攜玩三國
月有陰晴圓缺,江湖亦有不定風波,刀光劍影之間,演繹著英雄美人的俠骨柔情,卻也被來去如煙的腥風血雨無奈卷入,空惹一場華麗幻夢。
席卷世間的離奇死亡並未終結,自初現紅月異兆來,死者已從武林群雄泛及達官貴族,情況俱都若出一軌,江湖朝廷俱是人心惶惶。
離奇死亡與日俱增,使得天下人人自危,談書色變,大唐覆上了一層慘淡的陰雲,事朦朧如數著殘棋,似在無形之中,醞釀著一場驚天浩劫。
揚州的物事打理完畢後,我與東瀛姐弟及揚州三傑一行六人,收拾得停停妥妥,啟程沿運河南下,前往江南東道的蘇州。
雖是打馬而行,眾人均是閑情逸致,並不急於策馬趕路,多半在山野林間含哺而熙,鼓腹而遊,一路沂水舞雩,賞人間之美景,怡久蔽之耳目。
幾番風雨迢迢行來,途遇不少同去赴會的三教九流,揚州三傑素喜結交,難免與所遇之人攀談,互為討教事宜,認識了各路形形色色的人。
七月初夏的璧日,並無銷金融玉的炙熱,但那輝耀的日色久照於身,卻也不免有些微熱,往往於不覺間細汗涔出,但也不至於炎不可耐。
恰值午後未時,六人頂著中天朱羲,棲於道旁楊柳依依的湖畔。
日曦在湖中灑落成璀璨的金星,瑩潤的芙蓉並蒂連開,一朵朵含苞吐萼,芬芳逞豔,分外披拂有致,連湖畔的姹紫嫣紅,都要因之遜色無芳。
我著如昔的白羽輕袍,靜倚柳樹蔭下,看芊芊蛺蝶亂紅間翩飛,一時忽然靜中思動,自袖中取出一疊書有墨字的紙片,逐一抽看起來。
就著湖畔而坐的白修,正自花間舒暇閑適,如仙君太上忘憂,俊目四掃,恰落在我身上,攢眉狐疑道,“四妹,你在幹什麽呢?”
掃過在座諸人,我溜湫著眼兒笑道,“恰好現在無事,不如我們來玩遊戲吧。”
迎著眾人迷茫返顧的目色,我桀然一笑,於諸人折中處盤膝而坐,將手中紙片於草地上鋪展開來,“我要教你們玩的,是一種紙牌遊戲,在我們家鄉很盛行,這是我自己做的遊戲紙片,三國時期的人物你們都知道吧?”
揚州三傑會意頷首,相較神羽璿東鱗西爪的漢語,神羽薰卻是精通流利,是以能聽懂我所言,遂對其弟的詢問耐心回了,即又側耳傾聽。
“這是一款角色扮演遊戲,以三國故事為原型,名叫——三國殺!”
我心下十分暢意,平素閑來無事,執意拉著揚州三傑陪我同玩諸般現代遊戲,是以唐朝的日子並不無聊,三人對我的所為已是見怪不怪,而此些遊戲標新立異,兼之趣味無窮,三人大開眼界,是以頗喜我教授他們的遊戲。
眼下見我又別出心裁,均洗耳拭目以待,我一番言類懸河,不蔓不枝地講解,聽得三人興致盎然,懸鼓待椎,隻恨不能立刻著手一品其趣。
揚州三傑俱是抱玉握珠,熟諳三國曆史,是以融會貫通易如注螢沃雪,而東瀛姐弟對中土曆史一竅不通,越發雲裏霧裏,滿目茫然。
白修素喜閑玩娛樂,且將折扇一合,雙眸之炯炯,皎如日星,“這遊戲的奇思妙想當真驚世駭俗,聽起來有趣得緊,我們且玩上一玩吧!”
當下四人按部就班,圍著鋪席團團而坐,分牌把玩起來,明爭暗鬥於咫尺方寸之間,東瀛姐弟對遊戲猶然不通,是以隻能袖手旁觀。
幾盤初回下來,因三人對遊戲頗為生疏,自是不如了如指掌的我,每盤俱是我獨占鼇頭,然而待三人上手漸熟,白修與慕容清不至於輸得慘不忍睹,朱瀟更是脫穎而出,不僅轉敗為勝,往後更是接連勝出,未嚐敗績。
往先的諸般遊戲中,亦是朱瀟百戰百勝,連我這個老手都自愧不如,雖早知他最擅運籌帷幄,但每每出奇製勝,都引得眾人驚歎不絕如縷。
此回合進行不久,白修與慕容清皆已退敗,惟我與朱瀟激烈互鬥,眼下正是危如朝露,卻見朱瀟置出一牌,眉舒目展,“四妹,你又輸了。”
他此時殺牌一出,瞬間扼殺了我惟剩的一點體力,再次大獲全勝。
我扔下手中數張毫無用處的剩牌,心中究意不快,乜斜倦眼道,“真沒意思,每次都是大哥贏,你的才華不去領兵打仗,還真是浪費了!”
朱瀟有條不紊地洗牌,搖首啼笑皆非,“四妹休要取笑。”
白修意興闌珊地摩挲著半月形玉石扇墜,“我倒覺得四妹所言極是,大哥才華橫溢,精通運籌之術,若是躋身官場,定能平步青雲,何苦埋沒於此?”
“二弟過獎了,如今天下承平,並無動亂,就算我有此意,也無用武之地,更何況官場複雜,時時勾心鬥角,還不如結遊四海來得逍遙自在!”
四人相視一笑,隱有一段不言而喻的默契,流逸在眼約心期間。
六人正是心甜意洽之際,卻忽聞黃塵古道之上,驟然襲入一陣狂亂的馬蹄聲,有如破寂之鼓,滾滾急嘯而來,瞬息擊散了這一方瀟閑安豫!
六人循聲望去,隻見古道上疾奔來四道飛影,揚起一片煙塵落葉卷舞。
一馬當先的為一個英凜俊朗的男子,一身浩瀚雄風巋然如嶽,頭戴祥龍鑲玉紫金冠,身穿金蠶絲滾邊的明黃銘袍,其上銀繡的霜紋圖騰,在皓曜日華輝照下,竟如生龍活虎一般,卻將他眉宇間的凜然威嚴,映得分外耀眼。
他身側為一個香嬌玉嫩的少女,寶髻輕綰,鉛華淡妝,垂璫散佩盈玉除,身著雲雁織錦猩氈鬥篷,隱約露出重染的淡櫻綾薄緞裳,下著蔥黃紋錦綢紗裙,烏發輕飄飄露於連帽之外,胸前垂一對金絲香鈴,陣陣叮當飄響。
而在兩人身後,並駕齊驅尾隨著兩名黑衣男子,麵上一派肅穆崢嶸之態。
這一行四人,赫然是李盛兄妹及其隨從,想必他們亦是同赴武林大會而去。
被此一眼驚醒,我不期然地轉眸覷向朱瀟,卻映入他宛若春風暖日一樣的笑顏,那含情目光落在少女身上,幾縷春寬夢窄的漫漫相思,化為無盡喜悅自眸底流瀉出來,黑發與緞帶迎風共舞,模糊了那灑然絕倫的俊顏。
我瞬間心神搖曳,暗想撮合朱瀟與李蓮憶,卻又不願與李盛打照麵,是以不知如何取舍,卻乍聞馬嘶接踵而起,四人已在林道上一一勒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