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陽光和煦。
莊園的一個小院內,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麵色驕傲的騎在一隻五丈長的大鳥的脖頸之上,那大鳥肋生青翅,尾帶三翎,威風凜凜,目光卻十分柔和。在大鳥的腳下,一個小女孩兒仰望上方,撅著嘴巴,蹦跳的喊道:“哥哥好壞,明明已經輪到人家了,還不下來。”
“就不下來,就不下來!等我長大了,也要成為像父親那樣厲害的武者,騎著三翎鳥,一直飛到雲彩裏去。”
“哼,不理你了。”
“好啦好啦,妹妹乖,這就讓你騎。”
小男孩拍了拍大鳥的頭顱,那大鳥立刻溫順的附下身,讓小男孩順著脖頸一路滑到了地麵。
便在此時,葉楓來到了小院的門外。
而就在同一時刻,小院的屋內,一個拴著圍裙的女子喊了一聲:“劍兒,若曦,進來吃早飯了。”
這句話,真切的落到了葉楓的耳中。
刹那間,葉楓的心猛地揪了起來。
劍兒、若曦,這不正是自己當初給陳星的孩子起的名字嗎?
葉楓抬起手,想要叩響小院的門,可當手指距離門麵數寸時,卻緩緩的停了下來。
陳星因自己而死,自己又將如此麵對陳星的妻子和兒女。
這一刻,葉楓無比愧疚。
就在這時,門內的青翅三翎鳥歪過頭,望向門口,咕咕的叫了一聲。
葉楓一聲苦笑。
倒是把這青翅三翎鳥忘了,此鳥身為四級妖獸,嗅覺和感應力十分敏銳,又怎會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誰啊,可是柯大哥?”門內,立刻傳來了張婉的問話。
葉楓沒有回應。
他並不是不想回答,可此情此景,他根本不知該如何開口。
吱呀……
門開了。
張婉一直以為門口是柯信、柯義兩兄弟中的一個,正要開口稱呼,忽而察覺到不對,忙向來者的麵孔看去。
然後,她的表情凝固了。
“嫂子,你好。”
“恩……恩公,你可是恩公?”
張婉捂住嘴,眼淚登時湧出了眼眶。
葉楓心中苦澀,重重的點了點頭。
“娘親,是誰呀?”陳劍從張婉的背後探出頭來,見門口站著一個陌生人,又怯生生的縮了回去。
張婉忙將陳劍帶到身前,啜泣著說道:“劍兒,快看,這就是娘親經常向你提起的恩公。你的爹爹曾和恩公一同遊曆,一同戰鬥,他們都是……都是很強的武者。”
“真的嗎?”陳劍立刻驚喜的叫了起來,“葉叔叔,你遊曆回來了,父親他是不是也要回來了?”
葉楓心中登時一酸。
他強忍住淚水,抱起陳劍,道:“劍兒乖,你父親是一個很偉大的人,他現在正在很遠的地方與壞人戰鬥,等他消滅了所有的壞人,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恩。”陳劍乖巧的點了點頭,稚嫩的說道,“等我長大了,也要成為父親那樣強大的武者,保護娘親和妹妹。”
聽了孩子天真無邪的話語,葉楓再也忍受不住,忙別過頭去,一滴滾燙的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滑過,啪的一聲,滴進了幹涸的地麵之中。
陳劍歪頭問道:“咦,葉叔叔你怎麽了?”
葉楓忙壓下心中的悲傷,勉強的露出一絲笑容,道:“沒什麽,見了劍兒,葉叔叔太開心了。”
“恩,葉叔叔,和我們一同吃早飯吧。”
葉楓點了點頭。
他抱著陳劍走進小院之中,那青翅三翎鳥歪頭注視了葉楓很久,忽而發出一聲輕快的啼鳴,扭頭看向了葉楓的身後。
在這青翅三翎鳥隻有半月大時,葉楓每每去看陳星夫妻二人,總要在身後為它藏一隻牛腿,很顯然,它已經認出了葉楓。葉楓抬頭看向它,笑道:“十年不見,你已經長得如此威猛了,一隻牛腿恐怕不夠吃了吧。”
青翅三翎鳥溫順的蹭了蹭葉楓的身體,又咕咕叫了兩聲。張婉道:“自從恩公贈我這隻三翎鳥,它一直跟了我十年,十分溫順。平日若是餓了,它便會飛上雲霄,去周圍的林中捕食,絲毫不用我擔心。”
說著,張婉又將陳若曦喚到近前,小女孩兒攀著母親的腿,怯生生的叫了一聲:“葉叔叔。”
葉楓心中又是一酸。
隨後,幾人到小院中坐好,葉楓左右攬著兩個孩子,問了張婉這十年中的一些情況。待到了正午,葉楓為陳劍留下《八卦遊龍掌》初級功法,便離開小院,再次前往拜會柯信、柯義兩兄弟。
柯信、柯義兄弟早已在小閣樓中等候,遠遠的望見陳星,忙將他迎到了會客廳中。
柯信問道:“葉楓兄弟,以後你有什麽打算。”
葉楓抿了口茶水,道:“我是仁和寶號的首席座上客,自然要盡心盡力的將仁和寶號捧上興業第一寶號的位置。從今天開始的一個月內,興業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還請兩位掌櫃放棄一切生意,召集手下,閉門不出,以免發生變故。”
“哦?”柯信、柯義兄弟相視一眼,皆露出詫異的顏色。
葉楓也未多做解釋,又道:“另外,我還想打聽一個人。”
“誰?”
“虎豹營都尉,白衣李慕白。當年峽穀前一戰,吳敬德稱李慕白被他所殺,但他話中有些蹊蹺,我想李慕白應該還沒死。不知道兩位掌櫃可否有他的消息。”
“恩。”柯義點了點頭,“葉楓兄說得不錯,李慕白確實沒有死。但他也並不在興業,數年前,我去鄰省送酒,曾見他在鄰省的都城出現,他似乎已經成了鄰省的一名武將。大概在半年前,他還曾在兩省的交界處截殺黑騎營的小隊,殺掉了十數人。”
“好!既然如此,我自當去鄰省拜會他。”
柯義問:“葉楓兄弟,你能否告訴我們,你到底要做什麽?”
葉楓微微一笑,又輕抿了一口茶水,道:“到時候,你們自然就知道了。”
接下來,葉楓心態平和的喝了些茶水,又吃過了午飯,才慢悠悠的離開了莊園。
出了莊園,葉楓扮作乞丐裝束,一路趕往了都城內最繁華的地帶。
十年,景色依舊,物是人非。
遙想當年,葉楓帶著滿腔的熱血與壯誌,加入虎豹營,一別十年,都城繁華依然,可虎豹營一眾兄弟卻已不在。
葉楓壓了壓草帽,斜倚在一根立柱下,取出酒壺,壺口傾斜,甘洌的美酒揮灑而下。他眼見美酒在地麵上蔓延、滲透,喃喃的說道:“兄弟們,我葉楓又回來了。你們……一路走好。”
說著,葉楓站起了身。
在他的麵前,有一間店鋪,上書“天通寶號”四個大字,正是天通寶號在都城的分店之一。此店主要經營一些珍貴的材料,因此客人不多。
葉楓衣衫破舊,慢慢的踱進店中。一個夥計立刻白了他一眼,一邊向外驅趕一邊嚷道:“滾滾滾,他媽的,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豈是你們乞丐能來的?”
葉楓一笑。
一個小小的石粒霎時自他指尖射出,徑直射向了那個夥計的頭顱。
那夥計的腦門正中,一個血點赫然出現,石粒中融匯的一點霸拳勁在夥計的腦門中陡然炸開,將其大腦炸得稀爛。
他表情登時凝固,撲通一聲撲倒在地。
“怎麽了?”
“發生什麽事了?”
店裏的其他夥計紛紛趕了過來。
葉楓不答,隻轉身關上了店子的大門。
一名行人路過店門口,突然聽到店中傳出幾聲輕微的悶響,好奇之下,想看個究竟。正在他想要透過門縫觀望之際,門向內打開,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閃了出來,笑道:“喲,客官,今天這家店子不營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