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三十二
“這次的事□□關重大,多虧二位妖神大人肯拔刀相助……”
朱雀突然一揮手,打斷了妖協閣老之一西陵的絮叨,她似是豎起耳朵聽了聽,隨後猛然間化作一道赤光閃了出去。看守佘七幺的修盟護衛正在戒備,突然觸及到一股無比強悍的妖氣,不由得紛紛亮出了家夥。
“誰!”
一道紅光落在地上,朱雀從中現出身形。幾名修盟護衛彼此對看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恭敬地拱了拱手道:“朱雀大人。”同樣是妖神,九君山的佘七幺是蛇君,朱雀卻被稱呼為朱雀大人,這是因為她多年來與人類的神族多有接觸,也常代為照拂人類,屬於妖神一族中比較親人的一位。
“佘七幺和廖天驕在裏麵嗎?”朱雀問。
修盟的幾個護衛不由得麵麵相覷。
“在。”還是那個守衛的頭領回答,隨後他機敏地問道,“朱雀君可是發現了什麽異狀?”
朱雀閉上眼睛,先感受了一下那術屋內的氣場,隨後才上前敲門:“佘小七,你在嗎?”敲了幾聲後,屋內傳出了佘七幺傲慢又不耐煩的聲音。
“吵什麽,佘爺已經休息了!”
朱雀微微頓了一頓道:“佘小七,我是朱雀,找你有點事,你先把門打開吧。”
裏麵傳來了“嘀嘀咕咕”的聲音,也不知道在說什麽,過了會,又傳來佘七幺的聲音說:“夜色已深,佘爺現在沒空陪你們搞那些有的沒的,我媳婦困了,明早再來議事。”架子擺得毫不含糊。
朱雀眉頭一皺,道:“小廖先生是否因連日奔波身體疲憊,若是如此,我可以用法術助他減輕疲勞,不如……”
她說著,纖纖玉手已經按到了門扇上,神力在她掌下凝聚,眼看著就要破門而入。就在這時,一陣“踢踢踏踏”的聲音忽然由內傳來,不久,門被打開了,廖天驕揉著惺忪的睡眼站在門口,對朱雀說:“拜托,你們都不是人,我可是個人,讓我好好睡一覺行不行?”
朱雀上上下下將廖天驕打量了一遍,又越過他的肩頭看向屋內,佘七幺披著睡袍正一臉不善地靠著門框,仿佛隨時會打將過來的樣子。兩個人都在,看起來也很正常。
難道她剛才感到的是錯覺?不可能!
朱雀嫵媚一笑,忽而伸手捏住廖天驕的下巴,調笑道:“喲,瞧瞧你這小俊模樣,還真是怪憔悴的,要不要朱雀姐姐幫你個小忙啊……哎呀。”鋒利的指甲突然劃過廖天驕的臉頰,在上麵平添了一絲血痕。
“你有病吧!”佘七幺立刻衝過來,一把打掉朱雀的手,將廖天驕拉回自己身旁問他,“疼不疼?”
廖天驕伸手摸了自己的臉一把,新鮮的血跡沾染到了他的手上,不過因為傷口很細,所以很快就止血了,隻是他白皙的臉上因此多了一道血痕,分外明顯。
佘七幺怒道:“別以為你們人多勢眾,佘爺就真的怕了你們了!”說著就要撩袖子打上來,還好被廖天驕及時拖住。
“算了算了。”廖天驕用力拉住佘七幺,轉臉對朱雀說,“那個……朱雀姐姐,很不好意思,雖然你長得很漂亮,但是我已經有佘七幺了,我對你沒有興趣。”
朱雀本來是想要試探一下眼前的廖天驕是不是真人,結果被他這麽直白清楚地噎了回來,不由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過了好一會才說道:“抱歉,打擾了。”說完轉身拂袖而去。門口那幾個修盟的守衛見狀,臉上都露出了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隻有那個領頭的睨了手下一眼,說了聲“抱歉”,然後吩咐幾人各歸其位。
大門再度“砰”的一聲合攏,朱雀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指甲。廖天驕的血跡還留在那裏,她湊到鼻端聞了一下,確實是新鮮的人血氣味,而且那氣味中還摻雜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靈氣,想必就是三生石魄引起的了。
大概,真的是錯覺。朱雀想著,離開了那棟宅邸。
“嵐州,葬月山?”廖天驕抬眼望著這月色之下的山野。他們正站在一處高坡之上,漫山遍野的林木在月色之中隨風搖動,如同看不見的神明在舞蹈。
“對。”佘七幺取出手機按了幾下,不過很快就放棄了,“gps不能用,這裏沒信號。”
這是完完全全的深山,看不到高架線,看不到平整的柏油路,更看不到發射基站。廖天驕問:“這裏就是李岄的故鄉?”
“多半。”佘七幺說,“走,我們先找起來。”兩人踏著月色,沒入深山之中。
朱海晏會幫他們這是佘、廖兩人都想不到的事,更想不到的是,朱海晏幫了一個很大的忙。他突然現身說偏愛賞月色,而且更愛山中之月,山月二字合二為一恰恰是一個李岄的岄字,所以朱海晏那段矯情的胡扯壓根就不是莫名奇妙的顯擺,而是頗有深意。
在朱海晏的提示中如此說道,他偏愛山風起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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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屙落定之處的月,這是一句病句。初始,廖天驕曾以為他是將“塵埃落定”誤說為“沉屙落定”,隨後一想卻不對。風起則塵動,沒有哪個地方是風起卻塵埃落定的,因此這句矛盾的話不能用邏輯來推理,它其實是一個地名提示,山風合二為一是一個嵐字,沉屙是久治不愈的病,沉屙落定當然就是指病入膏肓,藥石無靈,加上後麵那些秉燭、祭酒、焚香聽著像是賞月的風雅把戲,其實描述得正是祭奠的儀式,所以從廖天驕的推理來看,朱海晏整段話提示的其實是三個字:嵐、祭月。
“為什麽不是祭月?”
“葬月更貼切。”佘七幺道,“祭祀在落葬之後,那家夥後半句話裏特地提到於萬般寂滅後方能覺察那月色之中所包納的萬千景物,頓悟其中所蘊含的許多道理,所謂萬般寂滅,不就是一個葬的過程?所以葬月優先於祭月。當然,我也是查了網絡,剛好知道有個嵐州,嵐州又有一座葬月山。”
廖天驕思索著道:“所以葬月,葬的是李岄嗎?”
“或許。”
廖天驕說:“這麽看來修盟果然是知道李岄這個人的,他們也肯定掩蓋了什麽。”
佘七幺輕輕地“嗯”了一聲,但是口氣裏卻聽得出那種強壓的興奮。廖天驕知道,佘七幺從不相信自己的祖父會是個危害人間的妖邪,所以李岄這條線索對他格外重要,如果說有證據證明當年李岄斬殺他祖父的事情是修盟的一個陰謀,那麽許多疑難就迎刃而解了。
比如,可以這麽推測:711年前,玄武被捕留下了五塊三生石碎片和一個爛攤子,佘玄麟則因為親手抓捕好友和被玄武道出的真相所震驚在一百年間消極避世,隨後他在600年前終於振作起來,為了幫助朋友和調查三生石事件接手了這個爛攤子,更找來了單寧、老何等同伴,然而在這過程中,他卻被藏有私心的修盟的人所害,最終封印不平山,銷聲匿跡百年。
想到這,廖天驕不由得一驚。
“佘七幺,”他說,“我好像發現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佘七幺說:“三生石碎片的事是嗎?”
廖天驕知道自己想到了,佘七幺恐怕也想到了,但這著實不是個好消息,所以他真心希望佘七幺可以反駁他。
佘七幺伸手一揮,麵前遮擋住路徑的樹木雜草便自動向兩邊分拂開來,毒蟲蛇蟻們匆匆忙忙地鑽出地麵,閃到兩邊躲了起來,山蛇則乖乖地盤起來低下腦袋,仿佛在迎接佘七幺的到來。
“的確是個糟糕的消息。”佘七幺說,“如果李岄是修盟的人,或者是被修盟利用過的人,那麽就證明我祖父的被害是一個陰謀,他在幾百年裏的所作所為也一直受人監視,跟著我們或許就可以推測,他在一路上尋到的玄武手下還有他們所持的三生石碎片,都有可能落入了修盟手中。”
“但是,”廖天驕接口道,“我們已經知道,除了我身體裏的石魄以外,當年的五份三生石碎片的其中兩份是被用來分別鎮壓了肖家村的地穴和陰黎,後來,山鬼事件中,被馮衢毀滅一片,又帶走了一片。然後,不出意外的話,此刻在不平山也還有一片,那麽流落在外的三生石碎片其實隻有兩片。如果這兩片都在修盟手裏,很難想象他們在這百年裏沒有動作,畢竟三生石的力量是一個巨大的誘惑,他們與妖協關係也不好,但他們這些年卻都按兵不動……”
“所以說,另外兩片並不都在修盟手裏。”佘七幺打了個響指,麵前的一顆參天大樹靜悄悄地倒下,為他們搭建了一條通過溝壑的道路。
“一片在修盟,還有一片在妖協。”
“正是如此。”
妖協、修盟、馮衢還有他們,正因為四方的勢力都握有一個砝碼,才形成了如今暫時性的平穩與互相製衡的態勢。
“但是三生石到底是什麽呢,玄武說的汙染的本質是什麽,陰黎的身份是什麽,當年與玄武搶奪三生石的人又是誰呢?”廖天驕忍不住問了一連串問題出來。
佘七幺卻搖搖頭:“不知道。”他一貓腰從一處樹叢中鑽了出去,廖天驕跟著他也鑽了出去,兩人眼前頓時一片開闊。麵前是一處深深的山穀,夜色裏遙遙看去,底下黑黢黢的似乎有些帶棱角的建築物。兩人不由得精神一振,顧不上勞累,一路飛快地下到穀底,很快他們就看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村落。
這座村落比鍾表鎮更古老也更破落,村口甚至沒有牌坊,但是這並不妨礙佘七幺和廖天驕知道它的名字,因為在這夤夜之中,村口處竟然隊列整齊地無聲無息站了好幾十號人。當先的老者見到佘七幺和廖天驕絲毫沒有驚訝,他無畏無懼地將兩人從頭到腳看了一遍,隨後慢慢揚起手來。正當佘七幺以為他是要動手的時候,老人卻讓開身子,比了個“請”的手勢。
“兩位客人,請入斷頭村。”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