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名州
成佐一回到善意堂便招集所有人,他一臉沉重地看著店中夥計道:“少爺聽說了我們這裏的情況之後很生氣,決定親自來查看到底是怎麽回事。不過他在泔城還有點事要處理,所以再過幾天才到。我希望你們不要在少爺到來之前,再出什麽事了,不然就是連我怕也難逃被趕走的命運吧!所以請大家這些日子多多互相督促,不要再出差錯才好……唉!”成佐說到最後歎了口氣,加重事情的嚴重性,希望能夠讓那內奸在大夥小心翼翼的這當口,暫時沒有機會做什麽手腳才好。
眾人一聽,頓時一片嘩然。不少人開始竊竊私語,有的愁眉苦臉,這下他們的工作怕是要不保了吧。有的則不為所動,不就是東家不打西家打的工作嘛!不過可以看出大部份人都不想失去這份工作。畢竟有一份不錯的工作,誰還想到處奔波,更何況也不一定找得到這麽好的工作了。
藥鋪的老大夫首先站出來問:“那少爺有沒有責怪小人之前看診出錯之事。”他可是還要靠這份收入讓孫子能夠到皇城趕考,不至於讓十年苦讀付之東流。他已經老了,別的藥鋪大概不會再要了吧!再說善意堂一向善待工人,他也不想就這樣離開。
“老先生大可放心,少爺說過不會追究我等之前的錯處,更何況我們也找人合計過了老先生的藥並沒問題。此事不是你的錯,少爺說等他來了定會好好的查查是不是我們這批藥的問題。”這老大夫可是善意堂的老人兒了,他絕對信得過他。
“如此,我就放心了,謝謝成管事在少爺麵前為我求情。”老大夫深深的向成棋行了一禮。
成佐忙側身避過,過去扶起老大夫道:“老先生萬不可如此,這事並不是我的功勞,而是少爺深明大義。少爺還說了,這事他必會查明。若各位沒有做錯的,必不會讓各位蒙冤。但若是有人……”說至此,成佐臉色微沉,在眾人的臉上逐一掃了一圈。
當溜到那人時,那人心驚了下,但臉上神色卻沒有過多的變化。見成佐又順著他掃向其他人,才微微鬆了口氣。做錯事哪有不心虛的,但他藏匿得太深,以至於這麽久了成管事都捉不到他的錯處,才會讓他在藥鋪為非作歹這麽久。
依然看不出誰最可疑的成佐又若無其事地接著道:“少爺也必不會姑息。”
他這話一出,沒做虧心事的眾人俱鬆了口氣。當然,那心虛之人已經嚇得不由暗飆冷汗。不過他還是心存僥幸,認為少爺沒憑沒據的,定捉不到他。
當天晚上,城東的一所大宅裏,一踏進廳裏,首先入目的是一整套的檀木家具,屋裏的左側有個兩米高的架子,上麵擺滿了價值不菲的古董。再加上天蠶莊的綢緞,簡直是極之奢華。可惜主人明顯的不是多有品位的人,雖說屋裏的東西分開來看,每一樣都是顯貴之家才會有的,但當每一樣都隻是隨意的堆在這屋裏,卻顯得俗不可耐。
一個坐在主位的穿著鮮衣華服的中年男人端坐於檀木椅子上,看得出他保養得還算不錯。此時他正慢條斯理地以杯蓋抹著茶水上的浮葉,也不見他喝,隻是一個勁兒的重複手上的動作,似乎在顯擺他少得可憐的氣勢。看似是專注在手中的茶水裏,卻又控製不住眼尾不時的掃向站在大廳的男子身上。對於他來說,站在低下的男子隻不過是隻向他搖尾乞憐的臭蟲罷了。還不配坐上他昂貴的椅子,要知他宅院裏最貴重的物品可都在這廳上擺著了,平時就連自己不小心磕著碰著一點,也會心疼許久。別說是這些昂貴的家具了,就是一般的椅子,他那種下等人也沒資格在他眼皮子底下坐下。
殊不知,站在低下的男子同樣瞧不起他的惺惺作態。
隻見男子背脊佝僂地站在大廳上等待他回應,表麵上看去是一副卑躬屈膝樣子,但從他嘴角的譏嘲可以看出他對中年男人的裝腔作勢有多不屑。但卻又不得不屈服於金錢地位的誘惑之下,而必須向他低頭。在短短的時間內,他已食髓知味,再也受不了沒錢在手的日子。一再的向他低聲下氣,隻為了讓自己過上好日子。為此他甚至不惜做出違背良心之事,讓自己的最後一絲人性也在金錢的引誘下漸漸蕩然無存。
兩個同樣厭惡對方的人卻因某些原因,自願走到了一起。可笑的是他們都認為自己比對方高尚。一個以施恩的嘴臉看著下方,一個以諷刺的心態對上方卑躬屈膝。卻沒想過其實他們二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要不又怎麽走到一起謀劃屬於別人的產業呢?
良久,直到中年男子認為他顯擺夠了,才喝了口茶,輕抬首瞅向廳中男子道:“你說他過幾天就到了?”
“嗯,聽成管事的口氣,少爺似乎已經懷疑藥鋪裏有內奸。現在鋪裏的人都緊張兮兮的,對藥藥草的看管也嚴了許多,小的根本無從下手。”也不敢冒那個險。他可是還很珍惜自己這條小命的,若是讓人發現是他在搞鬼,怕是不等少爺到來,自己就會被藥鋪裏因他而弄得焦頭爛額的店中眾夥計給亂棍打死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暫時消停一段時日吧。”他要等成飛睿來了,再在他的眼皮低下搞得他焦頭爛額。哼,不就是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罷了,又何懼之有,他可是本地最大的父母官的親兄弟。中年男子眼底閃過得意的笑意。
“小的謝金老爺體諒。”男子假裝嘻皮笑臉的道謝。眼底的諷刺更濃了,不曾想過,自己既與眼前這人狼狽為奸,他自己又高尚到哪去。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臉上有著故作聰明的自負。可惜他永遠看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斤兩,這樣的人往往都會被自己逼上絕路而沒有逢生之日。
泔城
一輛算不得豪華的馬車靜靜地停在客棧門口,林興佃、書憨二人把所需之物往車上搬。見識過聶中輕損人功力的書憨不敢再向聶中輕表示不滿。安安份份地把東西往馬車上搬,林興佃則怪異的看著如此安份的他。因為之前都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他們很快就準備妥當了。就等著成飛睿一聲令下就可以起程前往呈名州了。
客棧門口江若雪眼眶微紅的跟著聶中輕。自從昨天之事後,她對聶中輕更是死心塌地了,現在見她就要走了不禁紅了眼眶。看她那樣,若不是要把父親運回鄉安葬,必會跟著聶中輕上車。
聶中輕等成飛睿坐上馬車,才踏著林興佃從馬車上拿下來的腳凳上去。這腳凳在上次之後,就一直放在馬車上了。
上車後,聶中輕猶豫了下,還是掀開布簾,望著馬車旁的若雪,“你到了鄉下後,還是留在那吧?不用再來找我了。”還是心軟了吧!原來自己還是會有不舍,還是會為他人擔心。怕這丫環出來之後找不到她,又沒了回鄉的錢,再次流落他鄉,到時隻怕就不會再有這次幸運了吧!就算自己真的會到皇城,隻怕她也不一定能到達吧!她有如此美貌,也不知是福是禍。這次回鄉,考慮到她的容貌,所以聶中輕之前已拜托顧海在城裏找了可靠的鏢師護送她帶父親的遺體加鄉,所以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不要,婢子什麽都可以聽姑娘的。但這個不行,婢子一定要去皇城找姑娘的,姑娘定要等婢子啊!”她已經無親無故了,在她心中姑娘就是自己唯一的親人。
“你不用到皇城,我也許不會到那去。”見她那麽固執,聶中輕無奈的輕歎。
在一旁靜靜聽著兩人說話的成飛睿聽到她說不會到皇城,眉頭微不可見的一擰,快得讓人以為隻是錯覺。
因為林興佃也從書憨的口中得知了那晚的事,所以聽到聶中輕的話並沒有多少訝異。
“那姑娘打算去哪?婢子定會去找姑娘的。”不管是哪裏都一樣,隻要有姑娘在的地方,她就會去。姑娘在哪,她就到哪。
聶中輕輕輕搖頭:“不必,我自己也不知會到哪去。”若是有可能,她會回到二十一世紀吧。
若雪僵了下,“不管姑娘在哪,婢子都會追隨姑娘的。還請姑娘稍微透露一下大概的去處吧?”
最終聶中輕還是沒有說要到哪去。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又怎麽告訴她呢?她們的緣分隻能到此了吧。聶中輕把頭從車外縮回,閉上眼靜靜地坐在車上。
等她坐穩了,成飛睿便示意林興佃揮趕馬車上路。而若雪站在客棧門口,突然朝著馬車追過來,邊跑邊叫:“姑娘,婢子定會去皇城找姑娘的,若是姑娘不在,那麽婢子便天涯海角的找姑娘。姑娘,婢子不會放棄的。請姑娘莫要怪罪若雪的任性。”直到她跑不動了,馬車也漸漸遠去,若雪才停下腳步。流著淚水站在路上直愣愣的看著馬車消失的方向,許久,許久……
而馬車上,聶中輕任由若雪追在後麵,就是狠心的不回頭再多看她一眼,希望她能在自己的狠心之下,消了尋找自己的決心。
林興佃默默的駕著馬車,做他們鏢師的是最懂得天下無不散之宴席的道理,就算他們和雇主處得再好,也終有到達目的地的一天。剛開始接觸這種事他還會鬱悶個幾天,但現在已經習以為常了。雖說他也挺同情江若雪的,卻無能為力。
但書憨卻沒有他看得這麽開,隻見他眼眶微紅。在心裏不停地咒罵聶中輕的狠心腸,竟不回頭看一眼。
隻有成飛睿看見聶中輕眼角的晶瑩,。他眉頭輕皺的看著緊閉雙目的聶中輕。不懂她為何要如此隱忍,傷心、不舍就應該哭出來,不是嗎?為什麽她不像他認識的那些女孩,動不動就流淚。他不懂,真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