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報信的人鹿知之沒什麽印象。

但胡阿麗丟了手裏的掃把就跑了過去,那必定是相熟的人。

“趙嬸子,這大半夜的,怎麽了?”

胡阿麗回頭跟鹿知之解釋。

“這是趙嬸子,是我大伯母家的鄰居。”

趙嬸子身型偏胖,但腳步卻十分麻利,幾步就走進了院子。

“我剛才出門的時候,你大伯娘問我們幹什麽去,我說你家出事了所以來看看。”

“她本來也想看的,不過我到這裏時候並沒看到她。”

“剛才我回去,發現她躺在來你家的路上了。”

“我已經讓我家勝子去通知村長了,你也快去吧!”

胡阿麗像是沒有反應過來,呆愣地站在那裏。

趙嬸子想了想,終於還是上前輕輕推了一下胡阿麗。

“阿麗,別傻愣著了,快跟我走吧!”

阿麗如夢初醒般。

“我……我大伯母她……”

趙嬸子明白她想要問什麽,低頭皺著眉頭。

“渾身……渾身都是蟲,可能已經……”

“不過天太黑了,我也沒看清楚,反正你還是快來吧。”

胡阿麗還是一副懵懵的樣子。

“好,這就走。”

鹿知之也放下掃把,往門口走去。

“走吧阿麗,我跟你去。”

“趙嬸子說有蟲,那八成是死了。”

“候光既然能在你所有親近的人身上下蠱,給你大伯母下蠱也不是不可能。”

“大概是剛才他無法控製自己身體裏的蠱蟲,蠱蟲不受控製地爆發了。”

等鹿知之和胡阿麗趕到的時候,事發地已經圍了一群人。

可能是接受現代化比較良好的原因,晴雨村的村長並不是一個老頭。

而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男人很高很瘦,清俊的臉上帶著一副無邊框眼鏡,看起來像個老師,而不像是一個村幹部。

眾人見到胡阿麗到了,自動自覺地讓出了一條路。

胡阿麗隻是看了一眼,便驚嚇般地退後了好幾步。

她往後一撤,鹿知之也看到躺在了地上的胡伯母。

不光是胡伯母一個人,還有胡小軒。

兩個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周圍還有一些小蟲子在他們的臉上爬來爬去。

胡小軒的臉上還趴著一隻大蜈蚣,正在啃咬他的嘴唇。

村長轉頭向鹿知之看過來,兩個人的眼神正好對上。

鹿知之不閃不避,還是村長先移開了目光。

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今天晚上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咱們村子裏出了這樣的事我也很痛心。”

“不過還要問大家一下,我們是報警,還是自己把這件事處理掉。”

“報警的話,隻能報特殊事件處理中心,到時候我們村的每一個人都會被調查,監控,如果事情查不清楚,我們村子的每個人大概都是不能出門的。”

村長話音剛落,人群中就爆發出了議論聲。

“不出門可不行!”

“這秋收剛完成,我們的糧食還沒賣呢!封鎖村子,人家收糧地怎麽進來啊!”

“對啊,秋收之後就要秋播,我們還要去縣裏買種子和苗子呢!”

“我們農家人就靠土地吃飯,不讓我們種東西,冬天咋熬哩!”

幾個人七嘴八舌的抱怨著,更有那上了歲數的人走到胡阿麗身邊。

“阿麗,你也體諒體諒咱們村子裏的人。”

“不是不給你報警,你說咱們都是靠著山過活,誰家都有點……”

鹿知之也清楚,他們這靠山生活的總會去山裏弄點山貨。

山上有很多不能碰的動物,還有一些值錢的草藥植物。

民不舉,官不究的,誰能弄走算誰的本事。

可若是查下來,村裏大部分人都是要遭殃的。

村長也發話了。

“那要是不報警,我們就把這當成一個意外吧,阿麗是個小姑娘,親人也都沒了,大家幫著把這喪事操辦了吧。”

眾村民滿口答應著,商量著之後怎麽操辦。

每個人都發表了意見,卻沒有人問過阿麗的意見。

仿佛隻要她在場就好,她的意見也不重要。

鹿知之走上前輕撫了她的肩膀。

“阿麗,人各有命,你不必為此傷心。”

阿麗嘴唇動了動,想說點什麽,最終卻又什麽都沒說。

屍體就放在那,眾人討論了一會也沒人動,而都有意無意地看著鹿知之。

鹿知之也明白了他們是什麽意思。

“你們都站到屍體的另一邊,不要圍著。”

村民們當然選擇站在了鹿知之的身後。

鹿知之掏出兩張符,口中默念咒訣,符紙燃著,扔在了兩個人的屍體上。

瞬間,蟲子像潮水褪去一樣,呼啦啦地從兩個人的身上離開。

唯獨胡小軒嘴上的那條蜈蚣,不僅不怕鹿知之的符紙,甚至還揚起觸角晃了晃。

然後像接受到了什麽指令一般,迅速地爬走。

蟲子都散去,眾人又看了好一會,這才開始忙活起來。

平日裏誰家有喪屍,都是村民一起幫忙,所以他們做起來都沒有什麽心理負擔。

幾個身強力壯的漢子推來一個板車,幾個人將母子兩個人抬上車,就往胡家走去。

胡阿麗被村長叫住,交代著。

“幫忙的村民都要給錢,這是白事,不給要壞人家運氣的。”

“我知道你沒有錢,但是你大伯母有錢,辦喪事的錢我先幫你出,等你大伯母那邊手續走完了,她的錢到你手裏之後,你再還給我。”

胡阿麗一直點頭。

她是逆來順受慣了的,如果讓她做主,她也不見得能想得這麽周全。

村長又簡單交代了兩句,鹿知之就準備陪著阿麗回胡家。

她剛走出兩步,村長叫住了她。

“是叫鹿小姐吧。”

鹿知之隻覺得後頸一涼,一種奇妙的感覺從背後竄到了天靈蓋。

她回頭,村長就在那裏站著,什麽都沒做,神色淡得像水。

可偏偏,這淡然的神色,最是突兀。

鹿知之給了阿麗一個眼神。

“你先去操持吧,我跟村長說兩句話,一會過去找你。”

阿麗一步三回頭地走了,鹿知之緩步走到村長麵前卻也保持著安全距離。

“村長,有事麽?”

村長幹瘦的手臂扶了扶眼鏡,眼中冷意森然。

“我知道你有本事,也什麽都不怕。”

“但不該你管的事,終究還是不要管。”

“這才活得長久。”

鹿知之冷笑著撩起眼皮反問。

“你說的,是那隻蜈蚣麽?”