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那裘姓漢子才回過神來。

醒悟過來自己被一個賣唱的嚇唬住了,他頓時惱羞成怒的喝道:“呔,哪裏來的賣唱老頭,真是井底觀天狂妄自大,竟然敢在裘某人麵前說出這等胡話,我看你們是不知道這個死字,該怎麽寫了吧!”

大抵是感覺那姓裘的家夥說話間底氣十足,周榮華這會兒顯然也得瑟了起來。朝寶兒狠狠的剜了一眼,他狗仗人勢似的得意呼喊道:“那是那是,這唱小曲低賤無比的祖孫兩個真是可惡,居然如此不知道天高地厚。裘叔叔,呆會你動手的時候,可千萬不要對這等人手下留情。”

“我自是省得。”裘姓中年人點了點頭,大抵想到什麽有趣的事情一樣,忽然笑了笑再度開口道:“老頭,等你死後記得向閻羅王知會一聲,說殺死你的乃是陳家外門執事裘得仁!……居然問我的後台勢力,笑話,也不看看你自己什麽身份,我襄城陳家的人,也需要讓你賣麵子不成!”

說到後來,他忍不住重重哼了一聲。顯然報出了自己的後台之後,這叫裘得仁的家夥就更加的底氣十足。畢竟陳家乃是襄城裏五大最具權勢的勢力之一,大多的時候,甚至可以直接無視本城知府的麵子。如此一種存在,漫說是像賣唱者這樣的鬥升小民,即便是富貴之家,那也是萬萬沒人敢與之作對。

而抱出了後台,裘得仁大抵感覺以如此莫大勢力,欺壓一個鬥升小民,委實算不得什麽太大的成就。所以稍微猶豫一下,他便不耐煩的朝那些圍住葉天三人的手下吩咐道:“將這三人全給我拿下,捆起來帶到外門堂口聽候處置!”

他那些屬下聞言,自然是聽命行事。

首先有動作的是一名青年人,這家夥手持著一把尺長的短刀,直接就朝寶兒疾刺了過來。大概是在來的路上,周榮華向他解說過這祖孫兩個賣唱之人的情況,所以他此刻在心裏認為,葉天這三個人中間,也就隻有寶兒才是最具有威脅之人,剩下無論是那垂垂老矣的楚老,或是年紀太小的葉天,都屬於手到擒來般的存在。

不過很顯然,這些人包括裘得仁,可能自覺得在襄城能夠翻雲覆雨,居然都全忘記了一個最通用的江湖忠告。

老人,小孩,女人,此三者乃是行走江湖,切忌胡亂招惹的存在!

老人者,自然都是年紀比較大。這類人如果是普通存在的話,那倒也無所謂。可若這老人是武者的話,那麽很顯然,人家浸淫一輩子武道,必有不凡的造詣和藝業。所以這類人要麽不顯山露水,要麽一旦施展開了手段,恐怕就絕對不是區區兩三人,或者是哪些小勢力能夠招惹的存在。

女人,在江湖中那就更屬於比較難纏,甚至是另人頭疼的存在。這類人你要跟她作對吧,如果你實力比她強,那麽被別人看到了你欺壓她之後,很可能一個欺壓弱者婦女,丟武者尊嚴之類的某個難聽的說法,就會被強行冠在你的頭頂。而如果你實力不濟反被她欺負了的話……

那麽恭喜!

別人肯定會來上一句:嘖嘖,瞧,這還是大老爺們呢,居然連一個弱質女流都打不過。你怎麽就不買塊豆腐自己撞死算了,活著真給咱們男人丟臉!

被人這樣嘲諷,相信任何一個正常男人聽到後都會羞憤欲死。

至於小孩兒,這類人說起來基本上倒是可以欺負的存在。但有一點需要說明的是,既然有一個小孩兒敢闖蕩江湖,那麽一則他可能修成有某種比較怪異的武技,二來他定然是心有所恃,才敢獨自在外遊蕩。至不濟他也可能有個比較強大的老爹,能在後麵充當他的堅強後盾。

所謂打了小的,來了老的。這一欺負眼前倒是不要緊,但很可能之後就是一個天大的麻煩!

所以關於這三者的忌諱,其實每個江湖人都懂得。但是偏偏在很多時候,大多數人卻是很容易將這些東西忽視掉。畢竟強力的老人小孩女人隻屬於少數。許多人在對這三等人動手的時候,大抵也都會抱著相同的想法:我最近好象沒有被黴運纏身吧,怎麽會恰好碰到這種概率極小的事情呢。

裘得仁應該也是如此的想法,是以他才表現的肆無忌憚。

不過很顯然,眼前他所麵對的三個人,無論是楚老、葉天還是寶兒,卻全都符合這種忌諱的條件。而且他們三個人,也正是一個極為經典的組合:老人、小孩、女人。

……

“居然叫做裘得仁,我看這家夥可能真要求仁得仁了吧!”要瞧著裘得仁吩咐手下行動,葉天就忍不住在心裏暗暗嘀咕了一聲。對於眼前的場麵他自然沒有任何可以擔心的,別說是自己如今的實力。就隻是經曆過斬殺葉家核心弟子的事情之後,他對陳家的一個外門勢力也根本不會放在眼裏。

所以這一會他並沒有出手的打算,因為他堅信這點場麵,還難不倒眼前的這對祖孫。

果然,在那青年人短刀刺過來的時候,寶兒隻是一個側步,便輕易避開了他的攻擊。接下來這小姑娘再次展露出了令周榮華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的拳力……也就是那麽一下,最先出手的短刀青年,便直接被轟在了空中,翻滾幾下落到地上之後,他就已經隻知道痛苦呻吟,再不複有任何戰力的存在。

“廢物!”

眼見到這場麵,裘得仁頓時十分惱怒的嗬斥了一聲。顯然對於自己的一名手下,被寶兒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一拳放倒的事情,讓他感覺到非常沒有麵子。

他顯然對自己手下的實力非常了解,見這短刀青年被一招擊倒後,裘得仁便立即喝止了其餘手下的動作。回過頭來看了寶兒一眼,他臉色陰厲的從腰間抹了抹,“鏘”一聲拔出了把顫巍巍閃爍著逼人寒光的軟劍。

很明顯,這是他準備親自出手了。

寶兒自然也是看出了裘得仁的武者等級。不過在看到他拔出軟劍後,小姑娘並沒有露出絲毫害怕的表情,甚至她還握了握拳頭,眼神裏充斥著一派躍躍欲試的神態。不過她想出手對敵的念頭顯然得不到實現,因為在裘得仁拔出軟劍之後,楚老便輕輕拉了下自己的孫女,並將其護在背後。

裘得仁雖然注意到了這個情景,但他卻沒有絲毫在意。微微一抖自己手中的軟劍,注入真氣使之變得筆直堅挺之後,他無視了楚老的阻攔,輕輕一喝便猛然將劍斜削而出。瞧他這架勢,那是絲毫沒有因為對手是老人而手軟,竟有種想連帶著將楚老和寶兒一起攔腰斬斷的意思。

麵對這種情況,楚老卻隻是淡然一笑,然後輕輕探出了一根手指。

“叮!”

軟劍的鋒刃以毫厘之差被指甲迎了個正著。在裘得仁駭然的目光之下,這交擊處不僅僅發出了金鐵相撞才會發出的獨特聲響。他那一把滿滿貫注了真氣的長劍,也被不受控製似的輕易蕩開。甚至因為真氣接觸的緣故,軟劍被蕩開後,裘得仁自己還猛然身軀一顫,蹬蹬往後疾退了兩步。

長長吸了口氣,裘得仁臉色瞬間一片蒼白,慘然叫道:“金玉聖手,楚伯軒!”

“看來,離開了五年之久,襄城人並沒有將老夫徹底遺忘。”麵對裘得仁叫喚,楚老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表情。隻是淡然應對了一句,他才將手掌縮回到了袖子裏,然後頗有些不耐煩的說道:“看在陳康年的份上,你自斷一根手指後,馬上給老夫有多遠就滾多遠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楚老原本渾濁的雙眼,早已經被爆現的精光所替代。尤其他那揮袖子趕蒼蠅似的動作,在二樓雅座裏所有茶客看來,竟是充滿著無比的霸氣。

不過很顯然,裘得仁的手下可能有新來的,或者是並沒有聽過楚老的名頭,瞧見這老者說話如此囂張,頓時就有一個家夥十分不滿的站了出來,吆喝道:“你那老頭怎麽對老大說話的,還自斷一根手指,我呸,真當自己能掌握別人生死不成……老大,咱們並肩子上,就不信這老頭能抗住我們這麽多人。”

這家夥,明顯屬於那類完全沒有眼力價的人物,在這種時候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也不知道是該讚他勇氣可嘉,還是該鄙夷他根本是在自掘墳墓。

就連裘得仁在聽到這話之後,也是忍不住臉色一變。轉身一個大耳刮子扇在這人臉上,他憤然喝道:“不懂你就別給老子添亂。站在旁邊聽命令行事會死啊!楚老在這裏,也有你張嘴說話的份,趕緊給老子有多遠就滾多遠,再出現在襄城裏,老子見你一次揍你一次!”

說完,他一腳將這家夥踹著滾下了樓梯,這才轉過頭一臉正色說道:“晚輩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冒犯,還請前輩多多海涵。鄙人這就帶人馬上滾蛋。”

磨蹭了一下,他低眉順眼的說道:“您老人家看看,這自斷手指的事情,是不是……”

“你自己看著辦吧,老夫隻需要一個交代。”他這話沒說完,楚老顯然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淡然的擺擺手,他似是根本不想跟這人多羅嗦一樣,徑直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並且依舊回複了先前那副半閉著眼睛的狀態。其眼內的精光這時候也完全收斂了下去,重新變成了一片混濁。

不過,知道他的身份之後,裘得仁自然知道,若有需要時他必然會變成另外一副模樣。

在心裏暗自叫了一聲晦氣,知道踢到了鐵板之後。裘得仁在沉吟一陣之後倒也是痛快,取出把匕首,沉沉道了聲我有眼不識泰山,便直接在自己大腿上接連紮了三個窟窿,然後臉色慘白的朝楚老拱了拱手,道:“此次卻是晚輩瞎了眼睛被人蒙蔽,還請楚老先生不要介懷。”

看到這三刀六洞的交代,楚老點了點頭,淡然道:“晤,我不記得今天有發生過任何事情,你走吧!”

“如此,晚輩告辭。”裘得仁再次朝楚老抱了抱拳,然後才招呼手下的那些人撤退。不過在葉天的觀察之中,他在走之前很明顯將早已嚇得有些傻了的周榮華狠狠瞪了一眼。大抵等他走出了這間茶樓之後,裘得仁將會通過某些特殊的方式,將今天所受的委屈全部在這位同鞋身上討回來。

眼瞅著事情告一段落,茶樓裏漸漸回複了原先平靜的樣子,葉天便也開口向楚老告了辭。

雖然他並不知道,這被裘得仁稱呼為金玉聖手的楚老以前有何輝煌,但想著大家終究是萍水相逢,他也不好做那交淺言深之舉,去探聽別人的過往。大抵也就隻是這樣兩杯清茶幾份茶點,如此算是認識卻又保持一定距離的君子之交,才更加適合他們這樣對彼此都沒有任何了解的人。

下了茶樓,雖然瞧著時間還早,但葉天還是決定先找個住宿的地方。既然玄清讓自己來襄城攪風攪雨,那肯定就不是一兩天能夠完成的事情。所以有個落腳之地那是必然的。葉天甚至曾想過在襄城再買他一座宅子,可想想隋縣的情況,他覺得既然遊曆天下,那還是不要弄那麽多羈絆和累贅才是。

所以找了間看似過得去的客棧,葉天隨手丟出些錢包了間上房整個月時間,便將自己暫時安頓了下來。

下午無事,葉天就琢磨著自己該從哪裏入手玄清交代的任務。不過想了想之後,他忽然搖頭失笑起來,喃喃自語道:“叉,我是來搞破壞的,又不是來為了跟誰拉關係,隻做破壞這事情再簡單不過了啊!”

如此思忖一番,他頓時仰天大笑三聲,歡樂無比的出了門。

……

傍晚,葉天在襄城內最著名的夜市小吃一條街上,不停瀏目四顧。

觀察了好半晌之後,他才將眼神鎖定在一個非常壯碩,滿臉胡子賣烤肉的大漢身上。這家夥很明顯屬於仗著塊頭大,就蠻橫欺壓別人的一類人物。自從他擺出烤肉攤子之後,周圍已經有四名賣同類吃食的小販,被他握著拳頭威脅著趕跑了。所以現在他周圍的一片地帶,竟然沒有一個跟他搶生意的攤位。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都來嚐嚐俺張大三的特製烤魔獸肉,包管你吃了一頓想下頓,吃了兩次離不開。”

葉天走過去的時候,這廝還在賣力的甩開大嗓門吆喝不停。也不知道他是極為招攬客人,或是味道做的真不賴,還真是因為周圍沒有賣同類吃食的攤位,所以他這一個攤位之前,竟是聚集了不少人在排隊購買。而瞧著葉天走了過去,他在忙碌不停的同時,還能抬頭招呼道:“這位小哥稍等片刻,馬上就能輪到你啦。”

對此,葉天自然隻是笑笑不語。

等真的輪到他之後,葉天瞧著他攤子上用紙張懸掛的烤肉名目,淡然道:“給我來份這個一階魔獸,全烤冰兔吧!”

那漢子應承一聲自去忙碌不提。隻不過待其烤好之後,葉天接住烤肉後立即在上麵咬了一口。雖然感覺這家夥烤肉的味道確實不賴,但葉天卻是在咀嚼一下後,“呸”一聲將嘴裏的肉吐了出來,怒道:“你這廝烤的什麽鳥肉,這是一階魔獸全烤冰兔的味道麽,你這完全就是在糟蹋一階魔獸的肉!”

賣吃食的人最怕什麽,大抵就是怕別人在買了之後,立即說他的味道不好。

所以葉天這話才落音,那漢子便眉頭一皺,強忍著性子道:“這位小哥,東西可以亂吃,但是話可不能亂講。我張大三的烤肉在這一片可是有名的招牌,味道好是大家都知道事情。”

“就這……招牌?!”葉天揚了揚眉毛,指著手裏烤肉,道:“我呸,少爺我家的狗,吃的都比這味道好!”

這話說出來,明顯就是侮辱人了。任是別人脾氣再好也絕對不可能忍受。更遑論眼前這賣烤肉的漢子,看起來還算不得是一個良善之人。是以葉天這話才落音,他頓時就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大喝道:“呔,哪裏來的小兔崽子,居然敢在我張大三攤前耍潑撒野,你是不知道死字該怎麽寫吧!”

話落,他也不顧周圍等待的客人,頓時就輪起缽大的拳頭,猛朝葉天的麵門砸了過來。

以這家夥欺行霸市的性子,自然不可能容許有人敢在他攤位麵前說壞話。尤其還是這類斷他財路,嚴重影響他聲音的詆毀之語。再者見葉天隻是一個半大的小屁孩兒,他自然是該出手時就出手,該教訓對方的時候也絕對不會手軟。不過很顯然,葉天這個在他眼裏看起來,還沒他胸部高的一個小屁孩兒,卻並非是他可以隨意教訓的對象。

於是,很顯然在這一個晚上,注定又會有人成為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