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葉楓答話,張立已經激動得顫抖了起來。

他顫顫巍巍的站起身,向吳力行深深一拜,道:“老漢我在這裏謝過了。”

眼見爹爹下拜,張婉也忙款款的行了一個禮。

吳力行又是一陣大笑,將二人扶回座位之後,又衝門口喊了一句:“今日貴客登門,叫貴鴻樓備上一桌好菜,我要與貴客痛飲三杯!”

門口,一個候著的小二忙應了一聲,出門準備去了。

眾人又寒暄了幾句,忽而有小二前來稟報,道有另一個座上客前來,讓吳力行出門招待。吳力行匆匆離開之後,張立看向葉楓,臉上表情複雜,說道:“恩公,今日的恩情,我張立隻怕是報答幾輩子,也還不完啊!”

葉楓很理解張立現在的心情。

他原本隻是山間小茶肆的老板,生活朝不保夕,又時常受到三個紈絝的欺壓,生活之艱辛,想來無法言喻。可在短短的十日內,他的命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僅被葉楓收留,還搖身一變,成了興業都城最強商會之一的仁和寶號旗下的酒樓二掌櫃。

這樣的事情,原本不可能出現。

可現在,它真實的發生了,對於張立而言,簡直是一個奇跡。

身為這個奇跡的創造者,葉楓卻隻一笑置之。他看向陳星,見這小子依舊在偷看張婉,而在陳星的窺視下,張婉麵色微紅,垂首擺弄著發絲,好似在想少女心事,不由得心中一動,笑道:“張大哥,這一路上,我們相處八日,依你看,我這兄弟怎麽樣?”

張立忙道:“我雖然見識不多,但能看得出來,恩公的這位兄弟是一個厚道老實之人。”

“那麽,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恩公請說。”

葉楓端起茶杯,輕輕一抿,又將茶杯放回到桌上,道:“張大哥,這件事,或許我不該提,但苦在我這兄弟忠厚,又無法表達自己的情緒,我便冒昧的替他做主,提一提這件事吧。實際上,我是想為我這兄弟和你的女兒做一個媒。”

在葉楓話到一半時,張立便已猜出個大概,待聽葉楓講完,他更是麵露喜色,道:“恩公,我原本就有這樣的念頭,可看見你這位兄弟實力那麽強悍,小女卻是普通人,便沒敢高攀。今日有恩公做主,我又怎有不同意的道理呢?丫頭,快過來!”

張婉一直在旁默默的站著,聽到葉楓要為自己說親,早就羞紅了臉,此番聽到父親召喚,忙垂首來到近前,小聲喚道:“爹爹……”

張立道:“女兒,方才恩公與我的話你都聽見了吧?”

張婉偷偷的看了陳星一眼,羞怯的小聲答道:“全、全憑爹爹做主。”

此言一出,葉楓看到,陳星的身體明顯的顫抖了起來。

葉楓明白,陳星雖然身材有些佝僂,口不能言,但樣貌尚屬俊秀,隻因為常年為仆,養成了極為謙卑恭敬的性格。因此,麵對張婉,他雖然內心喜歡,卻由於不自信,不敢明顯的表露出來。而同樣因為他的不自信,此刻,張婉不太直接的回答給他卑微的內心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於是,葉楓大笑起來,道:“陳星,恭喜你,馬上要娶媳婦了。”

陳星撓了撓頭,傻笑起來。

張婉羞紅了臉,忙又躲到了張立的身後。

幾人飲了些茶水,又在會客廳中小憩,待到了正午,吳力行火急火燎的趕了進來,道:“葉楓兄弟,今日上午,恰好又有一名座上客來到咱們仁和寶號的總店,招待他用了一些時間,怠慢了各位,實在是過意不去。”

葉楓擺了擺手,笑道:“不妨事。”

吳力行又道:“我的三位哥哥皆不在都城,隻有我一人,難免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今日正午,我在貴鴻樓擺下一桌接風宴,還請各位務必賞光。恰好也借著這個機會,介紹方才趕來的座上客給你們認識。”

“好。”葉楓點了點頭。

隨後,在吳力行的引領下,葉楓等人出了仁和寶號的總店,前往整個興業都城最繁華的商業地帶。為了表示敬意,葉楓與陳星二人特意留下了長槍和大錘這兩件長兵,隻簡單的佩戴了短劍。

貴鴻樓,乃是仁和寶號旗下最為富麗的一個酒樓,占地數十畝,上下分六層,每上一層,價錢便增加一倍,能在最上層用餐者,全是巨富之人。此刻,一層的客人見仁和寶號的四掌櫃親自帶了幾個人前來,不約而同的停止了用餐,全將目光匯聚在了葉楓等人身上,眼中不無羨慕之色。

張立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待遇,不免有些惶恐,張婉也羞澀的往陳星的背後躲了躲。

葉楓卻絲毫不以為意。

幾人一路上到了六層,但見六層偌大的空間內,隻有四個大隔間,每個隔間裏皆有十幾名美麗的少女侍候。見了吳力行,少女們同時款款的行了個禮,整齊說道:“四掌櫃好,客人好。”

聲音清脆悅耳,令人身心舒暢。

吳力行擺了擺手,少女們立刻忙碌了起來。

在其中的一個隔間裏,擺放著一張精致的青玉圓桌,桌邊坐了一名壯碩的男子。他雙腿交錯,慵懶的依在座位裏,見了吳力行,也不起身,隻點了點頭,對於葉楓等人,更是連招呼都不屑於打。

在他身側,一名少女慌亂的理了理衣襟,很顯然,方才她受到了這名男子的調戲。

吳力行有些尷尬,道:“葉楓兄弟,這位便是我向你提到的我們仁和寶號的座上客之一,號稱秋陽縣猛虎的童威。童威兄弟,這位是葉楓,同樣是咱們仁和寶號的座上客。”

聽聞吳力行介紹自己“秋陽縣猛虎”的名號,童威露出洋洋得意之色,但聽吳力行介紹葉楓時,他卻看向了他處,從鼻孔中帶出一聲不屑的輕哼。

這種輕視,令葉楓很不舒服。

葉楓瞥了童威一眼,但見他衣衫暢開,胸口紋著一隻碩大的虎頭,在其身側,立著一柄齊人高的闊刀,整個人從頭到腳展現出一種極為狂傲的姿態,好似連吳力行都有些不放在眼裏。

吳力行更加尷尬,忙招呼眾人分主次坐好,又催促少女們上菜。那童威看了葉楓一眼,見葉楓隻在腰間配了兩柄短劍,便冷哼一聲,道:“吳老四,咱們仁和寶號可真是越來越走下坡路了,這樣的人都能收為座上客?趕明兒我回到秋陽縣,隨便找幾個兄弟,也來當咱們仁和寶號的座上客好了。”

聞言,吳力行麵色一滯,想打圓場,可童威的意思太過明顯,絲毫不給他緩和的餘地。

葉楓卻隻是一笑,持起茶杯,兀自抿了一口,道:“童威,我很不喜歡你,你走吧。”

“什麽?”童威牛眼一瞪,好似聽到了某個天大的笑話一般,哈哈大笑起來,道,“你、你讓我走?老子沒聽錯吧?吳老四,今天你帶來的這個人,口氣可有點狂啊!這樣吧,你給老子一句話,你看我們兩個人之間,誰走比較合適?”

童威盯著吳力行,臉上依舊是不屑。

吳力行麵色頓時一苦。

葉楓輕輕的敲了敲桌麵,叮咚作響,笑道:“陳星,你看這桌麵,乃是上好的青玉,這裏環境也不錯,不如將你與張婉姑娘的婚禮定在此處吧!隻是這裏有隻烏鴉聒噪,令人心思煩躁,壞了大好的興致。”

“媽的,你說誰是烏鴉?”

童威登時大怒,霍的一聲站起身,翻手就將闊刀持在了手中。

葉楓麵色一冷,霎時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