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瑤這個表情態度讓她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向後退了幾步,並讓人原地休息一下,發生這樣的事情短時間之內肯定是走不了的了!

柳瑤朝謝家齊行了一禮,很抱歉的說:“耽擱行程,真是抱歉。”

謝家齊在距離柳瑤三步的距離站定,目光有些清高甚至倨傲,他道:“這事又不是因你而起,何必道歉?”

柳瑤聞言微微一怔,恍然!這件事真的跟她沒有關係嗎?不!關係很大,但卻沒人能看到她,沒人能聯想到她身上,即便是將來王夫人問起,也跟她沒有一點關係,因為她當時根本不在車上。

如果當時她在車上,那世人在言論王家的時候,一定會將她帶進去。

柳瑤做夢都沒想到因為她沒在車上,因為她沒有因為王桐這件事而出名,竟然會被本家說教,因為這件事在她眼中根本不算事!也不算個機會。

柳瑤微微福身道:“阿瑤受教了!”她想說,她隻是一個小城女郎,沒見過什麽世麵,又沒你有身份。但這些話隻是在心中想象,她是絕對不敢說出來的。

謝家齊嘴角輕輕勾了勾,隨意的瞥了瞥四周,隻見眾人原地開始安營紮寨,三三兩兩的散開,竟隻剩下他們兩個站在這裏無所事事。

他又上前一步,帶著氣勢站在她麵前,散發的壓力瞬間朝她壓去,隻見她的身子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即仰起頭,目光平淡卻挑釁的看著他,笑語:“謝郎可是還有事?”

謝家齊仰頭一笑說:“這才是我認識的阿瑤!”他說著退後兩步,看向她的目光犀利如刀,似是想要刨開她的一切偽裝,看到心底最深處。

柳瑤心底一震,微微垂頭,但很快抬起頭,將頭轉向一邊看向不遠處的風景,輕聲說:“阿瑤實在不解,袁亱沒有如此不濟。”

謝家齊道:“真的沒有嗎?”他反問,又說:“其實你心底最清楚。”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耐她的虛偽。

柳瑤聞言默了一默方才說:“循序漸進啊!”她仰起頭,聲音中透著一股無力的惆悵。

謝家齊臉上的笑容微斂,他說:“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是那樣青澀,雖然處處透著冷狠銳利,可是你還未學會隱藏,那時的你很真。跟你相處的時間裏發現你一點一點將那些都隱藏起來,剩下的隻是溫柔如水,外人不知這裏麵實際有刀,一入就會遍體鱗傷,雖然你的成長速度之快讓人很好奇跟驚訝,但阿瑤,你還是太嫩了!”

“我知道!”她如何不知?如她這樣的性子,能做到如今的程度,可以說是占盡了天時,若不然憑著她那一點子前世失敗的人生經曆,也成不了如今的模樣。

謝家齊說:“說說你知道了什麽?”

“我知道我還沒學會隱藏。”

“不,你隱藏的很好。”他搖搖頭,忖了忖說:“是你的心還不夠狠,成大事者,需不拘小節,不吝狠辣,這說的不僅是對別人,還有自己,你明白嗎?”

柳瑤沒有吱聲,眉心卻慢慢隆起。

謝家齊又說:“有時候,身體上的傷害根本不算什麽,精神上的傷害才是最致命的,會讓人逐漸崩潰啊!”他說道最後,不知是不是想到曾經淪落西街時候的模樣,聲音中隱隱帶著化不去的惆悵。那段經曆,恐怕他一輩子都難以忘記,堂堂謝家嫡子,也會有一天淪落到被人唾棄,被人救濟成為乞丐額地步。

兩人都沒有說話,心中想到一處,久久無語。

桃心站在不遠處瞄了兩人半天,女孩子的直覺告訴她這兩個人看上去怪怪的,原本說的好好的忽然就不說話了,臉上的表情又都大致相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兩人說話,她慢慢走過去,聽見聲音的柳瑤回過頭,臉上的表情一下就斂個幹淨。這一刻桃心忽然有種感覺,女郎好像根本不是十幾歲,而是一個曆經滄桑的老者,眼神中都是蒼白。

“女郎!謝郎!”桃心給兩人見了禮。

謝家齊點點頭,說:“我先回去了!”

沒等他走遠,柳瑤便問:“何事?”

“是榮素。”提起榮素桃心就生氣,本以為今天能借機整一下榮素,卻沒想到讓王桐給打亂了。桃心咬咬牙說:“榮素一直在吐,連膽汁都吐出來了!”

“怎麽會這樣?”榮素可不能現在就死了,已經死了一個葉紫苑,絕對不能讓榮素也死了,絕對不能!這樣想著,她心頭一震,忽然就想到謝家齊的那句話:成大事者,需不拘小節,不吝狠辣,狠辣說的並不是對別人,還有自己!柳瑤啊柳瑤,你總是優柔寡斷,總是心地善良,可曾想過,他們在對你下手的時候是否也優柔寡斷,是否也溫和善良?

柳瑤腳步輕盈的向前走著,那步子看上去輕盈無比,可實際上她每走一步都比之前一步更沉重更堅定,到最後,她像是完成了化繭成蝶的蛻變一般。

不過一瞬間,再看那雙眼睛,墨色深深,看不到邊際。

到了營帳,榮素臉色慘白的躺在床上,桃核冷著臉站在一邊,見柳瑤進來兩人都朝這邊看過來,榮素動了動嘴唇,哀求的看著柳瑤,似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怎麽回事?”柳瑤麵無表情的坐在桃核搬來的椅子上,冷冷的看著榮素。

桃核說:“阿桐已經沒事了,正在休息。已經去請公子齊的醫者。榮素此前從未有過任何暈車跡象。”

柳瑤沉吟片刻說:“那便等上一等。”說這話,看向榮素的目光犀利如刀。

片刻之後醫者便到了,坐在一邊給榮素診脈。醫者有些奇怪,榮素不過是一個丫鬟,竟值得柳瑤如此關注,要麽是這個丫鬟很得主人關心,要麽說這個丫鬟同那些士大夫們的姬妾一般,是養給自己也是養給別人的,或許這柳家阿瑤並不如傳說的那般單純,她也會用些手段來籠絡人,若不然自家郎君竟然選擇同行?要知道跟他們在一起行路,可是要耽擱很多時日,尤其在非常時期,更是說不清道不明了!

醫者思忖著,感受到的脈搏讓他一個激靈,暗道難道真是如此?他慢悠悠的收回手,站起身朝柳瑤施了一禮說:“這位姑娘已經有至少兩個月的身孕。”他無法說恭喜,因為這對主人來說並不算好事。

營帳內半晌無聲,醫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看了柳瑤一眼,見她皺著眉頭似是在思忖問題,又看桃心桃核兩個丫頭愣在當場,心道真是有夠怪的,還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家,不過是一個姬妾有了身孕而已。他清了清嗓子說:“女郎不必擔憂,老夫自有辦法。”他說著,也沒注意柳瑤等人聽沒聽到他的話,自顧自坐在一旁寫了張藥方鋪在紙上,又對藥童說準備好藥等下送來。

柳瑤深吸口氣,醫者已經寫好藥方,她說:“有勞先生了!桃心,送客。”桃心被柳瑤這麽一喚方才緩過神兒來,腳步虛浮的朝外走去,竟是忘了要送的醫者,醫者見她心不在焉,也不生氣,搖搖頭帶著小童跟著她走了出去。

營帳內一時間靜寂無聲,榮素麵如死灰,眼神木然,躺在床上像個死人。桃核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猛的朝榮素鋪過去,用力扯起蓋在她身上的被子,喝罵道:“榮素你個不要臉的,你個蕩婦!”扯起她的被子之後,又用力打在她身上,撕扯她的衣服,女人能用上的功夫,桃核幾乎全部用了一遍,她跟著柳瑤學了不少功夫,雖然還不及柳瑤,可是打在榮素身上的力氣卻也不小,幾個巴掌下來,榮素臉上已經青一塊紫一塊了!

而榮素就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臉色慘白如人偶,一動不動。

“住手!”不知過了多久,柳瑤出聲喊住桃核,桃核猛的回頭看了一眼柳瑤,滿臉眼淚!

柳瑤忽然感覺很累,也很無力,因為她不知道榮素這件事若是傳出,將會多她有多大影響,會不會因此身敗名裂,外麵的人會怎樣說她,盡管這件事跟她根本沒有什麽關係,可是卻是她身邊的奴才做了這等下賤事體,她縱有千百張嘴也說不清,因為沒人會相信!

桃核為什麽生氣,是因為榮素這樣不愛惜自己,敗壞了自己的名聲不算,最主要的是影響最大的是柳瑤的名聲,日後人家提起柳瑤的時候不再是尊敬,定然是帶著輕佻,因為連奴才都這樣下賤,主人又能高貴到哪裏去?而她們姐妹走到哪裏人家也不會在再高看她們一眼,甚至還會厭惡鄙夷,這些都是因為榮素啊!

桃核隻是想想,臉色就如身上的玉粉色衣裳一樣,不是顏色。

“桃核,這件事並不是沒有挽回的餘地。”柳瑤深吸口氣讓自己平複下來,麵色又恢複之前的淡定,仿佛榮素懷孕這件事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

桃核呆呆的回過頭,眼神落在柳瑤身上亮了一亮,撲通一聲跪倒在她麵前,咬著下唇嚶嚶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