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晨間初秋微風甚涼,此時明月如平日一般於院中練武,怎料他回身舉劍時竟是見到令秋風,令秋風笑眯眯地看著明月,也不言語,隻笑得狡黠笑得不懷好意,他左手也不知執著什麽藏於身後。

明月徐徐將劍放下,而後舉起衣袖拭汗,令秋風見他將劍放下,不由大了膽子往前行了幾步,心下正自暗暗地打著算盤。

“師兄,嘿嘿……”令秋風恍然向著明月咧嘴一笑。

“……”明月不語,隻盯著他那甚為“和善”的笑容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也想學武。”令秋風不斂笑容。

明月聞言,而後上下打量他一番,隨後搖首。

令秋風見他搖首,立時心急起來,旋即將左手執著之物現出,原不過是幹枯的樹枝,令秋風瞥了眼自己手中快要斷了的樹枝,也不作多想,而後湊至明月眼前搖了幾下,不料這幾下過後竟是斷了。

明月不禁一笑,隨後轉身欲要離去,那人竟是忽的揪著他的衣袖不讓他離去,明月轉臉,便見令秋風一臉尷尬神色。

“若你答應我,趕明兒我便讓爹爹去備一柄好劍。”令秋風覺他仍想走,不禁加了些許力氣,“如何,師兄?”

明月止步,執起令秋風一隻手,以指於他掌心間書著,待幾字寫完,令秋風方才反應過來,隨後一臉喜悅,反手便將明月的手握著。

“你可是答應了?多謝師兄!”不過一會兒,令秋風便將明月的手鬆開,隨後向著明月規規矩矩地作了一揖。

明月隻覺此人萬分的厚顏無恥,他分明寫的是不行,又怎會是答應了令秋風?明月不禁於心下暗歎。

自此之後,明月再不是孤身一人於院中習武,而是有令秋風的陪伴,令秋風自幼未曾習武,他本以為練武不過小事一樁,又怎料到竟是如此疲累,自初時的馬步,因時常偷懶,明月便讓他頭頂著石頭紮著馬步如此練著。

令秋風當真是萬分後悔,早知如此便不要明月教了。習武的這幾日,令秋風連飯也吃不好,夜晚用膳之時,令秋風抬起酸痛的手臂,連雙筷子亦執不起來,無可奈何之下,他緩緩轉臉,盯著身旁正吃著飯菜的明月。

“師兄,喂我。”

明月聞言,而後頓住了夾菜的動作,他轉臉與令秋風相對半晌,隨後將方才夾起的肉塞進了令秋風的口中,令秋風不禁一怔,怎會料到明月當真會喂自己。當下不作多想,湊近了明月些許,就著明月的手吃著他夾來的肉菜。

不料幾個來回,府中的管家恍然踏入,管家捧著衣物呆呆怔怔地立於門前,瞧著明月將肉菜喂入令秋風口中不禁有些詫異。令秋風轉臉便看見呆若木雞的管家,他向著管家咧嘴一笑,誰知這一笑,竟是將管家嚇得不輕。

明月低著腦袋吃飯,對於那甚為古怪的管家自是不予理會,倒是令秋風讓人厭煩起來,但看他兩隻胳膊支著下頷,而後正自哼曲,明月聽得不耐,將筷子放下後,隨手執起青雲劍便要離去。

“誒?師兄師兄!別走啊,師兄!”令秋風趕忙跟去,怎料急忙之下,被門檻一絆,便跌了個背朝天。

身後響起一聲輕響,明月不由一愣,止了步子,而後回首看去,竟是見令秋風跌倒於地,明月怔怔地看著令秋風緩緩抬臉,但見他臉上沾了灰塵,眸子眯起,嘴巴一扁似是萬分委屈。

明月恍然一笑,上前幾步,欲想將令秋風扶起,不想方才碰到令秋風的手,便聽他以惱怒的口氣開口道——

“不準笑!”

明月聞言,而後頷首斂笑,將令秋風的手放開,便轉身離去,此次再不回首,隻餘下令秋風於後師兄師兄地叫。

日子平淡如水,今日已然霜降時節,令秋風雖日日隨著明月習武,可時常偷懶,這武術自是未見漸長,今日竟是一隻鳥雀棲在令府院中的一株樹的樹枝上,彼時明月上樹將鳥雀抓來,看它腿上正流血不止,模樣奄奄一息,明月心生憐憫,便讓令秋風去將管家叫來。

令秋風自是不應承,他隻看著明月掌中的鳥雀道:“倒不如將它吃了。”話音剛落,便見明月一臉淡漠,瞪著自己的眼神甚為駭人,令秋風不禁於心下暗道不好。

而後一連幾日,明月也不理會他,不論令秋風如何,明月便連一眼也不願看他,令秋風有些不安,他不想明月不理會他,於是夜晚之時,令秋風捧著一盤糖酥便入了明月房中。彼時明月早已躺下,隻以背而對令秋風,令秋風行近榻邊,輕輕推了推明月。

“師兄,我知錯了。”

明月聞言,而後睜眼,卻依舊無甚動作。

“師兄……”令秋風扯著明月的衣袖,“若不然,我明日帶你去市集玩兒?”

明月翻了身,一雙如星子般耀眼的眸子看著令秋風,隨後莞爾一笑,隻笑得得意笑得調皮,令秋風不覺有些看得入神,那扯著明月衣袖的手緩緩鬆開。明月其實早已不怒,他隻是覺如此逗弄令秋風好玩得很。

待令秋風回神,他才發覺明月適才笑容何意,令秋風不禁生惱,而後對著明月光潔的額屈指一彈。

時日過去了許多,前些日子那隻受傷的鳥雀已然愈合,縱使明月如何舍不得,也隻可將它放飛,鳥雀的名字是明月為它取的——小飛。

當日令秋風聽聞明月為那隻鳥起了如此名字,也不由大笑起來,可甫一見到明月垂著眸子神色不舍的可憐模樣,便再也笑不出來。

冬至那夜,令老爺本想帶著兩個孩子一同去外麵,怎料忽的下了大雨,竟還雷電交加,用過晚飯後也隻得待於府中,今日無趣,兩個孩子早已睡下。隻是待到半夜之時,明月恍然驚醒,卻發覺榻邊正立有一人,明月大驚,他趕忙起身,尚未及得執起身旁的長劍,就已覺脖頸間有冰涼觸感。

他怎會不知,架在自己脖頸間的是一柄鋒利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