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清晨醒時,便見臨空正於案幾之前執筆不知在書著什麽,但見他側顏如畫,未綰墨發散下,荀華不禁莞爾,自榻上而下,輕步行至他身後,伸手撩起他的發。>>>無錯手打小說>>>
臨空一怔,本要沾墨的筆頓了頓,而後覺出身後之人欲要為自己綰發,他亦無阻攔,隨即擱筆,看著尚未畫好的山水墨畫笑喚:“師傅。”既是他將自己忘了,還是喚回師傅好些。臨空心下已不由苦笑。
荀華未曾應言,隻一聲不吭地替臨空梳發,窗欞之外忽有鳥雀而入,臨空見罷唇角卻是微翹,挽袖提筆沾墨,便於畫上多添了幾隻鳥雀,添罷複擱筆,淡笑視之,自覺良好。
恍然覺腦袋生疼,原是荀華以指輕彈自己,臨空撇了撇嘴,心裏總有些惱意,微微轉臉,便見那人正笑看自己,臨空抬手撫了撫梳好的發,自是撫出有處微微隆起尚未梳好,隻是他到底也沒有說出來。
待至日中,荀華便將他帶出客棧說是要帶他去看些好東西,便將那眉間一點紅童子留下房內看著。此話昨夜便與臨空說過,隻是昨夜臨空正是氣惱自是說不要,可他實也好奇荀華口中所說的好東西究竟是何物。
步行許久,一路無言。臨空倒也慣了他近來的淡漠,隻輕搖起折扇,雙目含笑看著四周,他從未來過這,他自是覺微微的好奇微微的有趣,卻於此時忽聽荀華道:“到了。”語罷,但聞一聲輕響,原是臨空合扇所發出的,而後便見他以扇柄點著牌匾之上的字念著,荀華瞥了他一眼,隨即負手走進,臨空見他已走,自是趕忙跟上。
甫一行進,便見店內掌櫃正打著算盤,雙眉微蹙似有些憂心,待至聽到輕微聲響,便抬首望去,甫一入目的竟是那身奪人眼目的紅衣,或是那如春風一般的笑容,或又是那扇上的字句。但見那柄尾處餘了一根紅繩,自是別扭至極,掌櫃不由笑道:“若是這繩連著玉佩,許也好看得很。”
“我正有此意,”荀華展笑,“前些時日將這位公子的玉佩打碎,今日我是來賠他的。”口氣甚為溫和,已無昨日那般淡漠。
臨空聞言便是一怔,而後輕搖折扇隻禁不住竊喜,他於旁看著荀華為他挑著玉,他不由唇角翹起,隻覺微微的喜,不過半晌,荀華便執著一玉放入自己掌心間,冰涼入骨觸感讓他一驚,及不得細看,那塊玉複被荀華拿去,他隻微微的怔,隨後撇了撇嘴,自覺無趣步出外去。
他未忘前些時日與容莞一同出去時,還是天寒地凍,但瞧枝上輕壓細雪,亦能見冬梅花開,朔風凜凜,便是連他也抵不住寒,身披薄襖,倚於廟中壁前,偷吃著供奉所謂狐仙的點心,彼時他還不由竊喜,隻覺而今如此,卻也為好。隻是不曾想到,竟還能再與荀華相見。
臨空不禁輕歎,轉臉之時,便見荀華正在遙處所立,他手中尚拿著玉,見臨空看來,便示他過來。待得臨空走來,他便將這玉放入臨空手中,微溫觸感,已無適才那般寒冷入骨,隻似如從前那塊溫玉一般,臨空一怔,而後抬首,但見他嘴唇翕動幾下,正想問時,荀華已然開口道:“與你從前那塊玉一樣。”
“多謝師傅……”臨空垂眸頷首。
荀華展笑,而後拿過於他掌間的溫玉,重為他將那玉與紅繩連上。
一時無趣,臨空便以指輕繞上荀華落於肩上的發,“師傅啊,為何你偏偏就隻忘我一人呢?”但聽他口氣甚為委屈。
荀華依是不言,為他將紅繩與溫玉結好而後,便是輕拉過他一手,這一拉雖力道不大,隻是到底也讓臨空踉蹌了幾步,險些跌了下去,臨空隻覺微微的窘,隨即奮開荀華的手,隻低首垂眸於後搖扇跟隨。
初春時節,忽落小雨亦不為奇,此時二人正渡橋上,但見湖水泛起漣漪,新柳垂落入湖。荀華微微蹙眉,轉臉看向離自己半許遠的臨空,便見他那雙溫和眸子也正看著自己,便是這般神色,荀華不禁莞爾,而後笑道:“愣著做什麽?過來。”
“哦。”臨空撇了撇嘴,頷首而來。
甫一走近荀華,便見那人抬手,臨空微微疑惑,忽覺腦袋一疼,原是荀華以指輕打自己腦袋,臨空自是萬分委屈,昔日與容莞一起時,她便亦是喜歡如此。
“別打了,我疼。”臨空道。
荀華聽他說疼,便問道:“哪疼?為師替你看看。”
“我這兒疼,”臨空指了指唇,“若是師傅親我,便就不疼了。”語罷,他展笑來,隻笑得狡黠。
此言一出,腦袋立時受到一記輕打,荀華隻奮袖怒道:“胡鬧!”語罷,奮袖而離。這一舉動倒讓臨空一怔,而後趕忙跟上,隻輕扯荀華衣袖歉意一笑道:“徒兒知錯。”待得見荀華頷首,他方將荀華衣袖鬆開。
小雨直下未曾停過,二人一前一後的緩步行著,亦不知行了多久,已然回至客棧內,甫一踏入房中,便見那眉間一點紅童子正坐在地下,腦袋一點一點的似打著瞌睡。臨空立時合扇,忙上前,使力以扇柄敲他腦袋,這下力道極大,一下便將一點紅童子驚得起來,但見童子手捂腦袋,雙目瞪大受驚模樣。
“主子……”一點紅童子一時委屈,言語間竟帶上哭腔。
可讓你昨日瞧不起我。臨空暗想,而後不由微揚臉,微帶自傲的眸子正瞪著一點紅童子,隻是他瞪他的,那童子也不看向他,隻忙奔至荀華身前,泣道:“主子,奴才去吩咐人拿熱水來。”語罷,行禮而退,當真行下樓去吩咐小二送熱水來。
房中一時無言,荀華坐於桌前斟茶自飲,忽見臨空正背對自己褪下外衣,但見那件繡有雲紋紅衣緩緩褪下,然再是中衣,直至露出圓潤肩頭時——
“臨空。”荀華忽的喚道,那人聞言微微轉臉來,眸子裏滿是不解。
前兒修有一處是予人歇息的亭子,輕踏過青石路,行走間臨空時而輕吹一曲玉笛,雖是覺難聽,隻是瞧他模樣,荀華倒也忍下心中之言。忽的,耳邊無了笛音,隻餘鳥雀鳴聲或是風拂過花草聲,荀華疑惑,而後轉臉,便見臨空正執著玉笛,左右細看。
荀華伸指輕敲他的腦袋,力道雖不大,卻讓臨空一驚,抬起詫異的眸子,往後退了一步,如一隻受驚的兔子一般,荀華瞧得有趣,湊近他臉龐半許,看著他微帶不安的眸子不禁莞爾。
“怎麽了?”
臨空聞言,而後垂眸:“疼。”聲音極低,他撇了撇嘴,而後伸手輕扯過荀華,竟是一口咬在他脖頸,這一下突然,雖是不疼,可亦讓他一驚,頓時心生怒氣,隨後便是使力一手將臨空推開。
臨空踉蹌幾步到底也沒有站穩,隻立時跌坐於地下,模樣好笑,尚有人見到之時忍俊不禁,他隻覺窘極,微微低首,不想抬首便見人諷笑模樣。臨空於心下暗想,若是師傅此時將自己扶起,必定不生他氣。
隻是他如此想著,那人卻已是奮袖而離,臨空亦是不得不抬首望去,那人已然走遠,臨空此時隻覺萬分委屈,抬手揉了揉眼,忙起身行去,他步子匆忙,不想竟是被石子絆倒,臨空尚未及得呼一聲,已是跌落於地,臀部早已摔得疼痛。
“師傅騙我!”臨空道,這一聲自是極大。
果真見那襲墨藍聞言止步,而後緩緩轉身,入鬢劍眉微皺起,尚未及得言語,便複聽臨空一言:“還說會護我周全……”語罷,他便撇了撇嘴,自地上而起,臀部處衣料已被磨破了幾個口子,於後有人所見不由大笑,臨空自然不知,隻覺是因自己跌坐地上的好笑模樣而令人發笑。
步子極快行至荀華身前,而後撇嘴道:“師傅,我疼,回去替我揉揉。”語罷,便展狡黠一笑,甫一展笑,腦袋便挨了一下,他知荀華已無怒氣,隻於他身旁輕抖開折扇閑談。
玉笛早已被他收好,他不通音律也不曉吹笛,他隻想著若是待得日後荀華想起自己時,便讓他教自己那曲憶江南。想到此,臨空不由低首輕笑,隻於心下自想著往後日子如何。
回至客棧之時,那眉間一點紅童子忙迎上來,一見他家主子,忙笑得諂媚,隻哈腰道:“主子。”待得荀華頷首應之,童子忙上前以手肘輕推臨空,臨空一時氣惱,隻瞪他一眼罷,而後退至荀華身後。
待至回至房中時,荀華便令童子退下,童子依言而退,隻是有人有心不讓他好過,待至童子滿心歡喜本要回房歇息時,忽的,臨空伸出一足將童子絆倒,但聞一聲“哎喲”緊接著便是童子跌落地聲響。
荀華自是瞧見,但心中到底也有想縱容他如此,於是荀華不理,隻作不知,取來一卷書冊,坐於案幾之前不言看書。
“主子……”童子委屈喚道。
無人理他。
待至良久,童子隻低聲暗罵臨空:“喜歡男人當真惡心……我家主子怎會看上你,哼……”而後起身,隻瞪了臨空一眼,隨後趕忙退下,他實也怕臨空再捉弄他。
荀華忽的耳聞一句:“謙謙君子,溫潤如玉。”轉臉,便見臨空搖扇淡笑,“師傅可還記得先前徒兒一言?”
“什麽?”荀華挑眉。
“我這兒疼,師傅可替我揉揉?”問罷,合扇,以扇柄指了指自己臀部,“不知師傅意下如何?”他展笑,笑得微微得意微微狡黠。
如此之言,實也曖昧,荀華聞言,不過一笑,起身上前,當真伸手輕撫上他圓潤臀部上,輕揉半晌,忽聽臨空幾聲喘息,荀華瞥他一眼,問道:“可還疼?”
臨空雙手撫上荀華雙肩,隻輕聲道:“嗯……疼,師傅再揉揉。”但見臨空雙頰泛紅,一雙眸子似如含水一般。
荀華立時收手:“那沒辦法,師傅不是大夫,可不會這些。”語罷,而後將他扶上榻中,看他微帶氣惱的眸子,荀華終禁不住笑意:“生氣了?”
“嗯。”臨空應言。
“那你想如何?”荀華笑問,伸手便去輕捏臨空秀挺的鼻。
臨空不言,惑人的眸子正看著荀華,如此親近動作,亦隻有從前才會如此,一時出神,竟不知如何應言。待得半晌,臨空終是道:“我想你親我。”語罷,便見那人眼中微微的反感。
雖是早已料到如此,可心裏總有幾分難受。天意如此,又怨的了何人,隻怕是知天容易,逆天卻難。
隻是……
若是為了荀華,他亦無悔。
臨空緩緩闔上雙眸,隨而拉了拉身上被褥,以被蒙上腦袋,隻想著若是日後荀華再想不起自己,他便要這世間生靈皆不好過。臨空咬唇,隻忍下心中痛苦與難受。
荀華坐於榻邊,看著窗欞許久,他終是看向臨空,伸手將蒙上他腦袋的被褥拉下,看著他入眠後溫順模樣,荀華唇角微翹,伸手撫著他落於枕邊的青絲卻是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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