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汝之名,世界樹。”
當小小的樹枝獲得創世神恩賜真名的時候,它就獲得了一次難以想象的重生,成為了紮根在大聖堂中世界之樹,也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意識。
待在聖池上吸收信仰之水的日子並不難過,淡金色的池水雖然蘊含著很多世界樹無法理解的情緒,但那份純粹而溫暖的力量滿滿洋溢著對神的敬仰,令世界樹也依稀明白了這份力量的來源,懂得了活著的第一份感情。
世界樹每天都很努力的吸收信仰之力,剛開始的一段時間的確成效顯著,連帶著上帝也在望向它時溫和了不少,於是它就更開心了,仿佛找到了自己存在於這裏的意義。
大聖堂中的日子可以說是寂寞的,沒有風、沒有聲音,萬年不變的神殿景色都仿佛變成了純白一片,再無任何特殊的地方。而聖光籠罩中的上帝經常沉默到有熾天使覲見時才出聲,可是在他們離開後又恢複了漠然,時光在神的眼裏仿佛是過眼雲煙。
世界樹覺得自己似乎也融入了這份寂寞的一員當中,身上翠綠的色澤在眼前和純白一樣冷寂,都失去了最初的那份活力,甚至有時會搖擺著樹葉都是下意識的行為。慢慢的,世界樹和天堂中所有的天使一樣,也認為上帝是超脫凡俗,站在至高的地位俯視著芸芸眾生。
神不會寂寞,也不會羨慕那些生活在世間的生靈。
它開始忘記了偶爾聽到的聲音,那一些猶若幻覺的歎息,亦或者是上帝對熾天使那明顯的偏愛
。世界樹固執的認為神是心中最完美的化身,源源不斷的信仰之力就是證明,而擁有著無盡榮耀的路西菲爾殿下,則是神的寵兒。
對天堂的熾天使長,世界樹最深的印象反而不是他的身份,而是那獨一無二的琴聲。簡約優雅的豎琴擺在路西菲爾的麵前,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撥過,卻可以彈出讓世界樹都沉醉的音樂,它能感覺得到,即便是上帝也在此刻頗為享受。
這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世界樹知道幾個熾天使都來過大聖堂彈琴,可是隻有他,能以琴中的感情打破大聖堂裏的寂寞,讓上帝會多開口說幾句話。通常這個時候,路西菲爾總會以一種世界樹不解的眼神望著神,溫柔而炙熱,充斥著比起信仰更強烈的意味。
那樣的渴望著靠近神祇,比起世界樹微弱的期盼直白了無數倍,耀眼得不可思議。路西菲爾的驕傲是謙卑的、同時又是張揚的,他從不壓製自己對神的依戀,任由上帝偶爾打趣幾句,臉皮薄紅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當侵染著聖光的羽翼在大聖堂裏展開時,路西菲爾便不再是站在禦座之前行禮的區區造物,他通過自己的努力得到了上帝那幾絲特殊的親近,眷戀的伏身在對方的膝蓋上,略帶緊張的閉著眼,感受著上帝的手指劃過羽翼根部。
世界樹羨慕卻泛不起半點嫉妒,天使是創世神最喜愛的種族,熾天使長便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三界中名副其實的光耀晨星。它一直認為事情會一直如此下去,然而加百列的一次到來,第一次讓世界樹有些驚訝。
上帝把這位熾天使大人變成了孩子,並且是一個忘記了過去的小天使,更是罕見的允許她在大聖堂內玩鬧封神之餘元最新章節。世界樹小心翼翼的把纖細的樹枝穩固住,歡喜的托著小天使在身上攀爬,它知道加百列在天堂的地位很高,能夠站在禦座之左的女性天使隻有她,所以對於她的行為毫不討厭。
小天使調皮好動,哪怕是曾經身份高貴,她在對待世界樹時依然有著溫柔,從來沒有踩傷過任何一片樹葉。這是世界樹親自接觸著熾天使,原來熾天使大人也並非想象中那麽強大,她的小天使身體很脆弱。
它喜歡加百列的笑容,就像是大聖堂中的水晶石,清澈美麗的同時蘊含著極為堅硬的質地。
上帝似乎也看到了加百列喜歡在聖池裏鬧騰,便難得的走下了自己的禦座,走到了聖池旁呼喚著小天使
。渾身籠罩在聖光中的上帝看不清外表,加百列眨著好奇的藍眸,忍不住伸手像那虛幻的聖光抓去。
幾次都抓空,惹得上帝輕笑出聲,平靜的摸著小天使的腦袋,周身氣息溫和得簡直不像世界樹觀察到的那個冷漠神祇。加百列鬱悶的皺起鼻子,最後在上帝的容許下,還真的從聖光下抓住了什麽。
幾縷發絲離開了聖光籠罩的範圍,綺麗纖長的銀發握在小天使的指間上,一點點似水般滑落到池麵。世界樹怔愣的注視著加百列放肆的舉動,還有那神祇身上真實的色彩,同樣愣住的也有剛到大聖堂的路西菲爾。
世界樹恍然明白了什麽,上帝喜歡上某些事物的概念其實很模糊,也許是此時加百列身上的特質獲得了他的親睞。它看著路西菲爾收斂了剛才的表情,麵帶微笑的走上前行禮,仿佛並不在乎上帝對小天使的縱容。
破天荒的,世界樹覺得路西菲爾絕世的麵容美得虛幻,隻為了掩飾著矜持麵具下的冷漠。它有些迷茫,既然自己都可以通過對方一刹那的失神察覺到了情緒,為何作為全知全能的上帝好似從不知道,明明路西菲爾殿下是那麽的希望神能夠了解他。
大概……
神裝作不知道,是為了不打破目前的現狀吧。
世界樹一次次的仔細觀察著,於心不忍的看著路西菲爾離去的背影,麵對著上帝的疏離,他怎麽還能一如既往的笑出來。清冷得幾近凍結靈魂的話音響起,一時間竟壓下了大聖堂內濃烈的寂靜感,隻聽著這個聲音,就覺得你與他的距離猶若天懸。
極致的光明演繹出最極致的璀璨,上帝的存在便是被聖光掩蓋,那也是世間最耀眼的存在。
“世界樹,你在同情路西?”
“世界樹不敢。”
心神一震,世界樹膽戰心驚的望著禦座的方向,細聲細語的說道。因為神基本上都不理會它,所以它沒有真正體會過麵對神的壓力,更不懂為什麽路西菲爾經常在上帝的言語下臉色蒼白。
聖光之下,地位崇高無比的神祇似乎笑了,他側著頭看著世界樹,又好像看著大聖堂的外麵,銳利到穿透一切虛假,仿佛萬物生靈都倒映在他的視線下
。世界樹覺得自己的小心思全部暴露在神的眼皮子底下,卻又羞愧的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
“路西,那是我最寵愛的孩子啊。”
一閃而逝的悵然快得幾乎找不到,上帝波瀾不驚的聲線和平時截然相反,無時無刻都透著一種沁涼的冷意。世界樹乖巧的陷入沉默,學習著路西菲爾殿下有時候擺出的態度,它即希望神能夠關注自己,又不希望他厭惡了自己。
世界樹心想,莫名的有點理解殿下的心態了,都是一樣的矛盾啊。
“他要是能斷掉這念頭,我又何必……”
未盡的話語從上帝的喉間溢出,感性的時間對神靈而言總是少有的,下一刻,大聖堂再次恢複成萬年不變的氣氛修真位麵商鋪全文閱讀。世界樹的意識悄然無息的縮回最深處,敏銳的發現神和路西菲爾殿下之間的事情不能觸碰,未來的事實也證明這是對的。
時光悠悠,又是個幾千年過去了。
忽然有一天,暴增的信仰之力衝破了世界樹的防備,淡金色的池水溢到了水晶地上,它心底惶恐不安,卻由於處在進化邊緣而什麽也做不到。大聖堂的平靜被突如其來的信仰風暴打破,上空凝聚出朵朵淡金色的雲彩,地麵的流水在水晶表麵變得閃閃發亮。
聖光中的上帝這回終於有了動作,世界樹焦慮的努力著不讓池水沾到神的衣袍,眼睜睜的看著上帝幹脆往後殿走去,啪的一下關上了殿門。目光呆滯了一下,世界樹哀怨的盯著通往寢殿的殿門,身上的枝條不小心扭成幾個麻花。
而後,大聖堂的殿門被推開,路西菲爾殿下會過來實屬出乎預料。
看到神色古怪的金發天使,世界樹不禁一僵,它已經不敢想象上帝會不會惱羞成怒了,竟然被殿下發現了大聖堂的異狀。轉念一想,目前自己無法處理掉信仰之水,沒準整個世界除神之外最強的殿下可以有辦法。
於是它便顯露了自己存在意識,尋求對方的幫助,結果路西菲爾展顏笑了,做出了令它目瞪口呆的事情。不住的勸著麵露決絕的熾天使長,世界樹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做,對方根本不了解信仰之力的問題啊!
直到看到路西菲爾倒下在上帝懷裏時,世界樹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因,與其什麽忙都幫不上,還不如放手一搏
。
殿下這樣……真的會有好的結局嗎。
雖然認知被刷新了很多次,但世界樹心底依然不看好殿下,畢竟創世神和造物的差距太大,根本不是他用愛意能夠彌補的。
原本它是這麽想的,奈不住路西菲爾的做法永遠能打破預估,見識到路西菲爾和上帝之間的暗流湧動,世界樹完全感覺得到其中逐漸拉開的裂縫,在這樣下去隻會把路西菲爾殿下逼得絕望。
可是對方一次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世界樹突然發現自己錯的離譜,也許殿下真的有能耐追到上帝吧。
從茂密的樹葉間隙中偷窺著旁邊發生的一幕,世界樹隻能表示震驚這一個詞語。禦座之上,路西菲爾環抱著光暈中銀發男子的腰身,彎下的脖頸勾勒出優美的弧度,燦金色的長發披散在他的肩上、神的膝蓋上,卻也擋不住他們之間發生的情況。
用最謙卑的姿態做出最勾魂的事情,偏偏路西菲爾還成功了,哪怕最後把上帝氣得不輕。
再次縮回意識深處的世界樹不敢出來了,外麵的大聖堂壓抑得它不敢動一下,生怕被上帝記起了自己這個旁觀者。
不管是在哪個方麵,世界樹都是想到崇拜路西菲爾殿下,對方單是這份膽量就是世間少有。可惜崇拜也僅僅是崇拜,當創世神被控製的神念出手,世界樹陷入奄奄一息的時候,它的腦海裏再也沒有半點路西菲爾的身影,隻能滿心哀求著上帝能夠再冷酷一點。
讓路西菲爾頂替它的職責,這對於天堂、對於上帝來說毫無壞處。
意識慢慢的模糊不清,世界樹這一生唯一遺憾的大概就是這件事了,隻希望殿下能夠了解神的這份苦心。
未來究竟如何……
就得靠路西菲爾殿下能不能有這個緣分了。
作者有話要說:淩晨三點快到了,圈圈終於碼完了這一章,困得揉眼睛。
抱歉,遲來的更新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