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隱千尋 一眼萬年
消息如生飛翼一般,火然泉達地傳遍益州城,甚有向外圍地區伸展的勢頭。
翌日,整個益州城便在聖天教掌控之中,全城皆是持少女畫像搜查的魔教弟子,城門亦被看守嚴實,隻許進城不許出城,原本富庶安樂的益州,竟在一夜之間變得風雨飄搖,千家萬戶在魔教控製中,暗生了壓城欲摧的陰霾。
一道絳紅纖影斜倚門框,美顏嫵媚優雅,鬢間一支琺琅玉簪,雕作一對翩妍小蝶,巧著粉碧二色,從門口斜照的金色晨曦下瞧來,奕奕欲生。
她笑著撥弄門簷上垂下的金絲風鈴,麵容因晨曦照耀越見白皙柔美,美眸之中綻精光,“真看不出,你一個少女竟能讓兩個男人不惜一切,上次被舒亦楓糾纏,這次又被魔教教主全城追查尋覓,豔福還真不淺……”
“這哪是什麽豔福,分明是災難,上次你見識過舒亦楓的手段,這次蘇遊影要找的恐怕不是我本人,而是被我偷走的東西……”
我靜坐在床沿上,青絲如瀑垂瀉,兩名丫鬟正為我謹小慎微地纏好肩上繃帶。
昨晚逃離蘇遊影後,我因重傷力竭,被迫落在一處宅邸中,卻不料此處正是巴蜀商會的府邸,又陰差陽錯地撞上了柳嫣與商人的密會,從而被發現。
“你能從魔教教主手中偷到東西,可真不簡單。”柳嫣抱臂倚門,轉眸眺向我,神色間滿是嫵媚的撩人,“究竟是什麽,竟讓他那麽重視?”
“他現在練的魔功秘籍,唐門禁術——玄心魔訣!”
輕輕著上蜀山帶來的雲蓮天衣,我抬眸望向門邊女子,眉心顰愁,連熏香也融入了幾許淡淡的憂鬱,“你為什麽要救我?不怕惹禍上身麽?”
玉手接過丫鬟奉上的芙蓉,柳嫣將花枝一一置入三彩瓷瓶中,“商人自然以利益為重,聖天教江湖勢力龐大,卻與商人不相往來,而唐門經商習武,產業遍布天下,你與唐門頗有淵源,日後可別忘了讓唐門多與我們合作。”
“可是我現在已和唐門毫無瓜葛,恐怕不會再去唐門了。”
“真是誠實的孩子,我救你與利益無關,你是好人,我也不忍心見死不救。”
回以莞爾一笑,我端凝著鏡中眉心處的灼然藍焰,“你們商定會關注天時地理之類的吧,你可知道,不久前益州的震動,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神色帶上了迷惘憂悒,纖眉總不見鬆開,“我也正為此煩憂,經派人調查,這次地震傳自北方沙州,卻波及到了益州城,未免太匪夷所思。市井流言都說是皇上不仁,現下動亂更甚,若真要打仗,可對商會萬萬不利……”
沙州?!
這兩字電光火石地閃過腦海,卻似石破天驚,將惹起滔天駭浪!
我閉目凝神感應,神思越過千山萬水,眼前仿似出現了沙州的萬頃黃沙,千丈地底之下,九淵魂獸驀然睜開雙眼,原本周身束縛的幽藍光芒,竟被千萬縷四麵八方而來的紅光擊碎,天地亦隨此動蕩一震,藍光已不複存在!
不好,紅月魔咒已經完成,九淵封印解開了!
原來此次地震並非空穴來風,而是因九淵解封所致,紅月咒破,果真應驗了那句預言,待到枷羅陣法形成,人鬼結界破開,九淵便會現世,血染天下!
柳嫣喚過一名丫鬟,在漆盤中挑選了藍絨絲絛等一應發飾,隨即讓人為我精心妝靨,犀角雕梳行雲流水一般疏理著,將披散青絲整理成形。
在熏香中回神,我探手按住左肩隱隱作痛的傷痕,一種隱晦的不祥預感油然而生,“我的傷就是蘇遊影練魔功造成的,倘若他再練下去,不僅他自身性命堪憂,而且魔性漸增,日後定要攪起天下大亂,後果不堪設想!”
柳嫣倚窗靜享鳥語花香,映著晨光的花容嫋一絲纖細魅笑,“如果你不介意,不妨讓我看看那秘籍,我曾涉獵百書,或許能幫上忙也說不定。”
“真的?”見她默然頷首,我欣然眉開眼笑,“那就拜托了!”
精致侍弄的黑發編織著簡潔的垂環,兩鬢各一對藍晶羽翼兼數條水鑽流蘇,發間又簪數枚天藍絨花,往昔的輕靈之外,更添三分華美。
此時,門外傳來管家通報之聲,隨即便見他匆忙而來,在柳嫣身旁耳語幾句,後者眸色一變,“我有事先走一步,你待會拿秘籍來找我吧。”
言畢,她恍若不勝急切,轉身斂裾而走,就此隱出了我的視線。
待丫鬟盡退,我從扔棄一旁的夜行衣中翻出玄心魔訣,撫摩著那泛光的藍色卷軸,隻覺似捧著千鈞重擔,昨晚蘇遊影的行徑又浮現在腦中。
五毒的毒素早已深入骨髓,再此下去,隻會讓身體的情況越來越差,神智也會被逐漸剝奪,到時候人性全失,將成為一個真正的魔。
當務之急,是找到化解魔功的辦法,或許還能挽救他。
將卷軸以素白絲緞包裹妥當,我尋蹤問跡的直找到正廳,卻在廊下遽然止步!
此際我頓足於窗外,依約聽得廳內談話瑣碎,正思計著該不該入內打擾,卻在聽得一少年淩音時,心下情不自禁地一顫,手中秘卷險些掉落!
那聲音……分明是冷流雲!他來幹什麽?!
不願與之會麵,我身形偏轉欲逝,卻不料一聲冷喝已破窗而出,“誰?!”
邁出的腳步生生凝在半空,我暗咬銀牙,一時再逃避不能,隻得回身跨門而入,寬敞的大廳躍然入眼,側座上,藍衣白袍的少年正襟危坐。
少年幽若寒星的眸子,直直向門邊眺來,卻在目及的一瞬間,俊逸絕倫的麵孔凝滯如雕,映襯著日華的冰冷眸底,有難以言喻的震驚靜默沉澱。
他所知的我乃是唐門少主,如今見我女兒身,自會始料不及。
對少年的震驚不予理睬,我旁若無人地沿毯踏入,徑直步向正位上的柳嫣,腰側蝴蝶係帶紛飛,從少年麵前翩翩飄過,不帶一絲一毫的停頓。
卻未覺,少年的目色,始終未曾離身,冰瞳中盡道夢幻泡影般的朦朧。
在驚愕的柳嫣麵前立定,我將手中絲緞置於案上,淡淡脫口,“拜托了。”
話落,不顧柳嫣欲言又止之色,我步履如風地轉身撤離,唯恐事生異變,藍衫承接著耀眼日華翩躚飛揚,消逝在少年仍未回神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