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恭敬,於他來說,建康柳家家主見到他都得恭恭敬敬的,所以他對文氏這樣的人也隻能是尊敬。“某雖然是管事,但也知道對主家之事不可妄談,故而還請夫人待得阿瑤醒來時再問一問,或許阿瑤會親自說與夫人聽。”
文氏聞言眉毛一挑,她有些生氣,但她素來修養極好,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謝家齊便不語了。容嫗見此連忙偷偷拉了拉謝家齊的衣袖,而謝家齊卻恍若沒有感覺到般,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一旁,他也在等待柳瑤醒來。
柳瑤睜著眼睛一直看著承塵,好似還在睡夢中一般。文氏等了一會兒,有些擔憂的對容嫗說道:“齊管事不是去請了大夫,怎得這麽長時間都不來?阿瑤這是怎麽了?齊管事,你就跟我說說你們昨天到底是去了哪裏,怎麽阿瑤一回來就成了這個樣子?”說著文氏眼圈一紅,握住柳瑤的手稍稍用力。
她的寶貝女兒,怎麽會成了這個樣子?
謝家齊聞言躬身道:“阿瑤隻是感染風寒,並未有大礙……隻是……”說到這裏謝家齊頓了頓,蹙眉說道:“隻是阿瑤這個樣子,某也看不出來究竟怎麽回事!”
文氏說道:“不是大夫還沒有到嗎?”
謝家齊又道:“早年家境殷實某同友人學過一些淺薄醫術,剛剛給阿瑤稍作望診,確認阿瑤隻是感染風寒,夫人無須太過擔憂。”
文氏點點頭,輕歎說道:“阿瑤自小得到我跟郎主的關愛甚少,是我疏忽了。”
容嫗見她自責,知道她身為母親心中也難受的很,更何況看此情況還是柳瑤有事瞞著她,心中定然不舒服。便連忙上前安慰道:“阿瑤知道夫人心中也是惦念她的,這麽多年阿瑤隻是有些怨郎主,同郎君夫人感情是極好的。”
提起兒子文氏臉上頓時湧現自豪的笑,握著柳瑤的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臉,驕傲說道:“如果未央真的得了家主之位,到時阿瑤的婚事也就不難了!”
如果是前世,這個時候文氏還在道觀,聽到她被王平之評價,當即就昏迷過去。醒來後第一件事是給柳未央休書讓他想辦法勸一勸柳瑤,同時也加快家主競爭的腳步,她不敢再放任柳瑤繼續這樣。
當時就算是柳瑤不用計嫁給袁亱,她也不會留在汝城,一定會在柳未央收到信件後不久派到汝城的人給接到建康城去多加管教。畢竟柳瑤跟他感情很好,他說的話柳瑤也會聽一聽的。
柳未央!謝家齊低著頭不語,他在思忖柳未央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父親不待見妹妹,他身為柳瑤的哥哥疼愛小妹也是正常。
文氏還要說話,便見柳瑤緩緩將眼睛閉上,然後她抽回手用力揉了揉腦袋,文氏見此連忙伸出手幫她一起按按,柳瑤有些痛苦的哼哼兩聲,隨即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雖然依舊深沉如墨,不過卻多了些神采,她先是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然後才將目光放在文氏身上,她柔柔一笑,輕輕喚了一聲:“母親!”有點像是試探性的,好像有點不確定的樣子。
醒來之後的柳瑤還沒有回過神兒來,見到文氏的感覺都好像恍似夢中。不過她將目光放在謝家齊身上的時候,奇怪的眨了眨眼睛,隨即恍然道:“不是做夢啊!”然後她調皮一笑,撲在文氏懷中撒嬌起來。
謝家齊想笑,這丫頭剛才絕對是裝的,看來煙雨樓葉紫苑的事情並不想讓文氏知道。可是她究竟在做什麽?為何要費盡心機做事卻連自己的母親都瞞著?
難道是她想做點什麽大事想要引起柳家郎主的注意,讓他後悔其實他這個女兒也是很有能力的。可是這跟煙雨樓那邊又有什麽關係?
謝家齊沒有來得及多想,便聽見柳瑤嘟囔說道:“我又沒做什麽壞事。娘,你就別管了好不好?阿瑤保證不再闖禍,絕對不再闖禍了!永遠不會了!”她發誓保證的時候,雙眼有一瞬間的呆怔,那神情太過認真,像是不隻是給文氏,好像也給自己。
文氏聞言隻是輕歎,她又不是三歲小孩子,當然不能輕易就被柳瑤過關。她輕輕拍著柳瑤的後背,歎道:“你這孩子,連母親都瞞著。倒不是怕你闖禍,隻要你不受委屈就行。隻是你這般不注重身體,這日後落下什麽病根兒可是怎辦是好?”
柳瑤聞言翻了翻白眼兒道:“不過是一場風寒,距離死亡還遠的……”她的話沒有說完,便被文氏一臉嚴厲的捂住嘴喝道:“這糊塗孩子,怎的隨便就講起生死來!”隨即雙手合十看向空中呢喃說道:“菩薩勿怪,小孩子口無遮攔。”包括站一旁的容嫗也雙手合十念了念。
柳瑤笑嘻嘻的應了一聲,雖然在嬉皮笑臉,可她的眸光卻嚴肅無比。“母親放心,阿瑤不是小孩子了。阿瑤已經學會做每一件事的時候都會仔細思量,一定會三思而後行。所以母親大可放心。您這一生為了阿瑤跟哥哥受了太多苦,便是父親大人也極不容易,阿瑤不會再任性給父親大人跟哥哥添麻煩了。”
文氏聞言眼圈一紅,眼淚登時就落了下來,她攬著柳瑤的肩膀哭著道:“阿瑤,母親說過那個夢你不必放在心上。身為父母為兒女打算操心本是應該之事,你是妹妹未央照顧你也實屬應當,你無須放在心上。”
柳瑤聞言卻沒有絲毫動搖,她道:“阿瑤已經長大,不需要再繼續呆著父母哥哥的羽翼之下,阿瑤一定會憑著自己的能力……讓所有人都不再看低我。”她轉頭看向文氏,神情嚴肅而認真:“母親,阿瑤已經決定,就算最後沒有成功,也斷不會連累這個家。”
“你這傻孩子在說什麽?你是我跟你父親大人的孩子,怎麽又說是連累。以後休要胡說,你且安心將養身體,日後再出門,一定要先告知與我。”文氏生氣了,她鮮少生氣的,隻不過柳瑤言辭間的生疏讓她生氣,也讓她害怕。
她紅著眼睛站起身給柳瑤掖了掖被子,扶著紅袖的手快步離開了。
這麽多年她跟柳墨元虧欠柳瑤太多太多,她的心思都放在逃離這個塵世,而柳墨元而是放在柳未央身上,柳未央他雖然年長柳瑤幾歲,但他到底是哥哥,隻是他一心在仕途之上,他們任何一個人對她的關心都極少。
他們給了她足夠的金錢去揮霍,卻忘了給她最需要的關愛,以至於柳瑤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現在柳瑤是怎麽了,是明白自己無論怎麽做都不會得到柳墨元的關注,不會得到自己太多的關心嗎?可是這世間哪有父母不愛自己孩子的,隻是他們一直被表麵所蒙蔽,他們的女兒一定像兒子一樣有能力,隻是他們都沒有發現。
或許潛意識裏覺得她是個女孩子吧!
文氏的心有些亂,腳步也有些踉蹌。
文氏走後,容嫗忍不住上前埋怨說道:“阿瑤這話得讓夫人多傷心。”
柳瑤垂下眼瞼,淡淡說道:“你們都出去吧!讓我一個人呆會兒。”演戲演的好累,好累啊!柳瑤睜大雙眼看著承塵,眸光中有著太多無奈。
容嫗輕歎一聲看了一眼謝家齊轉身走了出去,謝家齊的腳步也動了動,不過他卻是站在了床邊。
一大片陰影籠罩住她,柳瑤苦笑說道:“別勸我,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這八十萬錢我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地方,這幾日我得想辦法賺回來,你有辦法嗎?”
謝家齊挑了挑眉,竟然問道他頭上了。“你想要做什麽?”已經打算要幫助她,所以她說什麽隻要不太過分,超出他目前的能力範圍之內,他倒是可以幫助她。
“賺錢啊!”柳瑤白癡一般的看了他一眼,翻身坐在床上,拍了拍床邊讓他坐下,雙手杵著下巴期待的看著他。
“賺錢?你有什麽想法嗎?”
“有,不過我不能出麵。”柳瑤說這句話的時候雙眼一閃而過的冷意。
謝家齊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淡淡說道:“你隻需要一個能幫你出麵的人嗎?”
柳瑤點頭,她有辦法,但卻不能她出麵。就算是那所謂的七公子的身份也不能出麵,所以這人隻能是謝家齊,用他的生麵孔跟齊氏的名字。
謝家齊點頭道:“好!你有什麽計劃說於我聽之前,我問你的話你一定要回答我。”
“什麽話?”柳瑤紅著臉奇怪的看著他,難道是想問昨天晚上的事?
謝家齊甚少見了失去從容的柳瑤,此時見她強自鎮定,忽然覺得很好玩。但他還不忘記正事,故而整理一下今天所聽到的問:“你夢裏究竟夢見了什麽?又跟汝城未來的旱情有什麽關係?”
柳瑤聞言眼中警惕之色大盛,此時的她就像一隻將渾身的刺都豎起來防備的刺蝟。好像是被他窺見了心底最深的秘密,他想詐一詐她,奈何柳瑤反應很快,她垂下眼瞼清冷說道:“對一個女孩子好奇,你會後悔的。”
謝家齊聞言挑眉笑道:“是嗎?我這個人從來做事都沒有後悔過,所以不怕對你好奇就會讓我後悔。”他的語氣極為篤定。便是昔年因為自己的仁慈將自己逼至這副田地,他也沒有任何後悔過,隻是暗恨自己相信了那些人的話,相信這時間之人還有一顆純潔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