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太太用力握住兒子的手眼圈微紅,激動的說不出話來。還是她的大丫鬟翠煙走過來笑道:“夫人,您還是先去拜拜老祖宗,一定是老祖宗顯靈保佑我們家公子。”
袁老太太這才反應過來,她高興的拉著袁亱的手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對、對,兒啊,去給祖宗們上柱香,一定是各位列祖列宗保佑你。”說著便拉著袁亱的手朝祠堂走去。
袁亱笑著隨著母親去了祠堂,上了香後袁老太太已是在旁邊吩咐翠煙,“你去請最好的媒婆帶上四色糕點……”細細交代一番,直到翠煙一個勁兒的說夠了夠了方才放翠煙離去準備,隻等明天天一亮就去提親。
沒等袁老太太走出門,得了消息的袁家眾仆都聚齊在祠堂門外恭恭敬敬的喊著恭喜公子,袁亱的弟弟站在一旁也滿臉羨慕。
袁老太太眼帶得意的看著眾人,又飛快掃了一眼袁亱的庶出弟弟,方才笑道:“翠柏,去取銀子來賞下去,大家都跟著沾沾公子的喜氣。”
翠柏脆聲應是,院子裏呼啦啦又跪了一地謝賞賜。
相對於袁家的熱鬧,王家的低沉,柳家卻是安靜如斯。柳瑤坐在院子裏看著那圓圓的月亮,離的如此之近好像伸手就能碰觸到。榮素跟桃心桃核站在一旁。桃心桃核似乎已經習慣了,低著頭安靜的很,若不是淺淺的呼吸還在,隻怕認為這裏沒有人。
而榮素的眼神卻骨溜溜不安的轉動著,似乎在打著什麽主意。
柳瑤睜著如墨的眼隱在夜色中,微微閃亮,像是天邊的星星。榮素盯著那張並不算如何絕美的容顏,怎麽也想不通柳瑤究竟哪裏好。她長的不是很好看,唯獨那雙眼睛甚是特別。
那雙眼睛在黑夜中一閃一閃,漆黑如墨。每次她被這雙眼睛看著的時候,總有一種被刀子割身的感覺,又有一種渾身被看透的感覺。這種感覺很不舒服,她甚至還感覺柳瑤並不喜歡她。
她腦中總是忍不住想起柳瑤說的那句話。柳瑤這樣的人,平時說的話都會被有心人記錄在冊,她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廢話……所以那句話一定有特別的含義。
不行,她現在知道的太少了,得想個辦法讓柳瑤將她帶出去,隻要能多多見識,憑她的聰明日後的成功一定不亞於柳瑤。她越想越興奮,像是看到了自己的變化,像是感覺躺在那裏的不是柳瑤而是自己,那雙眼睛亮的比天邊的星子還要燦爛三分,讓人不敢直視。
可是不敢直視的人不包括柳瑤,榮素想著想著,忽然感覺一道如刀一般的目光看過來,她一凜,下意識的眨了眨眼睛對看著她的柳瑤露出一個笑容。
柳瑤微微一笑,優雅拂袖,將目光重新落回天上的那一輪圓月上,淡淡道:“再過幾日便是八月十五了吧!桃核,告訴容嫗這幾日就開始準備一些禮品,王家的我自己親自準備。”說著說著嘴角輕輕一勾,露出一個絕美清淡的笑容。
榮素垂著頭不讓別人看到她眼中的想法,壓住眼底的心驚。隻聽桃核道:“那桃核這就去了。”說罷行了一禮,飛快的看了一眼榮素,快步離開了。
桃核走後柳瑤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讓榮素跟桃心服侍她休息。榮素並不甚懂如何服侍主子,先前桃心桃核也已經通過氣,因此格外耐心教導起榮素來。這期間柳瑤一直坐在榻上喝茶,閉目斂思。
第二天天還沒亮,柳府的大門便被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叫開了。
守門的小廝揉著眼睛將門打開,一麵開一麵高聲問:“誰啊!”這一大清早的,天還沒亮呢!趕著投胎啊!小廝在心中腹誹,一麵將門打開。
來人沒有說話,隻是更加急促的叫門了。小廝在心中罵罵咧咧的將門打開,一個身材矮小的人便衝了進來,小廝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伸手抓住那人的衣角。
那人急切的回過頭,借著微弱的光線看清來人的長相之後小廝一愣,那人已是嬌喝道:“還不鬆手。”
小廝聞言趕緊鬆手,陪著笑臉,“是王家女郎啊,您是要找我們家女郎嗎?這天還未亮……”他的話沒有說完,王桐已是大步朝柳瑤的院子走去。
她來過柳家數次,自然知道柳瑤院子所在的方向,因此不同那小廝廢話,快步奔去。
那小廝撓撓頭,不解的蹙了蹙眉,方才轉身回了門房。
卻說柳瑤雖然睡著,但卻睡的不沉。忽聽一陣腳步聲急促而來,心中惶惶,猛的從床榻上起了身,那邊桃核已經迎了出去。
桃核的驚呼聲響起,柳瑤輕輕鬆了口氣。
“阿桐,您怎麽來了?”她說著挑著簾子讓王桐走進來。
柳瑤吐了一口濁氣,剛剛那一瞬間她忽然有一種害怕的感覺。這種感覺很久沒出現了!自從重生之後她步步小心算計,因為往昔沒有任何恩怨情仇,所以懷疑她的人甚少,可她卻始終心中不安。
王平之同謝家齊都是天神一般的人物,即便現在不懷疑,日後也會懷疑的。尤其是謝家齊,已經隱約察覺到不對,隻是他並沒有揭穿她,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王桐還未走近,桃核便輕聲問:“女郎起榻了嗎?”
“起了!”柳瑤斂了思緒翻身下床,麵無表情的臉上掛上急切詢問之色迎了上去。王桐身上帶著漆黑色的大鬥篷,將她整個人罩在裏麵,顯得有些陰鬱。
柳瑤微微退步,王桐看見她眼淚刷刷就落了下來。
柳瑤見此唬了一跳,連忙走過去拉住她的手問:“阿桐這是怎麽了?”將她拉著坐在床榻上。柳瑤又道:“桃核你去打些涼水來給阿桐敷麵。”
王桐也不說話,這是一個勁兒的嗚嗚哭著。她不說話,柳瑤亦是不問,她坐在那裏如菩薩入定,安靜的隻有淺淡的呼吸在。良久,王桐抬起頭一臉不解的看著柳瑤問:“阿瑤,你難道不好奇嗎?”
“好奇?”柳瑤訕笑,伸手理了理她有些淩亂的發絲,笑語:“這個時候阿桐需要的是靜心,不是別人好奇相問。現下阿桐心情好多了,那不用阿瑤問自然就會說啦!”
王桐扁扁嘴,又要哭起來,但卻條理清晰的將昨日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聽她說懷疑是袁亱給她下了五石散,柳瑤心中大樂。她凝眉道:“聽你這麽說也未嚐不是可能,若真如此,這個袁小郎實在太可怕了!”她心有餘悸的拍著胸脯,臉色蒼白,似乎嚇的不輕。
一見柳瑤都露出這樣的表情,王桐心中更加委屈,但還是不敢忘記自己來的目的。伸手接過桃核遞過來的毛巾將桃核遣派下去顧不得敷眼睛拉著柳瑤的手乞求道:“我的好妹妹,阿桐知道你最是聰慧的,幫阿瑤想個辦法。阿桐仗著家族做後盾,才有些底氣同袁家抗衡,若是沒了家族庇護……”她似是想到了未來的某些變故,狠狠的打了個哆嗦,越發哭的凶狠了。
柳瑤輕輕歎了口氣拉起她的手溫聲道:“阿桐……你難道還想嫁給袁亱不成?”
王桐聞言垂下眼瞼,咬著下唇詛咒發誓:“這輩子我還真就非袁亱不嫁了!若是不將他整死,不,是身敗名裂,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柳瑤做驚訝裝,不可思議的看著王桐,良久才一臉沉痛說道:“這個袁亱……真是……”她似乎心中鬱鬱難平,站起身對王桐說道:“阿桐,這樣的人你萬萬不能嫁給他。”
聽柳瑤這樣說,又是如此為她著想,她便想起她曾經是如何對待柳瑤的,眼淚止不住的落下,一臉抱歉的拉過柳瑤的手,“對不起阿瑤,對不起!”王桐哽咽的說不出話,她實在沒有辦法,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躺在床榻上一夜沒睡,腦中全是母親決絕的背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真的非要將她逐出王家才可以嗎?一定有別的辦法的,母親一直呆在家中見識淺薄,一定有人能有辦法既保全她又能不連累哥哥……可是她想了很久也沒想到一個可行的辦法,當蠟燭最後燃盡的時候,她忽然想起那曾經一身紅衣的柳瑤……
那是她們第一次見麵,不是在迎接王平之的時候,而是在一個悶熱的午後。那是她第一次看見比她還囂張的少女,一身火色妖嬈的紅衣,將那清豔的小臉襯托的宛若妖精轉世,年紀小小就讓不少人移不開目光。
她在教訓一個潑皮,明明是為汝城百姓做的好事,可是她太凶殘了!仗著自己有幾分蠻力就將那個潑皮打個半死,若不是她看不下去了派人將那潑皮拉走,恐怕就不是殘廢而是死亡了!
也是因此她的名聲要比柳瑤好的多,那是因為她一直在暗處,而柳瑤卻在明處。她這樣的人一定會讓所有人都害怕,而不喜她。
在這個以弱唯美的時代,越是纖細柔弱的女子越是被人所喜歡,而柳瑤先是潑辣,後是如荒野蠻女,這樣的她如何能讓所有人喜歡的起來呢!她也不喜歡,但同時又喜歡柳瑤,因為隻要有柳瑤存在,她的一切不合理的,不淑女的事情都不會被人所知,即便被人所知也不會被人拿來說事,因為在這汝城之中,還有著魔女柳瑤在對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