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於是接下來的幾日清晨,令秋風便隨著明月學著劍法,隻是明月不願讓人知道,便日日清晨領著令秋風往城郊的一處竹林深處當中教他劍法,令秋風對此自有怨言,日日如此何人受得了,更不論昔日他是何等嬌貴之人。>>>無錯手打小說>>>

今日亦是如此,此時令秋風正睡得香甜,便連外麵正落著小雨的聲響也渾然不覺。令秋風夢見甚為荒唐之事——竟是自己獨霸了江湖,那是何等的瀟灑何等的威風,萬人隨後皆要喚他一聲“令大俠”。

除此之外,他竟還夢見了明月,夢中的明月竟不是個啞巴,但見他立於九曲橋之上,一襲玄雲衣襯著他頗有幾分俠氣,他看著遙處的明月不禁有了幾絲期待,明月是緩步行上橋來的,行近後,二人卻相對無言,惟有微風伴香徐徐而來,楊柳依依,碧水清澈,倒是一番美景。恍然,明月一掌扇去他的臉頰,令秋風的臉頰立時紅腫起來,令秋風還未反應是怎麽回事,便見明月挽了衣袖捏著拳頭對著自己冷笑…………

令秋風被此夢驚醒,迷糊間竟是對著旁邊的明月惱道:“滾!”未了,竟是一腳將人踢了下去。

明月睡得正沉,忽的被令秋風一腳踢下去,隻將他摔得直皺眉頭。明月瞪了一眼令秋風,呆坐了片刻方才起身,為令秋風掖好被褥,便揉了揉腰臀處,而後行了出去。

不料方行了幾步,竟是見到了小師弟,其實倒也沒有什麽,隻是小師弟盯著明月那番舉動不由多想了——

明月師兄為何會揉著那處?昨夜師兄與那人莫不會是……

“師兄,你……你……”小師弟被自己這般想法嚇得不清,隨之退了一步,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了明月一番,思量片刻後,終是輕歎續道,“多保重身子啊。”縱使師兄有斷袖之癖,他依然是我的好師兄。小師弟神色堅定暗想道。

明月笑了笑,而後頷首,顯然聽不出小師弟話中之意。

“師兄可要去打水?我與你一同去如何?”說著,小師弟咧嘴一笑,便牽起明月的手一同走去了。

小雨淅淅,模糊了眼前景色,涼風帶雨將落葉卷去,看來今日確實不得練功了。

明月回去之時,令秋風方才醒來,但見他將被褥隨意揉作一團置於枕邊,他此時正躺著榻中,一腿搭於另一腿上晃著,好不逍遙自在模樣。當他瞧見明月進來後,不由有些欣喜,他極其歡喜看著明月那副乖巧老實的模樣,看起來甚好欺負。

明月也不理睬他,冷著臉便將水盆重重地置於案上,許是力道過大,些許清水自盆中躍出,盆中的清水亦是被驚得泛起了輕瀾。

令秋風瞧見他如此,心下暗道不好,而後趕忙起了身,見明月正擰著淨巾,便將它奪去:“我可又得罪你了?”口氣稍為不滿。

明月別過臉,自是為了適才之事生了惱意。他難得睡得安好,卻因令秋風這一下便驚醒了自己,自己又何嚐不惱不怒?

“嘁——”令秋風見他這般,昔日的少爺脾氣便又來了,將淨巾扔入水中,便坐回榻上,待著明月上前與他道歉。他覺明月這人不過是一屆下人罷了,既是下人,又憑什麽對著自己冷著一張臉?!

隻是……

隻是明月當真討人喜歡……

令秋風雖在生著悶氣,隻是在瞧見明月偏臉過來之時的模樣後,他便連一絲惱意也消得無影無蹤。

莫不是自己當真做了什麽,惹惱了明月?於是這般想著,令秋風不由摸了摸鼻,而後喚道:“明月。”口氣甚為溫柔。

那人隻當作未聞。

“明月。”令秋風又喚了一聲。

那人依舊不理會他。

正當令秋風要起身上前哄他之時,恍然肚中發出一聲“咕”的輕響,這一聲無疑讓明月回首看他,明月唇角正有一記清淺笑意,看著令秋風的眸中笑意愈發深了些許。令秋風瞧見他笑,也不顧窘極,趕忙上前伸手襲向明月腰間,明月向來怕癢,被令秋風這一襲便笑得越發厲害起來。

“你可算看我了。”令秋風忽道。

明月聞言,不由一怔,還未反應過來令秋風適才那句話究竟為何意,腰間便又被襲了數下,明月顧不得多想,隻搖首退步,似是在求饒。令秋風一臉得意地將明月放開,便要明月快些備好早飯,隨之躺下床榻,哼著曲兒看著窗外。

小雨未停,雨滴甚密,便是這般雨天更為讓人惆悵,令秋風亦是如此。他看著這般雨景不由暗歎:此時天下大亂,朝政不穩,自己又怎於這亂世當中活下去?

還有……明月。

午後,小雨方停。

鏢局冷清依舊,眼下並無事情,明月便帶上令秋風往先前練武之地行去,在此之前,定先與師父說聲,隻是鏢局師父並無話說,隻閉著眸子擺擺手示意隨他,他近日倒也有些心灰意冷起來。明月看得難受,隻呆呆立於師父身前許久,看著師父常皺的眉頭從未舒展開來,心下自是一番酸澀。

終是令秋風輕扯了下明月衣袖使他回神,若不然不知要待上何時。二人一同步出鏢局,看著外麵繁華依舊,實則蒼涼至極的景色時不禁各歎物是人非,二人一前一後地行著,卻各懷心事。

城中有捏泥人的,孩童們甚是喜歡,不過路過罷了,卻非要拉扯著娘親圍著捏泥人看,令秋風見那處熱鬧,便也將明月扯去看個究竟。

“好生厲害啊!”有人如此讚歎。

明月目光已然流連於泥人身上,看了片刻,便覺令秋風正握著自己的手,明月愣了愣,倒也沒將手掙開,令秋風的手溫溫熱熱的,握著明月微涼的手,甚是暖和。令秋風見明月似是喜歡這玩意兒,便隨手執起一猴子泥人。

“捏的倒是像模像樣的。”令秋風左右瞧瞧笑道,而後又看向身旁的明月,“趙明月,你喜歡什麽?”

明月聞言,而後大略看了幾眼擺著的泥人,隨後搖了搖腦袋。

“我倒是喜歡這東西,你瞧,這猴子與你多像啊?哈哈哈……”笑聲未落,便見那人臉色一冷,而後便掙開自己的手,往外麵走去了,令秋風愣了愣,遲遲未曾回神,待明月走了不知許久,方才回過神來。

令秋風趕忙將猴子泥人擺了回去,而後便去追明月,其實他倒也不必擔憂,出了小巷,便見一抹青色衣裳甚是顯眼,那人正老老實實地等著令秋風。明月瞧見令秋風後,隻瞥他一眼,而後自顧自地往前走了,渾然不理睬身後的令秋風。

誰讓他道自己與猴子極為相似的?

竹林深處,幽靜依舊。

明月執劍隨意舞了幾個劍花,而後便將劍收起,自袖中取出了無雙劍法,認真地翻看著,令秋風無趣,自地下拾起一片落葉,隨之撕成碎片,散成天花一般。

忽的,自遙處傳來馬蹄聲,但聞聲聲愈近,明月自是聽聞,他一時怔住,而後將劍譜收好便抬首打量四周,但見於不遠處,有一人手持長劍騎馬而來,許是因竹子礙事,他每近一步便將眼前的竹子斬下,甫一轉臉,便看見了於一株竹子之下的明月。

令秋風見那人緩下,又見那人直直盯著明月,不由有些惱意,趕忙將人拉近自己身邊,而後便在明月耳邊耳語:“明月,你瞧那人身上的血跡,定是遭人報仇了,我們快些離開。”說著,便扯過明月的衣袖,往外走去。

怎料未走幾步,那人竟是下了馬來,五指成爪,運了內力使了輕功襲向了明月後背,二人到底是習過武的,反應極快,明月立時偏了身子,躲了那人。雖說令秋風武未能及明月,可反應倒快,一回首見那人對明月不利,心下自是微慍,不顧對方究竟何人,竟是立時與他對手起來。

“你為何要傷他?”令秋風以臂擋住了他,在那人止住了動作後,恍然問道。

那人轉臉,瞧了眼正蹙眉防備的明月,上前扼住了他的脖頸:“將無雙劍法交出來。”那人口氣平淡,似在說著家常一般。

明月握緊了拳,當下不及多想,一腳踢開眼前扼住他的人,風不知何時已起,拂去一地枯黃落葉,顯是幾分孤寂。明月拔劍出鞘,手腕一翻,便指向那人要害之處,他說不出話,隻是眸中怒火更盛,步步逼近,招招要害。

“趙明月,你得此劍譜之後,無一日安寧,又為何不將它交給我?”說著,逼近明月一步,隨之但聞雙劍合擊之時發出叮的輕響。

令秋風自知自己武功不及他們二人,若果現下上去,隻恐怕是給明月添了麻煩。他垂下眸子,難得心下生出了一絲自覺無用之意,他自小生於富貴人家,向來無人逆他所意,於是那般蠻橫的性子亦是被這般縱容出來。

若不是世事多變,恐怕他現下依舊是那蠻橫無理的令秋風令大公子。

思緒還來,他輕輕一歎,似如秋季最後一片落去被風拂去一般,他抬眸,竟是瞧見明月的臉上被那人劃了一刀,令秋風瞪大了眸子,他許是料不到,如明月這般武功高強之人竟也會受傷。他不知那傷痕有多深,隻覺心下微微的心疼起來,他恍然記起了兒時與明月一同玩鬧的日子。

兒時貪玩,打碎了父親的古董,彼日夜晚不僅被打得渾身是傷更是被罰麵壁思過一日,府上因父親的命令無人敢理會他,唯有明月,帶了幾份廚房裏餘下的菜肴與一瓶藥酒,便悄然來到了他的房中。雖是如此,隻是有時明月又讓人覺得心煩惱怒,若他做錯何事,明月定先告訴父親,這便又遭了一頓打,隻是到了夜晚,明月卻又拎著一瓶藥酒過來為他上藥。

不知許久過後,二人相相退後,令秋風趕忙上前,攙著明月有些不安,他甫一轉臉便瞧見了明月臉上的那道刀痕,鮮血已然止住,卻略顯猙獰,令秋風藏不住眸中的心疼之色,隻將人攬進了自己懷中,抬手輕觸那道刀痕。

“怎會如此……”令秋風薄唇輕顫,舉起衣袖為他拭去臉上的血跡。

明月搖了搖腦袋,執起令秋風的手,於他掌間書道:快走。

令秋風明他之意,趁著那人還未上前阻路,便將明月橫抱起來快步離去,層層竹林盡染黃昏餘暉,本是平淡午後,竟會遇?到如此之事,若不是那本劍譜,許也不會鬧出如此多事。二人一同回至鏢局,明月便遭眾位鏢師問候傷勢,猶是小師弟,雙眸通紅的似要哭出來一般,二人潦草用過晚飯後,便一同回房歇息。

風起,夜深,了無睡意。

令秋風悄然撐起了身子,瞧著身旁的明月臉上那道刀痕不由愣住了,他想這一劍劃去,許會很疼吧……

“明月……”令秋風輕輕推了一下明月,卻發覺明月依舊禁閉雙眸,令秋風低了腦袋,不知為何,他竟是忽的輕吻在那道刀痕之上,伸舌輕舔,似乎這般可為明月減輕痛楚。

半晌,抬首,卻見明月那雙墨黑如星的眸子正看著自己。

“你在裝睡?”令秋風不禁問道,忽覺有幾分心虛,亦不知明月會如何想自己……

明月搖了搖腦袋,墨黑的眸中如潭靜水一般,看不出任何情緒。

“你……還疼麽?”令秋風伸指輕撫,不由問道。

難得這般關心,明月亦有些許疑惑令秋風為何如此關心自己,所以他輕挑眉梢,執起令秋風的手,便往他掌心間書道:你為何這般關心我?

令秋風半晌方知他書於自己掌間之字為何意,他不由一怔,而後生了慍意,他手狠狠拍落旁邊位子,發出不輕的聲響,他本想要大罵幾句,他見明月受了傷,憐惜他罷了,關心他又有何錯?怎料明月竟是這般問自己,自己難道從來都對他不好麽?!

隻是在瞅見明月臉上那道刀痕之後,什麽怒也消去了,他眸子垂下,輕輕地歎了口氣。終究也是自己無用,便連自己最要緊的玩伴也護不住,讓他落下如此醜陋的疤痕。

“明月,你會不會怪我沒用?”令秋風忽的問道,看著明月那雙墨黑平靜的眸子,再次問道,“我性子不好,終日隻識得玩樂,縱使家業不穩,我亦是毫無對策,我……我確實沒用……”昔日那個驕傲任性的令秋風終是有了幾分酸澀與委屈,他俯下身子便將明月抱入懷中。

明月怔了怔,須臾方才伸出兩臂輕攬著他,明月輕柔地拍著令秋風的背,任他在自己懷中悄然哭泣。

不知許久,令秋風方才平靜下來,他微微抬首,瞧著明月的薄唇,竟是說道:“明月,我想親你。”不待明月回答,便吻了上去。

呃!?

明月怔住。

待到那人纏上他的軟舌,明月方才反應回來,他雙頰泛紅,心下是難言的羞恥,於是當下不及多想,拳腳並用,立時將人踢下床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