。”埃斯梅捂著嘴，不忍地接道。
就像愛德華聽到的那樣，莉卡已經準備好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她用昨天在森林獲取的野蘋果和野蜂蜜烤了一個蜂蜜蘋果派。還煎了牛排、拌了土豆沙拉和蘑菇湯。對於監護人是誰她並沒有太大的意見，隻是她怕因為她影響卡倫家失和，畢竟羅莎莉看她的眼神並不那麽友好。
她做好東西後一直在廚房裏磨蹭，擦擦這，抹抹那，最後實在是擦無可擦了。畢竟這廚房裏的一切看起來新得在閃光，就像它們從未得到主人的眷顧過一樣。
埃斯梅的到來讓她鬆了口氣。
“我很遺憾親愛的。”埃斯梅來抱她。
莉卡收攏雙臂回抱，埃斯梅和愛德華一樣的低體溫讓她皺了皺眉頭：“同樣感謝你，我會想念你的。”
愛德華愛麗絲隨後進來幫忙把晚餐運到桌子上。期間莉卡狀似無意地觸碰了愛麗絲的手指，同樣的冰涼。
【難道這一家真是鬆樹精？】
還沒走遠的愛德華無可奈何地抿抿唇，甚至還很欣慰這隻腦洞小姐這樣來定義他們一家的不同。這總比直接拆穿身份來得強。
卡倫一家圍坐在餐桌前，都是一臉便秘的表情。
莉卡招呼道：“感謝大家這兩天的照顧，借花獻佛，希望大家不要嫌棄我的手藝。”
除開羅莎莉之外，各自都取了自己的一份到盤子裏。這樣已經很好了，莉卡也不能勉強她。她低頭咬了一口蘋果派，還好，味道不算糟糕，就是野蘋果有些酸。
隻是當她埋頭吃了一會兒，才發現卡倫們並沒有動口。除開愛麗絲叉起一塊蘋果派在仔細端詳外，其他人的都還端端正正擺在擺在盤子裏。
氣氛有點尷尬。莉卡這才想起這兩天沒見過任何一位卡倫進餐。
【難道鬆樹精都不吃人類食物。那吃什麽？清晨的露水？】
當愛德華聽到這兒，出於一種他自己不太明白的心理準備吃掉盤中的東西，他就想逗逗她，想讓她知道她的腦洞太大是病，得治！
隻是在他準備開吃之前，聽到愛麗絲的一聲驚呼，愛麗絲的那塊蘋果派已經缺了一個小口。顯然被她試著吃掉了。她眼睛亮亮的盯著莉卡：“你用了什麽配料？”
莉卡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愛麗絲這樣熱切眼神讓她很不安，隻是訥訥的報配料名：“蘋果、蜂蜜、黃油和麵粉。”都是一些很平常的東西。
愛麗絲又以很快的速度把桌上的其他東西都嚐了一遍，快得讓莉卡以為她出現了幻覺，因為她真的隻看到了一串手影。
愛麗絲興奮得尖叫：“不是配料的問題，不是，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然後莉卡又聽見來自愛德華的笑聲，一開始是那種低低的，後來慢慢笑出聲。他的表情莉卡不好形容，就好像長久被壓抑的東西得到了宣泄一般。
兩位卡倫的異常讓莉卡懷疑她是不是不小心在食物裏參進了類似迷幻劑的東西……
愛麗絲用十分篤定的語氣對其他家人說：“你們應該嚐嚐莉卡的絕妙廚藝！”
最先動作的是艾美特，他的表情告訴莉卡，他完全是出於好奇。
“哦……忘了穿褲衩的上帝，你絕對不敢相信，這是世界第八大奇跡！”艾美特用誇張的語氣對他的女王說。
是啊，這如何能不是奇跡！人類的食物對於吸血鬼來說就跟木屑一樣幹澀無味，簡直是對消化係統的折磨，可是如今他又重新嚐到了這種久違的味道。
活著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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