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興區滏名西路的“雲萊酒店”二樓雅間裏,許正陽和姚出順見了麵。
今天的許正陽穿了妹妹給他買的那身休閑服,看起來稍微有了那麽點兒時尚的意思,不再象是以前那麽明顯的土老冒。隻要不是去派出所的時候,許正陽都不會穿警服,雖然他也覺得穿著警服更帥氣更有範兒,可他並不是一個愛顯擺的人,況且讓人知道其實你這個警察是偽軍的話,那會很難堪的。
“正陽,這是件好東西啊,嗯,賣一萬多塊錢不成問題。”姚出順手裏捏著一枚翡翠綠的扳指,眼神中沒有透露出見到寶貝時熾烈的目光,隨手將扳指放在桌子上,就像是放下一個打火機一樣,“那,最多這兩個賣三萬塊錢……不過不好出手,這玩意兒算不上稀罕的物件兒。”
“沒人要?”許正陽一愣神兒,奶奶的,值錢少也就算了,如果連買家都不好找,那多虧啊!
姚出順猶豫了一下,說道:“不是沒人要,而是,我認識的那些喜歡收藏古玩兒的人,不會在意這點兒小物件兒的,唔,這個木盒子不錯,鐵梨木,做工精細,雕花細致,出自大家,而且有些年頭了,這玩意兒……搞好了能賣個好價錢!”
頓了頓,姚出順又說道:“正陽啊,古玩兒這類東西,真正值錢的地方在哪兒?一,時間夠長;二,東西稀罕,物以稀為貴嘛,如果全世界隻有一件那就是絕世珍寶;三,做工好,嗯為什麽名人的字畫就那麽值錢?寫字畫畫,在我看來無非就是和搞雕刻工藝是一樣,都是個手藝活兒,講究的是一個境界……”
許正陽聽的一頭霧水,半知半解。
不過他對此不感興趣,聽著意思普通的不怎麽出彩的玩意兒連賣都不好賣,那……家裏還有一堆呢!這可如何是好?於是很直接的問道:“那賣給誰去?”
“古玩店吧。”姚出順歎了口氣,“雖然可能虧點兒,可錢來的快些,再說了,人家古玩店不就是靠這個賺錢的嘛。”
一說起古玩店,許正陽就想起了鄒明遠的天寶齋,連連搖頭:“不行,古玩店太黑,上次那狗日的鄒明遠……”
姚出順愣了下,嘿嘿陰笑著說道:“對對,那狗日的不是個東西,黑心商人。”
許正陽有些發愁的說道:“古爺,要照您這麽說的話,是不是普通的不稀罕的古玩兒,都不好賣出去啊?”
“也不是不好賣,好古玩兒的人多了去了。”姚出順搖搖頭,說道:“不然的話,鄒明遠他爹了個蛋的咋那麽掙錢?看看滏北古玩市場那些古玩店,最次的一年掙個三五十萬的都不成問題,當然,主要還是靠運氣掙錢,古玩這一行就這樣,平日裏收些普通的賣些普通的,就能養著店鋪……”
“哦……”許正陽沉默下來,似乎在考慮什麽。
姚出順喝了杯酒,低頭壓著嗓音說道:“正陽,跟我交個底兒,你手裏是不是有條線?”
“什麽線?”許正陽愕然抬頭,一臉疑惑。
“嘿嘿,理解理解,我不問了。”姚出順卻並沒有回答,而是一臉了悟的神色,端起酒杯碰了下許正陽的杯子,喝了一口之後說道:“給你提個醒,要是真有條線的話,不妨開個古玩店,一來東西好出手,也放在了明麵上,二來……不至於發愁天天把東西藏到哪兒,對不?”
許正陽眼睛一亮,對啊!
自己怎麽之前就沒想到開古玩店?這絕對是個好法子啊!自己不就是在考慮在滏河市找糧食市場弄個批發糧油的門市,用來掩飾自己巨額財產的來路嗎?現在想想,開古玩店比弄糧食門市更說的過去,這是個一朝運氣來,一單生意吃三年的行業啊!絕對是暴利行業!自己賺多少錢都能說得過去。
想到這裏,許正陽眯縫著眼睛打量起了姚出順,這老小子是行家,上次吃飯的時候,他就有意無意的答應下來鍾誌軍的一句玩笑話,說是許正陽要開店,他就當掌櫃。
難不成這老小子的那雙慧眼不但能相古玩,還能預測未來?
還是……他別有用心?
對於姚出順這類人,許正陽真的是無法理解,他有那麽大的本事,即便是當年一夜間傾家蕩產人財兩空,可也不至於淪落到如今這番模樣,憑著他結交認識的那些人物,還有他那雙識寶的本事,想要東山再起絕對不是什麽難事兒。
難不成真的是受到了巨大打擊之後,就徹底灰心喪氣不想再涉足古玩這一行了?
可他分明對此很是熱衷啊!
就在許正陽滿心疑惑的時候,姚出順也已經發現了許正陽疑惑的目光,苦笑著倒了杯酒喝幹,收起了臉上那讓人厭惡的表情,很是有些傷感和嚴肅的說道:“別把我想的多齷齪,我懶得動那麽多心思,過一天算一天樂嗬樂嗬也就算了……其實我一直都想過開古玩店,,知道嗎?天寶齋就是我開起來的店,當年我是徹底涼了心,不想往手裏收任何古玩兒,那東西就是禍害啊!”
“等時間長了,我知道了一些事兒之後,也想過開家古玩店,把天寶齋擠垮,可一來我舍不得,那店是我一手整起來的;二來,不瞞你說,我也沒那個實力了,名氣還在,可還有誰信任我?還有哪條線來給我供貨?全靠著明麵上坐吃等死的收購些古玩兒的話,哪一家古玩店也得賠的掉腚……”
“老咯……”
許正陽沉默不語,他不是那種慧眼識人的高人,更沒有多麽詭譎陰暗擅長陰謀的心理。除卻擁有常人所沒有的神職和一點點能力之外,他的優點大概就隻有對朋友仗義信任了吧?但是信任這種東西,似乎在現在這個大千世界裏,尤其是走出家門邁入社會之後,是個很危險的東西。
“我不懂古玩這些東西。”許正陽忽然說了這麽一句話。
“嗯。”姚出順點點頭,繼而瞪起三角眼兒說道:“你爹個蛋的,這不是廢話嗎?真正在這一行裏能說句懂的人,有幾個?更別說你這個毛還沒脫淨的小年輕了。”
許正陽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很嚴肅,很認真的說道:“我沒啥文化,也沒有多麽精明的頭腦眼光……但是我這人就是對朋友仗義,信任,如果,我開店,你來當掌櫃,成不?”
“成!”姚出順回答的很利索,沒有半點兒猶豫。
“你不會坑我吧?”許正陽笑了笑,端起杯酒喝下去。
“錢這種東西,夠花就行。”姚出順沒有回答許正陽這個很幼稚很傻很天真的問題,“你小子真直接。”
許正陽撓撓頭,露出一副憨厚的笑容來,說道:“俺……是厚道人啊!”
“你這意思,我不厚道?”姚出順怒道。
“起碼看起來……咳咳,古爺您別生氣,我這人有啥說啥。”許正陽嘿嘿訕笑,有時候覺得古爺這個人,除了長的忒奸猾了些壞蛋了些猥瑣了些之外,還真有點兒好玩兒有趣可愛,像個孩子似的,尤其想起當時在天寶齋和鄒明遠說話時,三句話不離一句“你爹了個蛋的”,簡直讓許正陽奉為經典,竟然還有人口頭語是這麽一句話。
“你爹了個蛋的!”姚出順笑罵了一句,伸手撕下一隻雞腿兒啃咬起來,滿嘴油膩含糊不清的咀嚼著說道:“你真想開古玩店啊?”
許正陽不急不緩的吃著東西,一邊兒貌似不經意的反問道:“不行麽?”
“你那條線供貨足?”姚出順往前湊了湊,小聲說道。
“還行,不過也不一定。”許正陽大致猜到了所謂的“線”是什麽東西。
姚出順點了點頭,繼續撕咬著雞腿兒,似乎還在想著什麽。
許正陽也不急,倒了杯茶水小口的喝著,抽著煙想著……假如真的開古玩店的話,風險很大的,首先自己是擀麵杖吹火一竅不通,而姚出順這個行家到底可靠不可靠?許正陽對他的了解實在是太少了。
不過有時候人就是這種奇怪的動物,總是相信自己個人的感覺。
倒不是許正陽的感覺上對姚出順有多麽大的好感,說實話有時候還挺厭煩他這幅長相,可打心眼裏講,他覺得這個人品性不錯。首先當初賣那對“青花龍鳳穿纏枝蓮罐”的時候,姚出順就沒有順手黑自己多少錢,也沒有裝作自己好心辦事兒卻不收取利益,反而是把該掙的好處費賺在了明處,也就是鄭榮華給他的兩萬塊錢。
再有,這個人說話辦事兒,從來沒有什麽心計,好話賴話張口就來,不會去搞那麽多彎彎繞,是個痛快爽直的人。
“你憑啥相信我?”姚出順忽然問道。
“哦,憑感覺吧。”許正陽實話實說,雖然他現在他琢磨著別的想法,而不是自己開古玩店。
“不好,人要是合作,尤其是做生意涉及到錢這玩意兒,最好還是醜話說在前麵。”姚出順搖了搖頭,“很多原本關係很好的朋友,甚至是親兄弟,合夥做生意最後的結果,都是不歡而散甚至結下仇恨……”
許正陽聽的一愣,還真沒想到姚出順會把這種話都放在明麵上說,繼而轉念一想,這樣也好,便笑道:“古爺,開不開店還不一定呢,既然您話都說這麽明了,我要是再敷衍就顯得有些小人了,這麽說吧,就算是開店了,首先我是老板,您是掌櫃,咱們不是合夥做生意,是我給您開工資,對吧?”
“噢。”姚出順撇了撇嘴。
“錢這玩意兒,您要是看的很重的話,就不會是現在這副樣子了。”許正陽自以為聰明的忖度道。
姚出順耷拉著眼皮說道:“你爹個蛋的,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
“哈哈,之前的都是玩笑話。”許正陽笑著給姚出順滿上啤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說道:“古爺,我看您老開個古玩店挺好的,起碼……咳咳,不敢說長時間給您供貨吧,您開店的時候,給您弄幾樣東西還是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