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靠在文氏身上那一刻,她飄搖不定的心才堪堪安靜下來。那個同她相親的男子,竟然就是路上使小廝前去截她路的人,他的調笑,讓她很是無語。
重生後的這些日子,她一直覺得自己就像在做夢。是不是老天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竟讓一切都回到了原點,回到還沒有遇見那傾城男子之前。
記得第一夜醒來的時候,她看到鏡中的還未長開卻透著清華的容顏,像是見了鬼一樣的尖叫起來。然後奶娘容嫗就急匆匆的跑到她麵前,抱住她低聲安慰。
她呆呆的看著銅鏡中的少女,坐了一天都沒緩過神兒來。然後第二天晚上,所有的一切就像走馬燈一樣,在她的腦海中縮影重放,然後驚醒,繼續看鏡中的自己,反複確定是真的重生了!
如此幾次之後,再加上很多事情也確實按照她記得的事情發展,她便明白,這一切真的重來了!
而現在柳瑤抱著母親,眼淚終於流了下來,這些天的擔憂,不安,不甘,怨恨,對未來的恐懼,還有前世失去母親的巨大悲哀一時間如同打翻五味瓶,全湧了上來,讓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靠在母親懷中哭了出來。
“母親……”
“噯!”
“母親……”
“噯!”
“母親母親母親!”
“噯噯噯!”一遍一遍,柳瑤每喊一遍,文氏就不厭其煩的答應一聲。方才,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好像從女兒的眼中,看到一閃而過的茫然跟後怕,好像這不過月餘的時間,女兒卻經曆了幾十年。那一眼,包含了太多讓她看不透的東西。她決定,呆會兒趁機問問容嫗柳瑤這個月究竟是怎麽過的。
若不是眼前的女兒各種特征都沒有問題,她跟容嫗想的一樣,柳瑤被人暗中掉包了!
機會來的很快,因為文氏本來打算安排女兒相親的。對方人家雖然門戶有些低,但至少是祖上立過戰功的士族,雖然孫家小郎性子有些陰辣,但她覺得,正好合了女兒的性子。日後同女兒相互製約,也都能消停一點兒。
文氏同女兒說了小會兒體己話,便有道姑前來尋她,將她喚到一邊低聲說了幾句。柳瑤偏過頭去翻了翻白眼,沒想到這些清心寡欲的道姑還是擺脫不了女性八卦天賦,對她相親的事還挺上心。當然這同文氏在道觀人員極好有很大關係。
文氏雖然耳不能聽,但這些年早已練就一副看嘴型就知道說什麽話的功夫。故而任何人同她說起話來都不覺費勁兒,很多人見了她都佩服的很,也因此文氏在名士中也頗有盛名。
文氏又同道姑說了幾句反複確認,才放那道姑離去。她走到柳瑤身邊,握住她的手道:“同你說孫家小郎的事,他已經到了,呆會兒就過來隨同孫夫人上香。你且站在簾幕後麵瞧瞧那孫家小郎。”
柳瑤習慣性的張口反駁,可話到嘴邊被她硬生生咽回,幹巴巴的應了一聲是,轉身進入金黃色的幕簾中。文氏見女兒如此聽話,心中更不是滋味,顧不得等孫夫人偕同孫小郎前來,便拉著容嫗的手出了主觀,問事去了。
偌大的主觀內,隻有柳瑤一人百無聊賴的站在幕簾之後。她探了探頭,門外並沒有任何人到來,連個人影都沒有。主觀內香煙嫋嫋,將三清道祖的坐像映襯的更加威嚴。
不過她沒有多餘的心思欣賞三清,而是低眉思忖接下來見了那孫小郎之後怎麽辦!前生她根本沒有來到道觀,因為同王桐衝突之後她便回了家中,再然後就是聽到消息的文氏連夜趕回城中。
而現在的一切,顯然都脫離她的掌控之內。她不僅見到第一名士王平之,還來到道觀內見了母親。更主要的是她馬上要見到那位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孫家小郎。
有些雜亂的腳步聲忽然傳來,柳瑤聽見聲音,連忙屏氣屏聲的站定,便見一個青衫少年扶著一華服婦人帶著一幹侍女緩步走了進來。
柳瑤第一個看向的,斷然是她那相親對象孫家小郎。隻是看清孫家小郎真顏,委實讓柳瑤怔了一怔,而她怔神兒的功夫,一不小心露出身形。
孫家小郎一聲大喝,柳瑤嚇了一跳,連忙出聲道:“我掉了墜子在裏頭,不知被風吹去哪裏,打擾各位了。”話說這理由找的極好,一麵說話,一麵將擋在幕簾那一半身體的耳朵上摘下來耳墜拿在手中,然後走了出來。
那孫家小郎一見柳瑤,頓時有些玩味的笑了笑。
這事之前都是兩家夫人說好的,所以孫夫人一見到柳瑤,登時就明白過來。不過讓她所不喜的是,這柳氏阿瑤怎的走了出來,不是說好呆會兒找機會讓她見一麵的嗎?
這柳氏阿瑤果真如傳說中的那般上不得台麵,若不是看在文氏的名頭上,她今天都不來了。她淡淡的白了一眼柳瑤,算是相信她的托詞。
柳瑤自然瞧見孫夫人的白眼,她心中歡喜,隻要孫夫人不一眼喜歡上她就行。額,說實話,婆婆喜歡真的很重要,未來相處起來至少婆婆還是很願意相信她的話,所以說,不管你什麽身份,第一印象極為重要。
柳瑤自知不得孫夫人喜歡,此時又找了個極佳理由,人家在主觀之內上香,自然不喜有外人在場。但她算是識得這個孫小郎,便微微笑笑點頭示意,抬步就往外走。
誰知她一腳踏上門檻,孫小郎卻回過頭,不緊不慢說道:“還真是有緣,你說是不是?”
孫小郎話語一落,登時就引來主觀之內所有人的目光,幾乎全部落在我身上。這目光有的不善,有的不解。不用說,不善的斷然是孫夫人。
聞言柳瑤幹笑兩聲,道了聲:有緣有緣!
“緣者,百次回眸也,柳氏阿瑤,你說是也不是?”孫小郎說話間已走到柳瑤麵前,這少年高她一個頭半,她隻堪堪到少年的胸前,此時少年帶勢而來,有些咄咄逼人。
柳瑤臉上頓時露出尷尬之色。她知道,孫小郎這是在對自己之前的輕視報複。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喝罵他的書童,雖然最後說了那樣一句話,可是若有認識他的人在場,斷然臉上也是無光的。
不過這個孫小郎名頭雖然不甚好,但他至少不是無賴級別的人物,見柳瑤露出尷尬之色,也知道自己書童不對在先,此時自己那些狐朋狗友並沒有在場,再給美人難堪就顯得他太過小氣了。故而向後退了一步,拱手道:“孫宇,還未及冠,無字。”不過轉瞬,便認真介紹起自己來。
柳瑤抬起頭,愣愣的看著麵前這個有些淳弱的少年。少年的臉上還帶著一絲稚氣,可能是因為殺過人的關係,眉宇間凝聚一股散不去的煞氣,也因此有了一絲率真,並沒有預想的陰狠。
“柳氏阿瑤!”柳瑤呆呆的重複自己的名字。
孫宇揚眉一笑,低身湊到柳瑤麵前,麵對著她半尺距離停下,含笑道:“我知道你,傳言你長的很是凶辣,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我……”柳瑤張了張嘴,隻吐出一個字,解釋無從說起。她目前的名頭,也確實這樣,同名士圈子,隔的仿佛是東晉跟西晉的距離。
見她吃癟,孫宇顯然很高興。他又湊近些許,用隻有他們兩個聽見的聲音說:“我對你很感興趣。”
此時,孫夫人已經拜完三清道祖,正帶著侍女往出走,見兒子還在同柳瑤說話,扯住他的衣袖便往出拉。直到孫夫人等人走出老遠,柳瑤才用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說:“我對你不敢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