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fia哪裏會知道,她隨口對齊繁星說的一句話,竟會引發一連串多米諾骨牌般的效應。

齊繁星喜歡了閻寒很多年,閻寒表麵上對她熱情禮貌,但也僅限於表麵上。齊繁星不是不知道這些,可她才不管那麽多呢。閻寒的父母喜歡她,她的父母喜歡閻寒,兩家撮合他們的心思存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有這樣的前情,她一直都心安理得地以閻寒準女朋友的身份自居。平日裏,她有事沒事總喜歡往閻寒公司跑。

Sofia是閻寒多年的秘書,多年來她最頭痛的事就是想辦法幫老板哄齊大小姐。

這一日,閻寒興致勃勃拿著畫去杭州哄他的小仙女,他前腳剛一離開,齊繁星後腳就踏進公司大門了,興致勃勃地來找閻寒陪她看電影。Sofia說閻寒不在,齊繁星覺得Sofia是在搪塞她,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Sofia哄了半天,等她注意到齊繁星背的包,一臉懵,不由自主道:“閻總讓我買這個包,原來是送給齊小姐的。”

這話齊繁星可不樂意聽了,板著臉問她:“不是送給我,難道他還送別的女人?”

Sofia急了,連忙解釋:“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閻總買包當然是送給齊小姐的!”

“不對。你是不是有什麽瞞著我,閻寒是不是有別的女人了?”

“沒有沒有,怎麽可能……”

齊繁星不傻,Sofia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饒是她再解釋,齊繁星就是不信,還把她堂哥齊翰彬給搬了出來。Sofia嚇壞了,現在公司上市關鍵時期,齊翰彬又是投資方的高層,她可得罪不起。於是在齊繁星的威逼利誘外加無理取鬧下,她不得已把閻寒讓她買包和訂花的事說了出來。

Sofia隻記得,那幾日簽收花束的人叫童鳶。

齊繁星氣勢洶洶地推開清廬的門,前台小姑娘還沒來得及招呼她,她冷著一張臉問:“誰是童鳶?”

小姑娘不敢開口,餘光往賀宜杉身上瞟了瞟,等她解圍。可是賀宜杉和叢筱月正埋頭打王者榮耀,打得非常激烈,沒空搭理她。好不容易等到賀宜杉抬頭,叢筱月喊了句:“哎呀,絕殺!”

“靠!再來!”

然後二人又低頭繼續絕殺去了。

齊繁星見沒人理她,臉色越來越難看。

這時,童鳶端著洗好的水果走了出來。她剛才在廚房就聽到了齊繁星的話,遂打量齊繁星幾眼:“你找我?”

“你?”齊繁星也上上下下打量了童鳶幾眼,“你就是童鳶?”

“是我。有事嗎?”

“你和閻寒是什麽關係?”

童鳶莫名其妙。

“哎呀,死了死了!”賀宜杉將手機扔在一邊,問叢筱月,“你死了沒有?”

“我也死了。”

兩位遊戲渣雙雙戰敗,不過有好戲看,她們也就沒心情繼續打遊戲了。

賀宜杉仔細瞅了齊繁星幾眼,見齊繁星來者不善,她的態度也好不到哪兒去:“童鳶和閻寒是什麽關係,跟你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你知道我是誰嗎?”

“沒興趣知道。”

“你——”

“好了,別吵了!”

童鳶慢慢理清了頭緒。她猜齊繁星應該是誤會了什麽,和顏悅色勸道:“有什麽事我們坐下來說吧,正好我朋友剛沏了茶。”

齊繁星才不吃她這一套,開門見山問她:“我不喝茶,我就想問你一句,你和閻寒是什麽關係?”

“我和閻寒……”童鳶發笑,“見過兩次麵的關係。”

“隻見過兩次?你糊弄誰呢!見過兩次他能天天給你送花?見過兩次他能送你幾萬塊的包?”

齊繁星此話一出,童鳶、賀宜杉,還有叢筱月,馬上就知道她的來意了。原來她真的弄錯了,誤以為閻寒喜歡的人是童鳶。

童鳶哭笑不得。

幾個人合力向齊繁星解釋,好說歹說,齊繁星卻一直擺出一副“我不聽我不聽你們仗著人多欺負我”的樣子。幾分鍾下來,大廳裏吵成了一鍋粥。

虞雪在裏屋聽到了爭吵聲,急忙走了出來,問發生什麽事了。賀宜杉的第一反應就是不能讓虞雪摻合進來,她回頭朝叢筱月使了個眼色。

“沒你什麽事,一場誤會。你回屋吧。”叢筱月笑靨如花,欲蓋彌彰。

虞雪憑著自己對叢筱月的了解程度,愈發覺得這事跟她有關,她疑惑地看了齊繁星一眼。

齊繁星被虞雪這麽一看,也不知怎麽的,底氣一下子丟了大一半。可她畢竟是自小被嬌慣的大小姐,長這麽大還從未將任何人放在眼裏過。她仗著自己有理,高昂著頭,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最後,她言之鑿鑿地總結:“所以你們就別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了,閻寒的女朋友隻能是我。”

話音剛落,閻寒就進來了。

閻寒沒把齊繁星的話聽全,然而就他聽到的那幾句來看,齊繁星已經嚴重誇大了他和她的關係。在他心心念念的虞雪小仙女麵前,他豈能給自己埋下個炸彈。他以最快的速度醞釀好了解釋的話,話到了嘴邊,他僥幸地想看虞雪的反應。

果然,閻寒這麽一猶豫,虞雪先開口了。她很冷靜,微笑著對齊繁星說:“你誤會了。閻寒喜歡的人不是童鳶,是我。”

齊繁星:“……”

童鳶:“……”

其他人也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誰都沒想到虞雪會承認,因為她從未正視過閻寒對她感情,閻寒幾次三番表白,她除了拒絕就是回避,看似根本沒當回事。

閻寒站在一旁站著看戲,身為當事人,卻仿佛置身事外。可他很開心,那種心情就像暴雨之後驟然出現陽光,難以言說地開心。他凝視著虞雪,深情款款,臉上不自覺地浮上了笑容。認識虞雪這麽久以來,這是他最幸福的時刻。

齊繁星從意外中慢慢回過神來。她對虞雪的話半信半疑:“我為什麽要相信你?閻寒送的那些花,簽收人明明是童鳶,我看見訂單了。”

“信不信隨便你,你也可以自己問他去。”說這句話的時候,虞雪的視線已經轉向門口的閻寒。她早就看見他了。

一屋子的人一齊回頭,目光齊刷刷落在閻寒身上。

“你,你怎麽來了……”齊繁星磕磕巴巴,“你什麽時候,來的?”

“有一會兒了。”閻寒施施然進屋。既然虞雪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也沒理由再沉默下去了。他走到虞雪身邊,握住了她的手。

然後,就像宣布主權一樣,他對齊繁星說:“虞雪說的是真的。我喜歡的人是她,不是童鳶。”

齊繁星的目光落在他們握在一起的手上,她有些哽咽:“我不信,你騙我。”

“我沒有騙你。包是為她買的,花也是為她訂的。”

虞雪心裏有些亂,她想把手抽出來,閻寒卻反而握得更緊了。她遲疑著,不過為了讓齊繁星不再誤會童鳶,她沒有再反抗。她的這一舉動讓閻寒心裏竊喜,他覺得自己離她的心又近了一步。

齊繁星眼淚汪汪,馬上就要哭出來了。她還是不死心,問閻寒:“你喜歡她什麽?”

“長得美啊。”閻寒脫口而出。

齊繁星語塞了。的確,即使作為同性她也沒法否認虞雪很美,她隻是沒想到閻寒會這麽直白地說出來。有多少人是這樣想的,可是又有多少人會這麽坦白。她眼前的閻寒,似乎跟她以前認識的那個他不太一樣。

她不由自主地用餘光瞟了一下虞雪,從她這個角度看去,虞雪的側臉很美,精致得無可挑剔。

“可你既然喜歡她,包也是給她買的,為什麽騙我說是送給我的?”

“繁星,我其實……”

“沒錯,”齊繁星打斷他,“我是喜歡你,那又怎樣?喜歡你就活該被你騙?”

……

他們後麵說了些什麽,虞雪一句都沒聽進去,她想到了很早之前賀宜杉對她說過的一句話。賀宜杉也想到了,她們很默契地看了彼此一眼。賀宜杉發笑,朝虞雪眨了眨眼睛。

虞雪的追求者一向很多,追她的方式也可謂花樣百出。然而對於那些人,賀宜杉是這樣對虞雪說的:“我問他們喜歡你什麽,有的說喜歡你有內涵,有的說喜歡你有才華,有的說喜歡你溫柔賢惠……拉倒吧,他們就是喜歡你的臉!至少第一眼是看臉!結果呢,一個個都不承認,真是虛偽啊!”

啪的一聲響,虞雪和賀宜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回來。

不知閻寒說了什麽,齊繁星突然氣得不行。她將包扔在地上,聲音發顫:“你當我是什麽人了?乞丐?她不要的東西你施舍給我?”

“我不是那個意思,Sofia沒跟你說清楚,你不要斷章取義。你若是不信,我們現在就回上海,我讓Sofia給你解釋清楚好不好?”

“誰要你的解釋,你們都欺負我!”

“繁星,等一下——”齊繁星正要轉身,閻寒叫住了她。

他異常冷靜,俯身向她道歉:“對不起。把原本準備送給虞雪的禮物送給你,是我考慮不周,讓你誤會了,我向你道歉。”

齊繁星從未見閻寒這麽嚴肅過,僵在原地,有氣也撒不出來了。

“我做錯事,我已經道歉了。不過你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沒弄清楚事實就來這裏鬧事,錯怪了童鳶。我覺得你也應該向她道歉。”

“我不要!”齊繁星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憑什麽?”

閻寒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

“知道怎麽向你爸爸轉達這事。”

“閻寒你混蛋!”齊繁星哭喊,“你不怕我向我哥告狀嗎?他若是有心為難你,你就休想讓華美集團給你們公司投資!”

童鳶聽到這裏,知道了事態的嚴重性。她打了個圓場:“其實也沒什麽,一場誤會,說清楚就好。”

齊繁星瞪了她一眼,扭頭就走。

“手機落了,”閻寒看了一眼地上,提醒她,“還有錢包,車鑰匙。你不要了?”

齊繁星停住腳步,老大不情願地轉身。她彎下腰,將包裏掉出來的東西一一撿了起來。然後抹了一把眼淚:“你這麽欺負我,我會記住的。以後閻叔叔罵你,休想我再為你說一句好話!”

齊繁星一出門,虞雪馬上甩開了閻寒的手。

閻寒卻對她的冷臉甘之如飴。他向眾人道歉:“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齊繁星這丫頭就是被她爸媽給寵壞了,年紀小脾氣大。她是氣我呢,對你們沒有惡意。”

其他人沒說什麽,虞雪揶揄回去:“她年紀小不懂事,你這樣算懂事?還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虞雪你別生氣,這次是意外,我保證不會有下次。”

“你還好意思提下次?”

“沒有下次了,絕對沒有!”他回想虞雪剛才的反應,忍不住又調侃了一句,“不過,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虞雪瞪了他一眼,轉身出了清廬。

“虞雪?”

“別跟著我。”

“我還沒說完呢,你去哪兒?”

“跟你沒關係。你別跟來!”

閻寒站在原地,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他扭頭看賀宜杉,賀宜杉攤手,表示她也無能為力。

叢筱月提醒他:“你就別自作多情了,虞雪還真沒吃醋,她就是懶得搭理你而已。”

“那你倒是說說看,我怎麽才能讓她吃醋?”

“你算了吧,她連高繼明的醋都沒吃過!”

“高繼明做不到的事,並不代表我做不到。”閻寒恢複了慣有的自信,“虞雪遲早是我的。。”

叢筱月:“拭目以待。”

賀宜杉:“拭目以待。”

童鳶:“我就不調侃你了。這次我選擇相信你。”

想到和童鳶上一次的對話,閻寒沒忍住,笑了。

閻寒回到家中,被閻眀楷叫到書房狠狠訓了一頓。原因是他和閻霖說了買到贗品畫的事,不小心被閻眀楷聽到了。

閻眀楷氣得不行,他很早之前就嚴令禁止閻寒亂買東西,玩物喪誌。隻不過,這些年閻寒創業小有成就,沒花家裏的錢,行事也還算規矩。他雖然對兒子不甚滿意,卻也沒辦法管太多。

“我說了那麽多次,你當我的話是耳旁風?現在倒好……”閻眀楷越想越氣,他一拍桌子,“越來越不像話!看來我管你還是不夠多!”

“爸你別說了,我知道錯了還不行麽。這幅畫反正也退不了,我就當買個教訓。”

“幾百萬買個教訓?大少爺,你的教訓很值錢啊!”

“那我能怎麽辦?總不至於跑去跟人家打架吧。”閻寒很無奈。

閻眀楷看他那態度,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幾個分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幹得好事!你天天往杭州跑什麽?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倒更來勁了!花幾百萬買一幅畫,就是要送給那個學畫的小女孩?”

“你都知道?”

閻眀楷瞪他:“你當我傻?剛才你齊叔叔電話裏都告訴我了,繁星一回家就把自己反鎖在屋裏哭,氣得晚飯都沒吃。還不是你欺負人家!”

“我可沒欺負她。”

“我還能冤枉你不成?我就納悶了,你們姐弟倆怎麽都這毛病?你這樣,霖霖也這樣。那齊翰彬要長相有長相要學曆有學曆,年紀輕輕就當上了華美的CFO,哪裏配不上她了?我千方百計想撮合她和齊翰彬,她呢,偏偏選了個西北縣城的窮小子!”

“我跟閻霖不一樣。你嫌她男朋友也就罷了,嫌我女朋友幹嘛?”想到虞雪,閻寒一下子有了底氣,“閻霖沒跟你說我女朋友是誰吧?美院的高材生,漂亮又能幹,而且還是虞昭和的孫女。”

“你就睜眼說瞎話吧你!你女朋友?你哪門子女朋友?她答應你了?”

閻寒:“……”

閻眀楷忽然捕捉到了關鍵詞,皺眉:“虞昭和?加州首富虞昭和?就是……娶了孫幼芳女兒的那個?”

“是。”

“虞昭和的孫女能看上你?”

“爸,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什麽叫她能看上我?”閻寒心累,“你兒子風流倜儻事業有成,隻要是個性取向正常的女人,沒有理由不喜歡我!你不為我感到驕傲也就罷了,你還損我!我真懷疑我是不是你親生的。”

“你才意識到你是撿來的?”

“……”

“我懶得跟你多說。上次跟你提的,讓你去美國MCY集團工作曆練的事,你考慮得怎樣了?”

“不用考慮,我不去。”閻寒很堅定,“我的公司正風生水起,我去了誰來管?”

他不提公司還好,一提,閻眀楷更來氣了:“閻氏那麽大的擔子你不挑,非要跑去做你那個什麽移動互聯網公司,還搞什麽融資上市,你真以為做企業這麽簡單?”

“我知道你不看好我,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閻眀楷手一揮,推翻了桌子上的書:“你有種!我看你能撐到什麽時候!齊翰彬要是不給你注資,你以為你能繼續?”

“你說這話什麽意思?你跟齊翰彬說了什麽?”

“你覺得需要我去跟他說什麽?”

閻寒的母親在門外聽了很久,怕他們父子倆鬧翻,她忙推門進來,幫著閻眀楷一起勸。她拉著閻寒:“你爸爸也是為你好,你就別倔了。至於你那家公司,我們也商量過了,等你去了美國,我們會找個能幹的人幫你看著的。”

“媽,你別勸我了,我是不會去的。”

“MCY集團是華爾街首屈一指的大財團,多少人想去都沒機會呢。你爸和傅家的人有些交情,他們才同意讓你去學習曆練的。再說了,你要是不好好磨煉一下自己,閻氏那幫董事能服你?你以後怎麽接手閻氏?”

“我再說一遍,我不去美國。”

閻眀楷一語中的:“你不去美國,不是因為擔心你的公司沒人管,是舍不得那個女孩吧?”

閻寒被戳中軟肋,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反駁。半晌,他放緩了語氣:“沒錯,我是舍不得虞雪。但我也放不下我的公司,那是我一手創立的,我想陪著它一起成長。至於閻氏,不是有你麽,你身體還硬朗得很,根本不需要我。”

沒等父母再說什麽,閻寒快步走出了書房,重重關上了門。

閻眀楷重重地歎了口氣,指著門口對妻子道:“看看,像什麽話?這小子就是太自以為是,他還不知道呢,齊翰彬根本看不上他那項目。明天一過會,融資結果一下來,有他鬱悶的!”

“好啦好啦,你就別操心了。我知道你讓他去美國是為他好,可是他不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又怎麽會聽得進去?他和霖霖性子都像你,太倔了,不撞南牆不回頭。既然如此,讓他吃點虧也好。他們倆都不是小孩子了,隨他們去吧。”

妻子這番話,閻眀楷深以為然。他又想到了閻寒剛才提到的事,眉頭緊鎖,喃喃自語:“虞昭和……虞昭和的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